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一五九）每年的年底都是繁忙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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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期末考试月份，图书馆和自习室一年当中最人满为患的时期，平日里甚少光顾的家伙们也纷纷当起了书呆子。
牧这样常常出没其中的好学生更成了大忙人，向他请教课业问题的人一个接一个啊！这不是他自负，建筑学在创造理工学部里是最难的专业，若能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可说前途无量，尽管学业过程乐趣无穷，但也是相当艰苦的，如果平时不是一个脚印一个脚印地积累，每回专业课考试都是难关。
有同学和他探讨代代木体育馆构造合理性的问题，牧的话匣子可就打开了，手边刚好有素材图解，赶紧翻到附有建筑师照片的那一页，这位伟大的天才建筑师似有平衡强迫症，这是牧随便起的并非贬义，而是认为他实在太追求尽善尽美了，设计的作品必须全方位同时达到最大优化程度，容不得一丝将就，比如重功能而稍微轻美观，或重结构而不够有创意，都是不能容忍的罪过，特意注重细节问题处理，稍有不满意便要返工，从照片里特别是他晚年的照片，不像这么个固执刻板又严肃的人，看上去带点幽默感呢，好像随时都要笑出来。
不久前才在这座具有代表性意义的体育馆参加了大学篮球联赛，结合自身感想，要说的实在太多了，要从头讲吗，那容他说一说日本古建筑的特征——这位同学不得不打断他慷慨激昂的陈词了，其实主要是想让他针对顶部材料进行简单说明啦，这回考试很有可能考到。这样啊，牧愣怔眨眨眼，满腔热情被泼冷水了哎，不过他轻咳了两声，开始给对方讲解。
早上课程结束到中午这段时间过得很快，考前埋头苦读的学生似乎已然忘记了饭点，很少有人起身出去，牧已有些口干舌燥，他决定去餐厅吃饭。
今年的赛事全部完结，只消记得去体育馆做一做日常训练即可，能把所有精力都用在学业上了，对他来说反而轻松一些了呢。不知今日伙食如何呀，牧边走边摸向后裤袋，而后又掏出钱包打开，餐卡呢？他下意识翻遍全身口袋，忘带了还是弄丢了，但是一般都会放在钱包里呀，丢在公寓里还好说，丢在外面就只能重办了——可能搞设计的人多少都有点强迫症吧，他这个人有时就爱在无关紧要的细节上犯矫情。
正纠结着呢，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未知号码，他拿起接听，“喂，您好——”
对方自称是某宅急便公司派送员，目前正在校门口，这儿有他一个包裹，问他本人现在方便签收吗，如脱不开身就先交给校方了。
包裹？牧可不记得自己定过什么东西，遂想到极有可能是母亲寄来的！赶紧点头称马上去取！挂断电话，他一路小跑赶去校门。
派送员待确认他的身份并签字后，将包裹递交给他，开着送货车扬长而去。
牧看过收据，包裹确实来自神奈川，然而这足以装下小型洗衣机的瓦楞纸箱里究竟是什么啊！重量倒是绝对不及小型洗衣机，想起妈妈上次寄来的上好松茸，这回是哪里的特产，比如说网纹甜瓜或卷心菜？
实在太过好奇，他搬着纸箱去了体育馆，来到篮球队的更衣室，现在是赛后休整期，里面没人，他坐在长凳上，用一直放在窗台上的裁纸刀小心地划开封箱的透明胶带。
等打开之后，看到灰不拉几、毛茸茸的东西塞满整个箱子，他顿时往后一仰吓了一跳，过了一会儿才想到可能是毛皮大衣吧，这不冬天天冷了么，妈妈担心他着凉受寒所以——母亲年纪越大越调皮了啊，还是觉着不对劲儿，妈妈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纳闷之际，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这次是藤真打来了。
“哎，东西收到了吧？你专用的冬眠睡袋，哈哈！”不等牧开口，他便抢先说道。
“原来是你啊！”
“啊，怎么啦？寄的时候特意嘱咐请中午送到，不会耽误你上课。”
“你说这个是，睡袋？！”牧再次审视箱中的灰色毛茸茸物件，“等等，等等，干吗非要寄到学校啊，送去我公寓交给管理员不就好了！”
“那不就只能等你回去才能拿到了吗，我想让你快点看到！”
“嗳，大人您可真是……”牧哑然失笑，“怎么突发奇想送这个过来，咦，最近又有钱啦？”
“美容院圣诞节宣传活动的海报，我就跟河村先生商量了一下，他爽快答应预支一半当模特的报酬到我的存折上，嘿嘿，那个毛睡袋超可爱的，而且也不贵，我自己买了个黑的。”
牧用头和肩夹着手机，两手小心翼翼把纸箱里的东西提出来，抖开了终于看出这是海狮造型，而且可够大的，目测自己钻进去没问题，“你说这不贵，我可不太相信。”
“哎呀，主要因为是库存货啦！我去便利屋干活，老板接了一个到幼儿园表演童话剧的工作，这就需要租借动物造型的玩偶外衣，老板带我去了一间制作玩偶服的小作坊，听作坊里的帮手说他们老板有次突发奇想，认为动物造型的毛皮睡袋会大卖，就做了几个样品，岂料完全卖不出去，随便处理掉又很可惜，只好堆在库房占地方咯。”
“于是大人您就捡到宝了？”牧调笑他。
“是啊！做得很可爱呢，我也认为会受欢迎的，只是当时寄卖的商店不景气才会无人问津吧，反正我是捡到便宜喽。真该都全部卖下然后高价转手，嗯哼。”
牧完全能想象到他说这话时摇头晃脑得意的样子。
“看来到年前这段日子，你都要忙打工了啊。”
“还好吧，和去年情况差不多。我现在，明年实习的事，有点烦哦，于是就多做点别的事做转移下注意力啦。”
“怎么，有什么差池？”
“说出来你们恐怕都不当个事，得了，回头细说，我先挂了。”
牧话没说完，听筒中便传来忙音。
“呜哇——”
门口一声惊叫，牧不由得回身看去，队里的一年级新人乍看到他搭在肩上的睡袋吓了一跳，这学弟的反应可有点夸张吧，他平时也确实爱搞怪，新人说他来拿点东西，在不必训练的日子队里的器具也得有人维护保养，牧听完点点头，见他仍对这睡袋好奇满满，索性神秘兮兮撒谎说这是他买来打算哄女朋友玩的，管他信不信哩！
暂时把包裹寄存在更衣室，牧走出体育馆，蓦然想起午饭还没吃呢！而饭点早已错过，此时的食堂抢手的套餐估计都售罄了，餐卡也没找到，下午还有课呢，这顿就算了，到小卖部买个面包配牛奶凑合下得了。
*
藤真的实习安排究竟出了什么意外呢？说起来，不能算意外，换成别人尤其是男生，八成会觉得此乃喜从天降吧。
还记得本学期开学之初系里那位一直很喜欢藤真的教授吗，他当时乐呵呵提议安排藤真到某所女校实习，如今他旧事重提，这回是邀藤真一起到餐厅就餐时说起的，就餐的气氛是很轻松，这位教授说话一向诙谐风趣，没见过他在学生面前端过架子，这回在餐桌上就差直接怂恿“机会非你莫属，你咋能犹豫呢，去吧去吧，快点答应，再犹豫我可要生气了”，但他仍不能枉顾对方的身份，没法儿坦言直接拒绝，怎么也不可能说出“我就是不去，请您另谋高就”这种话啊！
这之后几天经多方打听，得到靠谱的小道消息，据说此教授有个远房亲属在那所女校当教导主任，这位亲戚一连跟他抱怨过好几回，高一年级教职人员人手不足啊，最近呢，又刚好有个女班主任即将休产假，简直是雪上加霜啊，校长和理事长也很犯愁，这可如何是好呀。
按说能得此机会的人，正说明深受教授器重，看情形的话，去了应是接替女班主任之职，以实习生身份直接担任班主任，亦是着实难得的锻炼机会。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这还抵触、百般不愿接受的家伙，可真是不识好歹！
藤真心想，哼哼，那是你们没在女人扎堆的地方待过。是不是满脑子玫瑰色绮丽画面啊，开始畅想泡沫肥皂剧中凄美又甜蜜的师生恋，最好和漫画中杜撰的情节如出一辙，世代贵族女校首次招收男生，自己成为那唯一的幸运儿，从此过上了游走于万花丛中的瑰丽校园生活，每天享受平安时期贵族公卿三宫六院的幸福人生——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清醒点，请务必保持头脑冷静！且不说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发生在现实中，即便真有，好歹也该先掂掂自己的斤两，谁会成天围着你转啊，又不是太阳！再者说，整日被当成太阳怕是会更困扰，应付得了女性间那些勾心斗角，争风吃醋吗？诚然，他本人也没在女人堆里待过，看法未免存有偏见，但毕竟是在女人多的家庭成长起来的，尽管没有同女性亲密交往的经历，不，也许恰因此反倒能看得更清楚透彻，旁观者清嘛。这么说吧，女生啊，尤其是十几岁青春期的女生，绝对比男生难管理得多哦。啧，教授的亲戚怎就不在男校当教导主任呢，老天爷就喜欢和他开这等玩笑！
既已知改变的可能性不大了，似乎也就只有接受下来了。山梨县的女校啊，山梨不就是战国时代的甲州，听说甲州女人多精明能干者，性格不让男，不容易相处哪，也不知学校里的小妮子们排外欺生意识严重不，这是明年春假之后的事——好吧，上面那些不过是他的抱怨，对，就是发发牢骚罢了，牢骚之后还是会认真投入做事，打过去就是一直这样。
眼下的要务，专业课期末考试不在话下，但概念理论还是得好好背一背；圣诞节之前拍完美容院的发型海报，元旦前完成时尚杂志的街拍；休息日见缝插针到便利屋干活！又是个忙碌的年底，照此情形，还真该雇个经纪人，哈哈！他拍拍手，没那么多时间抱怨啦。
他关闭日程安排表文档，揉揉眼睛，从写字桌前站起来。
“小藤”蹲在他的床铺上，正困惑地歪着小脑袋审视上面黑漆漆的庞然大物，不敢贸然跳上去，它这样子蛮惹人笑的。牧送他的这只一直当作女儿养的小猫咪，比刚来他家时长大了不少，从背后看去，身子颇显圆润可爱，笑脸上触须很长，一双纯真的眼睛里没有半分阴霾，惦记着明年开春给它觅个好对象，可又担心它的小醋坛脾气，藤真把它抱在怀里，亲昵地挠挠下巴，“藤真”一脸熨帖地眯缝着眼睛，挠够了藤真把它放到地毯上，自个儿钻进黑色毛茸茸睡袋中——冬眠状态启动，哦耶！
这睡袋是黑熊造型，其实他更想要老虎或熊猫的，但是没有啊，作坊老板当初是想制作一批冬眠动物的，但是发现搞不清楚哪些动物会冬眠哪些不需要，众所周知会冬眠的青蛙或蛇的样子又不讨喜，索性就只做了自己喜欢的动物造型。
比起仿真熊，还是卡通熊的样子更讨喜，也更可爱吧。现在藤真屋里有不少各式各样的卡通熊公仔，大的小的中号的，都是牧挑战夹娃娃机的战利品，全都送给他了，其中还有几只被姐姐妹妹抢去了。明明是那家伙喜欢夹娃娃，看这间屋子却好像他像个女孩子，真有点受不了，不过——他就是爱屋及乌，才会觉得这些公仔们可爱呦，可不是因为自己喜欢！
顺手拿起床边的漫画杂志，发现日期是上个月的，比赛期间完全顾不上买杂志，已错过了好几期，没办法了，落下的章节只能等单行本发行了。
穿着衣服待在这睡袋里好热，没一会儿工夫藤真就出汗了，看来应该脱光了钻进去才最舒服，嗯嘿嘿！马上想看看他的小一套在海狮睡袋里的模样，这就教他拍张照片传过来！
*
牧回到公寓，立刻把海狮睡袋摊在床上，这般迷样的笑容……打哪个角度看，都觉得这东西在对他笑呢，好奇怪啊。睡在这个里面，会好受吗？
呃，先不研究它了，中午就没吃好，晚饭应该好好补偿一顿嘛！他以拳击掌，对了，学校食堂的餐卡！一边找一边想一会儿叫哪家的外卖来吃。
下午碰到梨梨绘和她的朋友，无意间提了几句餐卡的事，梨梨绘的朋友马上告诉他有个寻物占卜，超级灵验，超级神奇！她有次小绵羊的钥匙怎么也找不到，就去占卜寻问，按照卦象指示一下子在男友公寓衣柜的缝隙里找着了。他听闻并不意外，课上涉及风水知识的时候曾讲到过中国的“六爻”，当时就觉得非常神奇，还特意去国立图书馆找寻相关的资料，寻物不外乎就是用的其理论。倒是也想亲身体验一把，那张餐卡里的钱大概还剩一半呢，重办未免有点浪费，可他生活一向有规律，什么东西放在什么地方鲜少搞错，再找找，在屋里好好找找！要是落在外面，除非被好心人送到派出所，不然占卜测到在哪儿也没用了，他不可能为张餐卡去找陌生人纠缠索回，更不可能去垃圾站搜寻。（他本就疑似有洁癖症，学了三年建筑设计身上纤细的毛病还有了集中爆发的趋势，不妙啊。）
就在这个时候接到了藤真的电话，他正趴在地板上眼睛使劲往床架缝里巴望，手机冷不防响起来，猛一起身额头不慎撞到床架，这一下磕得可有点重哩，顿时眼冒金花，他一手捂住额头，另一只手摸索到床头柜上的手机。
“唔……”
“你，怎么了啊？刚才干什么呢，我好像打扰你了？”
“哎呦，撞到脑袋了，可真疼！”牧缓过劲儿来甩甩头说，“我刚才——没什么，你吃饭了么？”
“今天回来得早，一会儿去吃。嗳，不要紧吧，头上起包了？”
牧又摸摸脑门儿，“还好，我没这么娇气嘛。”
“小心点儿，这可是在自己家里呢。”藤真笑他道，“没事就好啦！你赶紧钻进睡袋，然后拍个照片——拍好看点啊，发到我邮箱里！”
啊呀？他这情人时不时孩子气的举动可教牧为难呢，有点哭笑不得，“大人您这又是想起哪出来了？”
“就是想看嘛~”藤真用撒娇的腔调哼哼，“你就拍给我看呗，不会拿给别人显摆的啦。”
“喂喂，先等等啊！”牧手一撑地板站起来，“我饿得头晕眼花，中午就没吃啥，现在必须得吃饭了，不然会挂掉的。就这样吧，晚点再打给你！”说完，结束了通话。他这会儿是没心思逗闷子，餐卡还没找到，反正叫外卖也得等着送来，还不如直接下楼去吃！
挂了啊？切，越来越滑头了，还没说到正事呢！藤真咧咧嘴，把手机丢到一边，径直躺在床铺上，双手垫在脑后望着天花板。
冬季选拔赛啊——他摆摆头，不是跟自己约好了么，今年已尽力打好了自己的比赛吗，那就无须过多执拗，队里有专职教练，亦有了不错的后辈，自己已不是站在最前沿了，即便要操心费力，也待到学业正式完成的那一天。目前旁观提点一下就好，又经过了这段日子的反思，平静下来回想以前多次越职，教练的表现已是相当包容了。欲速则不达呢，自己总是不自觉就急躁起来，想起卡夫卡说过的一段话，大意是想要得到某样东西，就该从容地按部就班去取，最后总能到手；越是心急火燎，抓呀挠呀，越会适得其反，没错的！他霍地坐起来，就是这样！
地毯上的“小藤”仰头看着他叫唤了一声。
“喔，你饿了是吧，嗯嗯，这就给你弄吃的，别急哦，稍等一下啦。”他说着下床去取猫粮，“我现在也饿了，喏，咱们一起开饭吧！”
最后来猜一猜，牧同学今天找到他的餐卡了吗，或者哪位懂得占卦的热心朋友愿意帮帮忙，给他测上一测？
作者有话说
第159章 （一五九）每年的年底都是繁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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