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鬼女红叶篇（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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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安倍晴明会答应自己的请求，是一目连没有想到的。
毕竟，自己的请求委实残忍了些。
就算是面对再十恶不赦的妖怪，也不至于动用放干其血液，封住其妖力，不伤其魂魄，让他足以苟延残喘几日后枯竭而亡的死法。
但有人如此委托，又无从拒绝，便只好去求安倍晴明。
——若非他那样的大阴阳师，血液还未放完，大概就会因为生疏的法术而让妖怪立即灰飞烟灭。
不过，安倍晴明答应了后说：“法阵需要布很久，而且此等法阵，必然会惊扰附近的妖怪。但在我布阵期间，不能有外人打扰。”
一目连说：“我会协助你。”
只是，一目连并不确定，要是这件事被那个人知道了，他的阻拦，他又可以抵挡多久。
酒吞童子很久没有今日这般高兴。
他收到了鬼女红叶的信，信上约他一同出游。
酒吞童子认识她的字，这就是她写的信，分毫不差。
比较烦的是，茨木童子知道了这件事后，硬是要与他一同前往。
酒吞甩不掉他，便干脆不管他了。
应约而至，酒吞果真见到了红叶正背对着他在河边嬉戏。
他唤道：“红叶。”
那身影闻声动了动，突然起身，往他的反方向跑去。
他觉得奇怪，但猜想着大概是女儿家的害羞，便追了上去。
那身影总是跑一会又停下一会，像是怕他跟丢似得，酒吞童子唯有自我安慰，这是她的情趣。
但局外人总是看得清楚些，如此重复了几次后，茨木道：“吾友啊，这女人是在耍你吧？”
“本大爷喜欢，要你管。”
“吾友啊，你要是喜欢，我去帮你把她抓来，这样跟着算什么啊。”
“不准，那样红叶会生气，她好不容易理睬我，绝不允许你搞砸。”
“吾友啊……”
“你好烦啊！”
茨木童子安静了一会，但也只有一小会，他实在忍不住再度开口。
“吾友啊，你曾经冷静聪明，现在却被女人冲昏了头脑……”
“闭嘴！”
“我是想说，你有没有发现她好像不是你要找的红叶啊？”
茨木这么一说，酒吞冷静下来，发觉从一开始就萦绕在心头的奇怪感觉是真的。
——这个身影也太矮了些，跑步姿势也不像，说起来的话，除了穿着打扮和那一头黑发，怎么瞧着都不像是红叶。
酒吞停下了追她的脚步，脸色有些黑。“茨木童子，你去把她抓回来。”
“好！”
不管是茨木还是酒吞，真认真开始追的时候，不费吹灰之力，便能逮住那个跑得并不快的身影。
那身影的主人不得不转过脸来。
两人对视了好几秒。
茨木童子惊道：“怎么会是你？”
酒吞这时也见到了“假红叶”的真身。
“一目连家的小姑娘，”酒吞声音极冷，“看来我上次待你还是太温柔了些。”
再过一会，法阵便能生效。
鬼女红叶痛苦的呻吟引来了不少围观的妖怪，然而，一目连最为担心的人并未出现。
正当他几乎是默认那个人今日不会出现的时候，那个熟悉的猖狂的声音突然响起。
“喂，一目连，本大爷委托你找安倍晴明，你现在竟然帮着他和我作对！快把红叶放下来！”
“吾友啊，虽然我不希望你被那女人迷了心窍，但我会支持你的。”
啧，该来的还是来了，而且一来就是两个。
一目连暗自摇头，不得不召出风龙，准备迎战。
但是，这战，还是能避则避的。
一目连道：“你应是知道，这法阵布下有一会了，就算现在停下，红叶也活不了。而且，我正是在完成委托。有人委托我取鬼女红叶的性命，此人，你也认识。”
酒吞童子立刻看向身旁的人。“茨木童子，你……！”
茨木以为酒吞要与他打架，颇有些兴奋，不过误会还是要澄清的。“吾友啊，我只有委托他们让那个女人远离你，我要是杀那个女人的话，一定是会亲手拧断她的脖子。”
酒吞咬牙。“那还会是谁！”
一目连紧握住自己的双手，指甲嵌进了肉里，把悲伤也跟着深深嵌了进去，他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没有任何感情。“告诉你之后，你大概……就会停手了。”
五、
河水好冰。
凉躺在上面，不想动弹。
“我就要见到我心爱的人了，我好高兴。你也该替我高兴的。”
这是那个人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个人曾说，她要是死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就能脱下了。
凉当时还以为是句玩笑话，后来才知道，她从来不说笑话的。
所以，那天凉找到她，就为了特意对她说一句：“这个衣服我不脱了，我不想脱了。”
鬼女红叶当时惊讶地看着凉，不明白她为何逃走了又回来，她拿她没办法，只好笑，揉揉她的头发，然后抱住了她。
鬼女红叶的身子很冷，冷得像是死了一般，对了，她的确是死过一次了。
“看来一目连已经告诉你，我委托的是什么了。”
“他没有告诉我……但我的确已经猜到了。”
鬼女红叶笑得有些凄凉。“那夜你也看到了，我真实的样子是不是很吓人？我差点就把你给吃了。我啊，已经吃腻了人肉了，再也不想吃了。”
“姐姐，这不怪你……酒吞告诉过我，是那个人对你说……”
鬼女红叶打断她。“蛊惑的人是有罪的，但被蛊惑的人也难逃其责。何况，我那么喜欢他。”她停了停，说，“不谈这事了，过来，我给你画胭脂。”
鬼女红叶的青葱玉指沾着鲜红的胭脂轻轻点抹在凉的唇上。
后来，凉就哭得停不下来了。
直到鬼女红叶对她说：“你到底要怎样才能不哭呀？我都快觉得，要死的是你而不是我了。”
“姐姐……我、我就没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鬼女红叶想了很久，叹息着说：“姑且……算是有一件吧。帮我引酒吞童子离开，我不想让他看到我那么凄惨的样子。”
结果……还是要被他看到了啊。
冰凉的河水托着凉的腰，凉仰着脑袋，痴迷地盯着夕阳。
夕阳像红叶姐姐。
像姐姐的枫叶林。
像姐姐炙热的爱。
像姐姐的一生。
姐姐就要死了。
因为，姐姐的委托是被杀死。
凉紧紧抱住了身体，紧紧攥住身上的衣服，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推移，她却怎么都无法阻止身上的衣服变得越来越轻，直至消失。
这说明……姐姐死了。
不对，她还不会死，因为她还会像行尸走肉般，用一具干枯的身体毫无意识地在附近不停地徘徊，直至枯竭。
要是姐姐知道，她那般的模样最后还是会被酒吞童子看到，该有多难过呢？
要是酒吞童子再也不爱姐姐，要是酒吞童子嫌弃地看着姐姐，要是酒吞童子也开始憎恶姐姐，那么姐姐就再也没有爱她的人了。
不对，姐姐还有她。
她喜欢姐姐，她爱姐姐。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对了对了，是在姐姐的枫叶林里，是在看到姐姐拼死和自己的黑暗面对抗也不愿意伤她的时候，是在她逃出了枫叶林却不断哭泣的时候。
她发觉自己爱上姐姐了。
……等一下。
有什么断了线的记忆突然回到了凉的脑中，可她又怎么都记不真切。
只记得，在她离开枫叶林之后，她有去见了一个人。
一个故人。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鬼女红叶篇（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