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卜前程孤心凄惶（一） ...
-
希望少恭不要被那个漂亮的女人把钱骗光……我二姐说过，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钱，骗了一次就有下一次，有一就有二，三番四次再也没有尽头了……
方兰生这样想着，冷不防听见襄铃出声道：“咦，屠苏哥哥去哪里了？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屠苏哥哥屠苏哥哥，天天就听你说你的屠苏哥哥！”方兰生使劲地用脚磨着地，面上也是对百里屠苏的愤慨，“他陪他的阿翔去了！”
“你——矮冬瓜矮冬瓜矮冬瓜！”
“我这叫厚积薄发！再过几年我就长得比少恭还要高了！”方兰生听到关于他身高的评论，就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非要喵喵叫上一阵来倾泻自己的不满，“百里屠苏跟着扶玉不知道有多久了，天知道他有多老！”
“不许你说我屠苏哥哥老！”
风晴雪被这两人吵得头昏脑涨，只得把注意力放在周遭的事物上。江都地处繁华，加上航运便利，市集便是格外的热闹。
不说到处都是的点心果子，逗趣的物件，连京城都罕见的外邦玩意儿，在江都都能寻得踪影。
“这儿真热闹，这么明亮，还有这么多人，卖的东西也好玩。”风晴雪四处张望，渐渐被传来的叫卖声吸引，“和我家乡那边完全不一样……”
方兰生正争得性败，想找个由头去避一避。正好听见风晴雪的称赞，终于有了歇气的机会。
他把语速放慢，生怕风晴雪不能理解其中真意：“人说‘八方称辐凑，五达如砥平’，先生常赞江都富甲天下，乃是我朝数一数二的大城，寻常地方当然是不好比的。”
“是这样啊……”
风晴雪很是惊奇地点了头。她走到一个卖玉器的摊子前，盯着那些东西瞧。方兰生决定不放过树立自己博学多才的形象，风晴雪的目光每扫过一样玉饰，他都要啰啰嗦嗦地将这种样式的来历典故讲上一通。
末了总结道：“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风晴雪踟蹰间，摊位老板抓紧机会卖安利：“哈哈，几位来我这儿可是来对了！在下走南闯北，专卖些精致的小玩意儿，这男女间的定情之物也是少不了的！”
“……定情……之物？是什么东西？”
“小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嘿嘿，两位姑娘都是你的那个吧？怎的如此不上心？”那老板很是了解地将三人来来回回地看了一通，及其兴奋地把头晃了又晃，“一龙二凤……也不能买那一对儿的玉佩了，我这里正好有三个一模一样的豆角佩，人说‘福豆’。如何，一人一个，讨个吉利吧？”
方兰生挠头：“……这……到底在说什么？”
像是遇到了什么难解问题般，方兰生挠头挠得越发的畅快，眉间皱的褶能把一只苍蝇夹到窒息：“我的那个……又是哪个？干吗要买三个一样的玉佩？”
“……难道是我会错意？”那老板可能是觉得今明两天茶余饭后的谈资凭空飞走，有可能觉得是冒犯了客户，失了这门生意，很是难过地叹了一声，“见谅、见谅！少见哪位公子是带着两个娇俏姑娘逛市集的，还以为小哥你享的是齐人之福呐……”
“福气？”襄铃问，“什么福气？”
方兰生大惊失色，当即“蹬蹬”倒退了三步。不等准备问问题的风晴雪开口，方兰生就崩溃地叫道：“齐齐齐、齐人之福？！乱讲什么？”
“所谓‘儿女同居，其志不相得。’连《易经》都这么写，三妻四妾本是荒唐的事！”
“哇，你懂这么多！”风晴雪不服方兰生所望地抓错了重点，“扶玉只告诉我‘齐人之福’是什么，没提到什么、什么‘同居’的。”
“天啊！”方兰生无语凝噎，“她就不能教你点好的！”
“咦？‘齐人之福’不好吗？”风晴雪道，“扶玉说，这可是很难得的福气呢。她和我说过，她有两个非常喜欢的布偶，可惜只得到了其中一个。”
方兰生想要反驳的话在舌尖了滚了两圈，悻悻地吞了下去。
为了让气氛不那么尴尬，他又开启了一个新的话题。
“话说你是从南面来的？听说南面多雨，天气总阴沉沉，呆久了肯定很闷吧？”
“我们那里，没有白天也没有晚上，人很少，大多数时候都很安静。”
方兰生道：“等等……没有白天也没有晚上？那是什么情形？”
风晴雪将手放在胸前，很是怀念的样子：“树和草发出莹莹的亮光，有一条大河从天上经过，也是、也是很漂亮的……”
“骗人的吧？！天底下哪会有这种地方”方兰生扭过头去，脸上写满了“我不相信”四个大字，“昼夜交替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河又怎么可能跑到天上去？”
风晴雪想解释，可又不知从何说起。想了一阵，最后还是无奈说道：“可是，我的家乡就是那样啊……”
方兰生像是遇到了一个强行拉客的疯子，连连摆手：“荒谬、太荒谬了，别告诉我你整个人也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这时，一道冷声横空插|入。
“天下之大，非凡人思想所及，由生到死，不过如天地蜉蝣，穷极目力又能知晓几分？偏喜妄说荒谬。”
襄铃的眼睛一亮：“屠苏哥哥你懂得好多哦。”
方兰生跳脚道：“什么懂好多！平时像个闷葫芦，和我作对就说的头头是道！”
红玉抱臂笑道：“你这猴儿，你不信晴雪妹妹所言，岂非正如琴川学院里那些井底之蛙笑话你议说神仙？”
“诶，你怎么知道……”
红玉脸色一变，悄悄地退到了百里屠苏身后。
“你说的有一些我不太懂，不过谢谢你，苏苏……”风晴雪指了指先前那个卖玉的摊子，“这儿有没有什么你喜欢的呀？我买了送给你。”
襄铃小声道：“襄铃也可以买东西送屠苏哥哥的。”
百里屠苏道：“我还是先去客栈。”
方兰生把脸扭到和百里屠苏相反的方向，丝毫也不想和襄铃一道目送那道令人厌恶的背影。
“别作梦了，木头脸哪会搭理你啊？”
六只眼睛同时看向他。
方兰生沉痛道：“说不定他在心里一本正经说，‘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襄铃对于百里屠苏的想法一向是有着兴趣，她走到方兰生旁边，问道：“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与其在一起混着，不如散了各回各家。”
“怎么能这样呢？就算在一起的时间很短，以后回想起来，还是会很开心啊……”风晴雪不解道，“要是什么都……没有留下，不是会更难过……”
“我有事先行一步。”
红玉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忽地化作一道红光消失了。
“喂！喂！”方兰生只喊了两声，就连红玉的影子也看不到了。
“这人、这人怎么这样！”方兰生只感到事事不顺，烦躁道，“会飞了不起吗？！”
百里屠苏行至中途，天色渐渐昏暗了下来。
“此时……不应是黄昏才是……”
眼前的街景似烟尘一般散去，只余一道由不知是什么材料的墨石铺就的地面，蜿蜒着伸向未知的尽头。
风似乎也乱了方向，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吹。
百里屠苏心头莫名一紧。
他将焚寂取下，凝神戒备。
忽然，耳边传来一阵轻轻的咏叹。
坐于门上的审判者，闭着眼睛的时候，是等待审判的沉思者。
睁开眼，就变成了审判者……
“想进入痛苦之城，请跨过我。
想进入永世凄苦之深坑，请跨过我。
想进入万劫不复之人群，请跨过我。
正义促动我那崇高的造物主
神灵的威力，最高的智慧和无上的
这三位一体把我塑造出来
在我之前，创造出的东西没有别的，只有万物不朽之物……
而我也同样是完古不朽，与世长存
抛弃一切希望吧，你们这些由此进入的人！
这声音先是一个低沉的女音，接着又像是男声，不紧不慢地传过来，像是迎接远客的贺词，又像是压抑着杀性的喟叹。
百里屠苏听着那逐渐变得缥缈的声音，如同着魔一般，沿着脚下的长街缓缓前行。
不知行了多久，他的脚步自动停下了。
他停在了一片血红色的花海中。那是一种分外奇异的花朵，每一株花都没有叶子，按着一种频率摇摆着。
百里屠苏闻见了一种似菊非菊的香气。这香轻柔舒缓，绵绵不绝，让人犹坠梦中。
恍惚间，自己似乎和之前梦中所见那位仙人融为了一体，渡过了漫长的岁月。
曾经些许的欢乐消失得过分彻底，只余满腔的恨。
那是一种怎样的恨？带着对命运的不屈，对不公正裁决的愤慨，对生存的渴求，还有……还有什么？
他已经来不及感受，来不及思考了。
天外突来一道雄浑的掌气，分开那些妖异的花朵，将他击得飞起。百里屠苏只在空中呆了很短暂的一瞬，然后迅疾地下沉，降落到一处所在。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卜前程孤心凄惶（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