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象她不是人》盈颖果

2、第二章

　　“喂，我要离开这了，你还不走吗？”

　　“哎？你表个态，行的话我待会就送你走，我这真的挺忙的，没空养你。”

　　伏姒对着身后一团白绒绒地东西无奈地比划着，恨不能捅了她的慧根让它也能学会人言，跟自己说话。可惜，她并不能这么做，也做不到。

　　六月初的南方不好过，气温一天比一天彪得高，中暑的路人数量逐渐增加，伏姒迫不及待地想要北上避暑，让她头痛的是自她从做完大厨——活烤了几只猪之后，一只小白兔不知为啥就赖上她了，怎么甩也甩不掉，真的要动真格甩吧，看到那兔子的模样又怪不忍心的，折腾得自己几天没睡好觉。

　　一天又一天的，今天终于是忍不住了，无论如何，她也得把这粘人的白绒球解决了。

　　“喂，你说你天天跟着我做什么？”

　　小兔子闻言仰着头，前脚抓在伏姒的裤腿上，眼睛弯弯的，好像在笑。

　　伏姒看到这模样，弯着手指在兔子的下巴勾了勾，行为颇有点小流氓的架子，语气却温柔了不少：“不是我不想要你，是你这模样……你才几个月大，懂吗？我不能带着你。”

　　兔子似懂非懂地打了个喷嚏，嗅着鼻子开始往她的腿上爬，最后一跳，坐上她的大腿，伏姒见状脸色变得比乌云还黑，低声斥道：“放肆！”

　　一句放肆时隔多年，气势大打折扣，可震慑一只还未启智的小野兔……别说一只，就是一山倒也绰绰有余，只是伏姒见小家伙从自己的腿上吓得摔下去，又心疼地伸手把它托起，面上满是不忍：“你跟在我身边活不久的，要不我送你回去？实在不行我给你重新找个主人？”

　　兔子愣住，似乎在权衡利弊，半天后又抬起两只前脚扒上伏姒的裤腿。

　　“成吧成吧，我给你找个新主人。”

　　伏姒看兔子没有吓得躲起来，干脆心一横当它是同意了，伸手去托毛茸茸的肚皮，往胸口一靠，起身走人。

　　找新主人？一个没朋没友的人去哪给一只半路捡来的兔子找新主人？随便放生，那模样又摆明不是野兔，万一被哪个草丛里躲着的蛇咬了吃了的……也怪可惜的。

　　罢了罢了，找个凡人而已。

　　市中心街的一家宠物店刚开业不久，店主很年轻，看起来刚二十出头的样子，齐腰黑发有气质，身形高挑，白色的铅笔裤把腿型显得那叫一个好看。

　　伏姒身形一闪，出现在宠物店斜对面的角落里，偷偷摸摸地伸头打量了一会路人，确定没有人注意到凭空出现的她以后再理了理衣服，才抱着兔子走过去。

　　“欢迎光临，请问……”穿着围裙的宠物店主笑着迎上前，没走两步远突然愣住，一双水灵灵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伏姒的脸。

　　伏姒平时接触的都是违法乱纪的小妖们，头一次有人用这种眼神看她，不由也是一愣。还好，怀里的兔子不是一般的兔子，动了动脑袋，伸着前爪往外爬，伏姒这才回过神：“不好意思，我，那什么，我这只白绒包……”

　　“真是不好意思，我……哈，白绒包？是它的名字吗？”店主也回过神来，笑着伸手去接，兔子毫不畏惧，仰头就钻进她怀里。

　　伏姒想了想，点点头说：“我要出差，没时间照顾，想给它找个新主人。”

　　宠物店主似乎很能理解，托起兔子看了看：“小家伙好可爱，你真的要给她找新主人吗？”

　　伏姒：“嗯。”

　　店主转身朝里走，把白绒包放到柜台上，一手护着它一手开抽屉。

　　伏姒不解地站在原地，手腕突然传来一阵烧灼，还没来得及看是什么情况，宠物店主拿着几张钞票递了过来，她下意识地把手背到身后去，店主说：“这样吧，我跟白绒包很投缘，它似乎也很喜欢我，那我就自己留着了，按照规矩，这钱你拿着。”

　　伏姒摇摇头：“不了，不用，你跟她有缘那就留着吧，这钱我不能收。”

　　“拿着，我不能白留，你不接着，我不踏实的，万一等我养熟了你再来把它带走了，我怎么办？拿着吧，就当给我个心安。”店主嘴角一直带着笑，看起来真的很喜欢，伏姒眼皮微垂，伸出右手接钱，左手一直背在身后。

　　“这样才对嘛，以后我就是白绒包的新主人啦。”店主抱着兔子朝里面走，去适合白绒包住的笼子。

　　伏姒趁机捂住发烫的手腕，转身离开，几步跑到街口，闪身躲到周围最高的建筑顶端。冒着暗光甚至灼皮的凤翎印记这才安静下来，化成黑色的纹路，眨眼间，普通得跟几十块钱就能扎出的纹身一样。

　　“好久不见，我的检察官。”清脆的少女声随风传进伏姒的耳朵，细听还有些微微发喘，她扭过头，随着声音看去。

　　身穿白色衬衫，黑色修身裤，白色平底鞋的女人推开门站了出来，那张娃娃脸很是可爱，画着刚刚合适的淡妆，嘴角挂着笑，胸口不断起伏，好像真的在喘。

　　“司长。”伏姒从围墙上跳下来，目光冷冷的，面色渗出心底的不高兴，心道这个白杳二十几岁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

　　野猪精们谩骂的那位司长正是伏姒眼前的这位，年纪不大，入行多年，二十多岁就凭着十五年的工作经验以及众多功绩坐到了司长的位置，可谓是行业中青年人的楷模。

　　女人摆摆手，坐到一张已经发烂的木质板凳上，笑道：“别叫司长，叫我白杳就行，说你那么多次，怎么就是改不掉。”

　　伏姒眉尖微挑，默不做声。

　　“哎，我问你，你到底犯了什么事啊？”白杳一脑袋问号，本来就比伏姒矮不少，这么一坐头直接仰起来了。

　　伏姒问：“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问我怎么了？你知不知道今天一早最高决策人直接跳级找到我，让我亲自来拿你回去。”白杳拍了拍胸口，脑门上还沁着汗珠。

　　“拿我？为什么？”伏姒已经几天没有接到任务，她上哪知道发生了什么，先前接过每一条任务都是严格按照标准执行的，没有滥杀也没有错放，怎么就得罪最高决策人了？

　　白杳咂了咂嘴说：“那怎么办？先跟我回去？哎我说，你以后别跑这么高了，为了找你，瞧我这累的。”

　　伏姒摇头：“如果我不跟你回去呢？”

　　白杳沉下脸色，垂头想了会，抬头看她：“最好跟我回去，如果你……”

　　“你说。”伏姒说：“上面怎么说的。”

　　白杳起身和伏姒并肩站着，呼吸已经恢复正常，却突然沉声道：“如果你不跟我回去，他们会停下所有手头工作，专门来抓你。”

　　“没说为什么抓我？”伏姒一双带火的眸子燃得发亮，远远眺望先前的那家宠物店。

　　白杳说：“说了，说你叛乱，私自聚集妖灵，打压小妖，还有勒索……”

　　“我跟你回去。”伏姒抬手示意不用说了，转身看着身旁的人，眸子变得淡淡的，语气也淡淡的：“拿我吧。”

　　伏姒在组织内待了十几个年头，众多能人异士里唯一相熟的就是白杳，如果今天没被拿回去，会不会连累白杳还真不好说。

　　这些年来，她连连升职，可自一月三跳之后，伏姒便自动请职成为外编检察官，同时也掩着真实面目，一路随着凡人的外表幻化，特意隐瞒身份，所有的“同事”也只当她是什么隐士高人的后人，能耐大。对于身世没有深究，毕竟等级颇高的领导们也都是历代名人的子孙，本事大肯定有不为人知的背景，不足为怪。

　　可事实上偏偏就有一个人不这么想，那就是白杳口中说的那位。这几年，伏姒因为任务牵连出的其他问题上访过两次，每一次都见到了那位名叫肖沄的最高决策人，三十四五岁的样子，头发比男人还短，身高最骇人，伏姒自觉一米七六的自己就已经够高了，没想到肖沄比她还牛，那模样瞧着绝对有一米八……简直了。

　　肖沄天天板着脸，总是搞得跟谁欠她钱一样，伏姒见她两次，每次都会好巧不巧对上那双充满傲气的眼睛，伏姒也不为所惧，以更高傲的眼神回望过去，在比傲气这点上，伏姒绝对不会输。

　　白杳奉命找到伏姒，并将她带回了自己的办公室，而肖沄就一直坐在里面等着。

　　“她在我的办公室里，你跟她好好说，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你跟她解释清楚，我觉得总不会闹到帝都去。”白杳拉住伏姒要开门的手，不放心地嘱咐着。

　　伏姒歪着脑袋看她：“你是怕她把我带走，你护不住我？”

　　“……”白杳叹声道：“算是吧，万一真去了帝都，我……没办法保你。”

　　“她要真想做什么，在哪都一样。”伏姒漫不经意地戳破真相。

　　白杳摆摆手：“算了算了，你进去吧。她说让你自己见她。”

　　正午时分，墙上的挂钟指针直至十二，下摆连敲12下，白杳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伏姒慢吞吞走进去。

　　“好久不见，伏大检察官。”肖沄眉头微动，眼神复杂，似乎不太相信会这么快就看到伏姒。

　　伏姒把散发别到耳后，嘲道：“唔，受不起您这声大检察官。”

　　“受得起。”肖沄扬起嘴角。

　　伏姒走到沙发前坐下，疑惑道：“难道领导您这是来给我升职的？”

　　“升职？大检察官还要升什么职？还有什么职是能给您升的？”

　　伏姒心情不错，也不掖着：“那多了去了，比如您这官衔，我或许也可以试着戴戴。”

　　“伏姒！”

　　白杳在门外被这声怒吼惊出一身冷汗，不住祈祷千万不要吵起来，更不要打起来，无论如何也不能动手！

　　正祈祷得用心，啪地一声，接着就是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噼里啪啦，轰轰隆隆……

　　“糟了！”白杳想起自己给双胞胎侄子们买的生日礼物还放在茶几旁边，猛地推开门，一道白光闪过，伏姒和肖沄跌进了虚空裂缝里。

　　白杳：“……”

　　光束划过，伏姒闭上眼，任由肖沄揪着她的衣领子，随着天地旋转，再睁开眼睛时，她居然没有被揪去帝都，而是站在一间套房里。

　　“咳……”伏姒难以掩饰自己的惊讶。

　　肖沄瞥她，怒道：“我不是你，这么短的时间回不到北京。”

　　这话说的有意思，肖沄果然和其他人不一样，伏姒颇为赞同地点头：“嗯，我也做不到，瞬间穿越千里，太有难度了。”

　　“呵呵。”肖沄松开手，躺倒在沙发上，眼睛里划过一丝危险的意味。

　　十二点半，正上方的太阳直直地照耀大地，地面被晒得烫脚，宠物店的店主正拎着一大袋东西从马路对面往店里跑，没有两分钟，又从店里跑出来。

　　“喂喂喂，小玉你看店，我出去一趟，下午回来！”

　　“姚姐！你这兔子怎么办！我们店里都是狗粮，没有兔粮啊！”小玉穿着围裙，从店里追出来。

　　身为老板的姚弦，回头指向玻璃门后柜台的位置，喊道：“我买了，那袋子里都有，你知道怎么喂吧？不知道就自己上网查！别给喝生水！给凉白开！”

　　小玉茫然地点头：“哦。”

　　姚弦说完头也不回地撒腿就跑，她得出去一趟，她要去找白绒包先前的主人！

　　一个小时前，她在开抽屉拿钱的时候透过玻璃门后摆置的落地镜上看到了那个女人手腕处的光！她知道那不是纹身，也不是胎记，那是和自己脚腕上的狐狸印记一样的存在！

　　刚看到时她还以为是因为角度问题，或许是饰品的原因，单纯的以为那是什么东西反的光，因为光芒很不稳定，不稳定到她都不敢肯定那是从手腕的皮肤上发出来的。可是越想越不对，就在刚刚在宠物超市给白绒包买粮食时才记起去调监控，手机和店里的电脑是同步的，她打开云存储，发现画面中完全没有先前看到的那幕，于是就想起了之前自己拍发光的脚腕时看到的照片，要么什么都没有，要么曝光过度，才终于发觉不对劲。

　　自那一刻开始，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声音：那个女人很有可能是她姚弦这世界上唯一的同类，必须要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