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眼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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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走的那一天，我就是像你现在这样的掉眼泪。
“两个红眼睛兔子。”
叶修忽地嘀咕了这么一句，苏沐秋一怔，时光仿佛瞬间倒流回九年前。
那是这个小少爷离家出走后的第一个春节，也是他们一起过的第一个春节。
沐橙不知道从哪里看到说北方人年三十都要吃饺子，于是除夕当天，午餐之后她端出一盆馅，还有一袋饺子皮，不包完饺子谁都不许先离开桌子。
想起那锅煮完后散得一塌糊涂的饺子，和吃完饺子躲在房间里偷偷摸摸擦眼泪的叶修，还记得当时的自己吐槽叶修是红眼睛兔子。
如今，可算是被他找着机会还回来了。
苏沐秋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因重逢而生的种种苦涩酸辛，在这句话后尽数消退，变成为共同分享一个秘密的愉悦感。
“今晚我们吃饺子吧？”
他托了托叶修，发现好像又有滑下去的趋势，干脆将手移到他的大腿根那兜稳了：“还要我抱你多久？”
“啧！”对方不满地发出一声，磨蹭着跳下地，“你知道我多少年没见到你了吗？”
“我只知道我们现在站在大马路中间，你确定要这样叙旧？”
苏沐秋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叶修的头，唉，六年没见，身高差都出来了。
这样想着，他又顺手摸了一把叶修的头发。
还真是小少爷，同样的洗发水，沐橙老念叨怎么就叶修发质那么好。
“你下午有事吗？”
“……没有。”苏沐秋把“再去一次技术部找关榕飞”从下午的待办事项上删除，只用了0.5秒就给出答案。
“那你要不和我去网吧？”
“……你想干什么？”他转头看叶修，这么久没见了，这人该不会真想一见面就单挑吧？
“唔……”叶修抬头看了一下天空，“天气真好，太阳这么晒，我们总得找个地方说话啊。”
苏沐秋翻了个白眼：“说吧，你背着我干了什么亏心事，别看天了今天多云转中雨！”
被拉着走到兴欣网吧门口，苏沐秋还在想着叶修刚才那两句话：
“就……我身无分文地到了这里，为了找你蹲了两天嘉世大门，后来是老板娘收留的我。还有，我说我哥哥离家出走打荣耀了，我是来找哥哥的。”
马路再宽也有限，叶修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们已经快走到人行道了，而兴欣网吧那边有个女的在苏沐秋看过去的时候就端了个凳子坐在门边，一副“我只是乘凉不是特意偷看”的样子盯着他们。
不，他不背这个锅，他才不是离家出走打荣耀那个。
至于叶修离家出走打荣耀的哥哥叫什么，或许也是叫叶修吧。
叶修向苏沐秋介绍坐在门口的女人：“这是兴欣网吧的老板娘，陈果，这段时间我都睡她这，她还借钱给我买衣服，人很好。”
苏沐秋笑着上前和她握了手，自我介绍完又给她签了几个名后，转头问叶修：“去你房间聊？”说完才看回老板娘，“很久没见到叶修了，挺多话要和他说，老板娘不介意吧？”
“没事，你们聊、你们聊！”陈果紧紧抓着怀里的笔记本——苏沐秋的签名在上面，笑容可掬，“你们要去二楼包厢的话就和我说！对了，苏队您可能还是要稍稍挡一下脸……虽然这个时间点上网的人不太多，可您毕竟是嘉世的队长，我怕还是会被认出来引起骚动。”
“好，不过我想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出房间，要走的话我会让叶修先看一下。”沐秋点点头，拍了拍叶修：“走吧，去你的房间。”
陈果目送两人上了楼梯，终于忍不住将笔记本摁在怀里转了两圈。
哈哈哈哈！她见到了活的苏沐秋苏队！
一路小跑回收银台，她打开笔记本给唐柔看：“小唐！小唐！荣耀第一人！他来我们网吧了！还给我签名了！”
陈果压低了声音，但她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特别想趁此机会安利唐柔和她一起玩荣耀。
“嗯，我看到了，叶修带回来的。你来看一下？你说的这个挑战我跳上去了。”唐柔将显示屏的方向调整了一下，招呼她来看。
陈果神之领域都卡在这关一个星期了，今天就和唐柔提了让她来试下，结果只花了不到一小时，唐柔就找到了规律。
刚才叶修说联系上了苏沐秋，跑出去见面，唐柔正好重新开始挑战，等挑战结束了，他和苏沐秋也上楼了。
将视线投向现在已经没人的楼梯，唐柔有些不理解，这个并不算难的游戏，为什么能吸引这么多人沉迷其中？连叶修，都要离家出走跑出来打游戏？
和叶修一起走进他在兴欣网吧的住处，苏沐秋蹙起眉。
“你说的收留，就是这样的房间？”他忍不住用挑剔的眼光看着进门墙角靠立的折叠梯，占据了三分之一地面的数个大纸箱和里面堆放的电脑外设，还有以对角线拉着的一条晒衣绳。
“你的衣服就晒在这个房间里？”他伸出手摸了一下叶修挂在那的内裤，虽然没滴水，可还是很湿，越发皱紧了眉头。
他的语气实在是太严厉了，叶修突然就有种自己又回到十四岁刚离家出走时，开始和沐秋兄妹俩共同生活的错觉。
因为缺乏生活常识犯下错误时，沐秋就是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的。
下意识挺起背站直，叶修眨了眨眼：“衣服不可以晾在房间内吗？可是这几天经常下暴雨啊，晾外面没来得及收就没衣服穿了。”
“晚餐后我们去给你买衣服。”
“不要！这么热的天就该待在空调房里！”
脱口而出反驳的话后，叶修愣住了，他上一次这么任性地说话，是多久以前的事？
绞尽脑汁，记忆一路往前回溯，不是退役后，也不是在兴欣，更不是在嘉世……
是面对沐秋，还是面对沐秋，只有在面对沐秋的时候，他才可以这样任性。
“……叶修你少爷的脾气见长啊，我没说什么凶你的话啊！”
苏沐秋正想说一下室内晾衣服因为湿度的关系，对人的关节不太好，就看到叶修站在那发怔，几秒钟后毫无征兆地就开始掉眼泪。
真的是“掉”，这眼泪的水量有点汹涌，出了眼眶就结成一颗水珠子往地上砸，都不在脸上流。
这……沐橙去读大学都三年了，他连安慰人的技能都退化了啊！
苏沐秋哑然地伸手，拍了拍叶修的背，这是他第一次见叶修哭得这么凶。
好吧，事实上，叶修在他面前就没哭过，连眼泪都没有流出来过。
唯二两次，也只是红眼圈，没有泪水。
一次就是第一年除夕，吃完了饺子叶修就往房间里躲，等他进去时就看见躺在床上眼睛红通通的叶修，但是没有眼泪也没有泪痕，或许是已经哭完了擦干净了，又或许是强忍着没流出来。
另一次，就是要和陶轩签职业合同了，叶修跑回北京去拿身份证回来之后，一整天兴致都不高，直到晚上临睡前，自己洗完澡出来，就看到他坐在窗前抬头看月亮，眼睛也是红红的。
想到过去的事，苏沐秋心里也不好受了起来，干脆站到叶修面前，将他的头按到自己怀里，平视着房间的墙壁，强迫自己以最平缓的语气说：
“你走的那一天，我就是像你现在这样的掉眼泪。”
苏沐秋又开始觉得嗓子里有异物了，咽了咽，还是没办法顺利地开口说下去，便干脆以行动来代替语言：
他抱着叶修，手臂越收越紧，如果能将这个人融入自己的骨血里，那他一定不可能再离开。
“你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在那条路上？”
这是一直深埋在他心底的疑惑。
那天是早就说好的，叶修去接沐橙放学，他去买菜，中午煮面条，下午他们两个去陶轩那里看职业合同，如果没什么问题能谈拢的话，晚上就一起下馆子。
结果他买完菜等红绿灯的时候，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马路对面的叶修，嘴角的笑都没完全展开，就被推回了人行道上……
他已经想不起来当时具体的情况了，后来战队放假的时候也去看过几次脑科医生——他怀疑自己失忆——却被告知人脑有种自我保护机制，只能判断是当时的情况太过惨烈，所以大脑出于自我保护的意志，淡化了那段记忆。
很多关于那一天的细节，都是沐橙后来告诉他的。
当时苏沐橙走出学校，没看到说好要来接自己的叶修，打他手机却发现手机在花坛里，人则不见踪影，连忙又打电话给沐秋，结果接电话的是另一个人。
电话里还不止一个人说话，七嘴八舌的根本就说不清楚，什么大卡车闯红灯刹车故障出人命了，最后才告诉她手机的主人被送到医院，还是急诊。
等她六神无主地赶到医院才发现沐秋并没出大事，他只是站在走廊，人都木了，她喊了好多声哥哥才得到他的回应，而最终被推出的白布下，盖着另一个和他们共同生活了四年的人。
沐橙还说过，最糟的时候，以为自己会一次失去两个亲人。
苏沐秋再一次向内收紧手臂。
怀里这个人……真的，是人吗？
失而复得，不，死而复生这种神话，真的可能在现实存在吗？
“你，现在是什么状态？”
他终于将这句话问了出来。
“如果你是活人，我就要打电话给沐橙了，这些年，她也很想你。”
“那如果我不是活人你打算怎么办？”
“买个房子把你藏起来好好养着！”苏沐秋斩钉截铁地说。
叶修笑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眼泪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