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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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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寻情逐爱,犹如一场高傲的围猎。
——希尔·维森特
1.
一连好几天,柱间都因此略带歉意,连续请斑吃了好几顿饭,说话的时候格外讨好和小心翼翼——他以为斑的婚事算是泡汤了。这当然是他以己度人,因为按照他家那位的情况,要是知道了的话,莫说是还没有结婚,就算是像现在这样结婚多年,老夫老妻了,也是要宁为玉碎,坚决离婚的。因此,当消息传来,斑和那天那位姑娘——确切说是少女,就要如期结婚的时候,他吓了一跳,并且难免感慨:
“宇智波真是多忍辱负重之人啊!”
其实他想多了,他的弟弟千手扉间在饭桌上闻言心里这样腹诽——就没真见过有几个宇智波能忍的。
而他的感慨不无道理。考虑到那天那个少女还不到十六岁。十六岁,本应该是一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年纪。那个年纪的少男少女们觉得自己配得上最好的一切。世界是完美的,不容糟蹋——然而破坏一旦开了头,后续也就无所谓了。
他陷入他的那些感慨啊、沉思啊、并不时发表一些心灵鸡汤的言论——有时他灵感乍现,会在扉间的白眼下激动不已地把他那些励志的话托印刷部的同志印出来,并集体传阅——如果他不幸生活在今天,他会成为那种在微信朋友圈转发各种心灵鸡汤励志奋斗段子的亲切可爱的准中年。人们鄙视他和爱慕他尊重他一点都不矛盾——这其中之一的“人们”就有他多年亲密的战友宇智波斑同志。他会和他的“人们”会一直这样生活,直到老去。
至于斑呢,他又作何感想?这就需要把时间倒回到他被捉奸在床的那一刻,也是他一生中为数不多的尴尬瞬间,那时候,一句他前不久才想到的话——一句跟他激烈的□□毫不相干的话,就这样再一次微妙的浮现在了他的脑海:
“所以说,说到底——年轻的女孩子为什么要嫁人呢?”
这倒真是一种意识上的绝妙互文了,仿佛一开始就有预见性一样。
“既然,”他紧跟着上一句的思路接着想,而接下来的论断要算是有力的:“男人们基本上都是混账。”
至于剩下的都是想成为混账而不能的。
抛开这些自嘲性质的思索,他原本期待着对方羞愤的眼泪夺眶而出,从而再次宣告他的族人之一——还是其中漂亮的一位,对他的失望——不过这也没关系,已经屡见不鲜了不是吗。
岂料对方看起来是那样兴趣盎然,其眼中流露出的兴味让即使是他——久经沙场见惯了大风大浪,还是一时有些无措。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明明大家都实力在线好吗?是柱间还不够有力?
似乎对方反应过来马上做了个熟谙的抱歉的手势,一副不好意思打扰了我先走了的样子,他还自然而然很有首领气派地礼节性的点头示意她可以离开,然后对方轻手轻脚地(此处甚至可以说带有一种故意的色彩——并不是斑小心眼)拉上了门帘。需要解释说明的是,此处并不存在一种所谓的腐女般的狂热(如果非要用时下的话来说),而是全程一种“社会社会”的既视感了。显然以柱间的粗神经并不能理解他身下这位大佬,和他的小厮在这转瞬之间发生了什么样的故事,以及这位“小厮”其实严格来说并不算小厮,她只是在历史中的某一时刻,略为好笑地扮演了一下这样的角色而已——在她的人生里本来就少有严肃之事,而对于这样的人,她的本质属性其实也是“大佬”,只是彼时尚不凸显而已。
其实斑也看出来了,对方显然对撞见这种事一点都不害怕,甚至也没有一点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少女的娇羞——并且她明显还有些揶揄的神色。
这种“社会社会”的气息,究竟因何缘故会出现在这样一个少女身上呢?饶是在这样的激情时刻,斑不用费力地就能想到——如果她骨子里见怪不怪,习以为常,那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她自己也是这样的,视纵/欲为饮水吃饭——除此之外以一个男人的思维他很难想到其他解释了。
如果是真的,他略为讽刺地想,那可真是刺激了。兴许是年代变了,这年头的花季少女也与他们年轻那个时候有着卓然的不同——并且这个人还有可能是他的未婚妻……
他就在这样的“哲♀思”中攀上了巅峰。
2.
柱间正说着这想必是爱得很深才能如此隐忍。扉间直接打断他说你想多了。柱间说这怎么不是啊一个年轻女孩子可以在新婚的前夜选择装作没有看见一样……男人的胸怀都不一定……
扉间心想你有必要这么文艺地形容你和宇智波斑之间的奸/情吗?并且复又想到他之所以用“前夜”这样一个文艺过头又名不副实的词,是因为扉间本人曾经多次在演说中提到“和平的前夜”以及“变革的前夜”这样的说法,柱间当时在观众席下带头鼓掌叫好……然后他别的没学会,倒是把这个词拣去了——得空便用……他想到这里不易察觉地撇了撇嘴,接着紧跟着他的论辩,说,大哥,你就是天真,哪有那么多爱来爱去的,你不知道女人有时候就像忍者一样,做事情是有目的的吗?柱间闻言像孩子一样赌气嘟嘴,有些气馁地说,那总不能说世界上人人都怀揣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吧……就说你大嫂,她这么多年一心一意跟着我……难道她还能有什么别的意图?再说我身上有什么可图的?一看就没有好吗。
扉间正托着腮,下意识地点头赞同了他最后一句话,接下来柱间开始絮叨斑是个有情有义的人,重视家庭的人,有益于社会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姑娘们难道不该喜欢他吗?姑娘们应当喜欢他的,再说了……
眼见着他就要把斑吹得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扉间立马出声打断了他,说,行了行了,你不要以己度人好吗?
再说了,扉间此刻压低了声音,你还有脸提大嫂?
至于扉间是什么时候以及怎么知道的呢,此处不予赘述。值得一提的是凭借着过往的人生经验,柱间老早就意识到,那些生命中真正要紧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必要瞒着扉间,因为压根也瞒不过……
开个玩笑,其实是因为他总是会站在他这个大哥这一边。
最后柱间和扉间打了个赌,内容是斑既然决定要结婚,那想必就是真爱,扉间则押了他的反面说你输定了。柱间坚持自己的立场,但是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自己恐怕反应过度了。以至于扉间在厨房洗盘子的时候,他还是像唐僧一样在他身后絮叨。扉间打开水龙头,将满是泡沫心的盘子一冲,不耐烦地回头沉声说出了那个事实:
“你就想输是吧。”
水声哗哗,扉间的世界至此清净。
另外还有点说头的,恐怕要数斑的单身酒了。说是单身酒,其实与会的就柱间一个人。而且还是他自己吵吵嚷嚷着要喝单身酒的。否则斑压根就想不起这个事情。柱间这几天较之平时,话尤其的多。千叮咛万嘱咐。像是一个快要死了的人,对尘世间的好友家人多有眷恋。斑觉得十分好笑。尤其是,柱间的身体还是一如既往的康健,生龙活虎的。
说好了是单身酒,其实就跟这两个人平时聚到一起喝酒无尤。两人先是讨论了一下国家大事,尾兽大计。期间柱间比平时更多地怀念起了他们的少年时代,斑端着酒杯一言不发地认真听着。最后,柱间还兴致勃发,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大谈特谈“女人经”,他差不多是以这样开始的:
“斑啊,你既然娶了人家,就要对人家好。据我对女人的了解bla bla……”
斑略微好笑地托着腮听着,柱间还在心里暗暗比较了一下他这个托腮和扉间的,暗忖道扉间固然是正宫良相,但是斑这个托腮较之扉间,除了端方以外,更是清丽无匹,妖冶无伦……
他一边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绝对不能启齿的,一边继续谈着一些关于已婚男人的人生经验,他说到“女人如何如何”,然而后者心里像明镜一样敞亮,他哪里识得什么女人,他自幼生母早逝,之后就早早和水户结了婚,至于其他女人他莫说接触,怕是连想都不敢想。因此,一般他说“女人如何如何”,斑就知道基本等同于“水户如何如何”……
这简直……就像偷窥他人家事隐私一样……不过这么多年,斑早已习惯。他执起一旁的酒壶,将对方只顾着说而早已干涸的酒杯复又满上。
3.
千手扉间——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任何人的人生勇士,认定以斑的性子,他这么做纯粹只是一种恶意的报复。这报复不仅指向这么多年以圆满家庭、村子的拥戴、益高的声望深深刺痛他的人生赢家千手柱间;亦指向他们二人在微时萌发却终其一生不能实现的爱意;更为重要的是,指向他那除了使他损失惨重,别的什么都没带来的数十年的命运与人生。
至于那个女孩子,扉间认为也没什么可值得多余的同情。现有的婚姻制度本来就不过是私有制的产物;而专偶制在历史上取代群婚制,也不过只是须臾前的事;并且它的目的也不是为了确保所谓的男女爱情……而最终还是为了继承……在整个人类历史上,个体的喜乐得失,实在都太微不足道了。
对于此,扉间懒得赘述,详情请见那本大名鼎鼎的《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
他认为斑结婚的两个主要目的,一是——当然最为主流世俗的目的,就是诞下子嗣——这也是他到了这个年龄不得不做的;二是为了报复柱间,通过引入一个新的介质,从而刺激两人的关系。
然而,在这件事上,他注定大错特错。
斑的世界里骤然多了许多关于女人的意象——一个大的梳妆镜、几箱衣服、新娘的床帐被陆续送到了他的房间;给他丈量尺寸的礼服裁缝向他津津乐道新娘那不足一尺八的细腰;那个新娘的乳母,兴致勃勃地向他讲述关于新娘童年的逸事——多是关于她听话懂事柔顺的,斑将她的描述与那天在门帘后撞见他的形象对应起来,默默地在心里点了没有帮助。
他不可能对一个将要和他共同生活的人全无好奇。但是截止目前所有的描述最终都指向一个无趣的形象。所以他看上去对这种人声喧哗显得十分冷漠和无动于衷。终于有一次他打断了一次狂热而无用的叙述,讽刺道能不能说些有建设性意义的,可以揭示人物主要性格特征的。
其中一个女宾相眼珠一转,灵光一现,说她倒是想起了,新娘天生殊异,从小就很有胆色,当她尚才足月的时候,有训练有素的好手开玩笑扔苦无削去她的眉毛,“这时候,女宾相说:“她会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她说到这里时候,新娘的乳母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斑挑了挑眉,显然这一听就过于夸大的叙述倒是比之前的有意思多了。
实际上,新娘是个激进左翼分子,在政治上倾向于社民,却又不反对僭主政治——这一点深为原教旨主义者所不齿。她的政治主张里是“不惮于以保守势力的一切无耻之尤来来对付保守势力,以旧世界旧有的所有卑鄙手段来推翻旧世界”的,丝毫没有深得左/派在政治上的进步性,因而时常被她所在的左翼阵营当面背后讽刺为“形左实右”。有了上述这些,她大约可以被开除“左籍”了。
她们这一辈的女孩子大约和斑那个年代大有不同。她们已经不属于母辈那一种,可以在男性大谈特谈自身政治理想的时候只是目露崇拜的眼光,而完全不用懂对方在说什么。她们有自己的政治主张,也广泛涉猎忍术、骑射、书籍——一切战国时期被认为是专属于男性的东西——这一点让她们的母辈大为忧心。如果对方显示出政治上的幼稚,那么她也不会出于要给男人面子就不流露出嘲讽的目光。如果对方的政治主张在她看来极其之反动,她会非常诚恳地表现出对他嘉许有加,并且顺着他的思路说下去,表现得比对方还要激进,让对方怀疑人生。举个例子说,如果对方是个坚定的大男子主义者,她就会大力向对方提倡男尊女卑,教导他如何驾驭女人,并不忘援引那位大哲著名的话:“当你去见女人的时候,一定要带上你的鞭子。”
她身手极佳——当然不至于让她乔视一切,却足以让她轻轻松松笑傲同龄人。她不是新生代中最为努力的那一类,而是精力过多被分散,对忍道的探索几乎为零。有一段时间她沉迷于武器,便自己到军工坊里当学工,并花几个月时间制造了自己的第一把弓/弩。
她和阵营里的小伙伴一起,戏称族长为“酋长”,每当谁提出了某个不同的政见,她——或者是他们中其他一个,会开玩笑地打断,还煞有介事:
“但是酋长可不这么想。”
每当这时,剑拔弩张的气氛就会放松,大家都大笑起来。
也就是在她即将结婚这一年,她和她的小伙伴们,创办了宇智波乃至整个木叶首个左翼政治刊物——《中流》。
因此,当听说她要嫁人的时候,她的小伙伴们大为讶异——因为她前段时间还在和他们一起策划刊物的事宜。而听说她的嫁人对象以后,就更为捧腹了。
“所以你这是要打入敌人内部阵营。”
“不好说,他并不一定是右翼保守势力。”
这显然与常识不符。
“所以你想说,他在政治上非但不趋于保守,还趋于激进?”其中一个小伙伴嘲讽道:“别闹了,我就没见过哪个上位者政治上不保守的,难道他还要鼓励造反吗?”
“难说。”她居然想了想,难得认真的,这样说。
至于这个事情在她母上大人那里,就变得极其之简单,那就是荣幸之至,简直做梦都没想到可以落到她这个不成器的女儿身上。
“你就想想,”她母亲严肃地说:“管你是什么左翼右翼,什么派系什么派别,这些都是些不着边际的事,自古以来,女人找丈夫,就是要找本事大的,位高权重的。”
这可真是古老的女性智慧了。她被逗得大乐,放下筷子俯在餐桌上笑出声来。她母亲收盘子地时候瞪了她一眼:
“笑什么。”
“不敢。”她埋首在自己的双臂里摇头,竭力忍住笑连声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