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一三一）还是想去野营嘛，说去就去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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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川总是选用造型窈窕的白瓷瓶和枯枝作为插花作品的素材。他本身偏好素雅的色彩，不大中意艳丽繁盛的花枝，单色紫藤花缠绕在枯枝上的意境想必不错的，但是他摆弄出来的效果总是那么差强人意，说不上什么美感。
流川并不懊恼，插花对他来说顶多算近半年找到的锻炼心态的业余爱好，住在仙道外婆家，她总是怂恿自己多动手尝试，用随处可见的素材随心所欲发挥就可以，重要的不是别人眼中的效果，而是要将自己的心意充分灌入作品中。每次看到他毫无装饰性可言的作品，外婆却都会拍手称赞，称他的诚意充分贯彻在其中了，只要是真心实意做事的态度，就该称赞！还顽皮地给他发奖励，通常就是10元或100元的硬币，但他心满意足。
外婆不但精通音律和花道，还常年坚持修习书法，流川越来越觉得这位老太太可不简单，一举一动都甚有可爱之处，怎么看都和爷爷很般配的吧。奶奶已经过世很多年了，如果喜欢女人的爷爷选择再婚他举双手表示赞同，就算父母反对他也要义无反顾站在爷爷这边，但爷爷一直就是嘴上开开玩笑，并没有再和谁共同生活的意思。
起居室佛龛中供奉的仙道外公遗照，老爷爷笑容可掬，圆圆胖胖的脸，光秃秃的脑顶，给人以开朗明快的印象，生前应是一位好脾气的老实人吧，只是过于平庸了些，无论相貌还是家世。他们的子女应该大多是随了外婆吧，流川回忆仙道母亲的样貌，身材颀长五官疏朗，虽多年来因家事操劳磋磨变成了一位唠唠叨叨的中年妇女，仍磨灭不了天生丽质的痕迹，所以仙道那家伙也是随母亲这边更多吧？
流川不是个多话，爱八卦的人，可实在忍不住好奇向外婆打听过一次，仙道的外公活着的时候是个怎样的人，当初是相亲结婚的吗？
——俺当年只想过平静稳定的日子，说到家世，俺才是抬不起头的那个，好在那个人并不介意，俺打心眼儿里对他感激不尽，今生都不知该如何回报，再没有其他奢求。
当时仙道的外婆一边仔细地擦拭三味线的拨子一边用过去的土话告诉流川。
他有些口舌干燥，润了润嘴唇急切地想继续问，当年应该还有其他人选吧，并不是说外公的坏话，只是感激什么的，和爱情不一样吧，为什么不等心爱的人出现，或许有无论如何不能在一起的原因？然此刻起居室的气氛却令他无法再多言。忽然想见识一下外婆家传的平家琵琶，想听这位老太太至情至性地演奏一曲。
言归正传，暑假快要结束了，补考科目的复习流川自认为可以告一段落了，主要的训练任务都已完成，那么就可以痛痛快快歇几天了，仙道那天宣称要去露营，到底还去不去，后来怎就没消息了？
露营一事，仙道借打工的机会问过藤真了，藤真表示是很想去的啊，毕竟是最后一个痛快玩乐的大学暑假了，明年这个时候他已是一名实习老师了，但是之前就那么一提也没好好计划过，现在才开始从头准备，时间有点紧张吧，大家身上都有其他事啊。
仙道自己倒是蛮轻松，报告和作业他已经弄好了，只要他决定去流川是绝对要跟来的，至于越野那边，玩乐之事，他一定会积极响应的，不可说的艳遇经常发生在旅途中哦。
“既然这样，那就去吧！”
最后藤真以拳击掌，拍板说道。那就只剩搞定牧这个司机了！
*
此番相见，净天禅师别来无恙，多年来样貌从未改变，仍身着那件很旧的脏兮兮的僧衣，只是近来头顶上的白发冒出一茬。
“小少爷，如今您已长大成人，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禅师笑容满面，双手合掌，躬身致意。
那笑容溢满善意，牧分明在禅师眼中看到了慈悲，那不是狭隘的慈善，而是真正广济世间的慈悲，如同莅临人间的布袋和尚。
“铜镜一事，在下已了然于胸，不肖弟子多有冒犯，还望海涵。”
禅师说话不拐弯抹角，对牧点头致歉。
“啊呃……”面对长辈如此恭谦，牧可过意不去了，“大师您严重了！小事，小事一桩而已，镜子留在我这儿也是棘手，是该感谢小师傅出手相助才对。”
“对、对了，敢问大师，这些时日过来，可否觅得失主？”
禅师郑重地摇了两下头。
“失与得，失而复得，皆由缘起，不可强求。”说完，禅师忽然开怀笑起，笑得牧不明所以。
“嗯，嗯！”禅师打开脖子上挂的竹筒，以泉水润喉。
“倒是个有趣儿的小玩意儿嘛！”
禅师的言行多年来如出一辙，从不端架子，讲上几句正经话之后就随意起来，时不时也会说几句话糙理不糙的话，但不会满口叨念晦涩经文忽悠人。
“哎呀呀，总有人向在下请教女人之事，这可真教人为难呀！”禅师皱起眉眼，“一心侍奉佛祖之人哪有心思窥探夫妻间被窝子里的事儿，年轻时尚有娶妻之念，谁知一不留神就错过了，时至今日，只有羡慕的份儿喽，哈哈哈！”
“世间的夫妻相处之道千奇百怪，”禅师双手合掌，“没有一对是复制别人来的，究竟怎样为好，怎样为妙，岂可请教他人，”说话间禅师竟竟手脚并用比画起打架的姿势，“俗话说的好，打是亲骂是爱，关起卧房门怎样都好，不足向外人道也嘛。”
“大师您……您说的可是铜镜的主人家里——”莫不是禅师法力与日俱增，达到了可以自由横穿时空的境界，牧无比惊讶。
禅师绷着脸转过身面对他，倏忽笑了，“在下猜的。不自觉猜想了一些有的没的，罪过罪过。”
“噢，这——”牧不免也被禅师惹笑了。
“在下也不过是通过铜镜上面的信息推测罢了，过往的事情，怎可能看得到呢。”禅师弯下腰抱起身旁的猫咪。
猫对不熟悉的人类通常是很警惕的，却毫不戒备这位老者，任由他抱在怀中抚摸。
“寺里也时不时有野猫溜进来觅食，看久了便觉得可爱极了，世上人们不知道的事，它们心里没准儿门清，哈哈哈！”
“小少爷，如今您的棋艺如何，可否与在下切磋一番？”
围棋牧可是一窍不通，赶忙摆手推辞，“我不长进，直到现在还是只会连五子。要过招，还得请您去找家父，我在一边看看就好。”
“噢，有点遗憾哪。”禅师轻轻放下猫咪，顺手挠了挠头顶，“小少爷您怕是有事在身，尽管去忙吧，就让在下独自在这院儿里走一走便好。”
牧本想说这还放假呢，后又觉得禅师这是委婉地表示想要独处一会儿，点头行礼后便转身从后门进屋，直接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他刚拉出写字桌前的椅子正要坐下，桌上的手机就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藤真来电。
牧按下接听键，直接问道，“喂，什么事呀？”
“我刚刚买完咖喱粉，泡面，各种罐头，还有面包火腿——”
“嗯，”牧点了下头，“这是要干什么？”这家伙又有钱啦？可能是跟父母预知零用钱了？
“咱俩野营的食物感觉买的差不多了，其他人不管让他们自个儿预备去，可以搭你家的车去吗，不行的话，就租一辆。”
“哎？等等！你什么意思啊，咱们什么时候说要……”牧惊讶得短暂失语，“这事怎么就定下来啦？”
“是啊，”藤真淡定道，“他们都说想去，那就别错过机会啦，不要告诉我你不能来啊！”
“不是这……”牧舔舔嘴唇，他轻拍着脑门，“有点突然啊，定好哪天去没，我还需要准备点儿什么？”
“上回用过的煤气罐和炉灶，还有帐篷睡袋，都在你家吧，这些得咱们出啊，反正那个帐篷也够大。”
牧连连点头，“我一会儿就去储藏室找出来，我家闲置的旧车好像很久没开过了，不过日常有维护的，我想应该没问题。”
“那行吧！你知道我当模特的美容院附近有家丹尼斯餐厅吧，我回家把东西放下就过去和另外三人碰面，你没事的话也来一起商量吧，顺便吃个饭？”
牧顺手拿起桌上的闹钟，二人约好时间后，挂断电话。他抱起双臂思忖，除了刚才藤真嘱咐的那些必需品，还要带上洗漱用品套装，刮胡刀和刮胡啫喱也不可少，这就起身去卫生间拾掇了。
当他走出家门，经过庭院，看到禅师和父亲背对他而站，禅师似乎正在指点院子的风水布局，自觉不便打搅，遂悄声快步离开。
牧乘车抵达藤真所说的丹尼斯连锁餐厅时，发现自己来得太早了，中间的桌旁只有一脸郁闷相的越野，正坐着摆弄手机。
越野一抬头，有些意外，忙打招呼，“喔，牧前辈！”
牧冲他点点头，拉出旁边的椅子坐下，“你什么时候来的，等很久了？”
“没！也就喝杯饮料的工夫，仙道那家伙说在路上了这就到，不过谁不知道他过去就是晃点大王。”越野耸耸肩。
牧看看店里挂的时钟，差点一点钟，藤真不至于故意迟到，“你吃饭了吗，我还空着肚子，要不咱们先要点吃的。”
“我早餐吃得晚啦，前辈不用介意我啊！”
“噢，那我也再等一等吧。”
约十多分钟后，藤真匆匆走进店门，环视一圈后在牧身旁落座。
“嗨！你俩来得很早啊。”他倒是不拘束，径直拿起桌上的菜单，“今天是周四，培根意面和海鲜披萨全天打折，那就要这些吧。”说完他招来店员。
越野说他真不饿，只要了三明治和沙丁鱼色拉。
店员记下后收起菜单转身离开，藤真撇撇嘴角，“另外两个家伙，我看不用管他们。”
“你这个新发型挺不错呀。嗯，比原来看着时髦多了。”牧称赞越野，他应该是真的刚注意到。“大约是春假那会儿吧，他们告诉我，你搬家了，那间新公寓蛮独特的，我蛮想亲自去看看，碍于一直没空，呵呵。”
“是有点神秘色彩没错啦。”越野咂摸道，“但是，前辈你也该知道吧，毕竟地处乡下嘛，日常生活上不便之处可不少，天一黑下来路上一个人都见不到耶，真的！就算出来，附近也找不到地方可玩，而且公交车早就停了，去大矶站都得一番折腾，所以——”
“清净也有清净的好处，只要把屋门锁上，就可以尽情做自己的事，不必担心被打扰，哈哈，而且‘悠幽斋’公寓本身建得很棒，学建筑的牧前辈大概一眼就能看出门道。”
经他一说，牧觉得非得去拜访一遭不可了。
藤真大概是饿极了，不时朝大堂通往厨房的走道巴望，盼着饭菜快些端上桌。
两份培根意面终于端上了桌，藤真马上拿起餐叉大快朵颐。
姗姗来迟的仙道和流川这会儿可算走进店门了。
“你们忒磨蹭了吧！”正在搅拌色拉的越野不满道。
“抱歉，抱歉，”仙道笑道，“我这不是得先去车站等流川嘛。”
流川瞥他一眼，“我没迟到，蠢材。”
“你们已经开吃啦——”仙道搓搓手，伸向桌上的披萨，却被藤真阻拦，“没给来晚的家伙预备！”
“这样啊，切。”仙道召店员拿来餐单，“那我们就自己点还不行么。”
牧用纸巾擦擦手，流视在座的各位，“首先确认一下，要去野营的，就咱们五个，没有其他的人了吧？那么，开始商量正经事吧，咱们两天之后出发，在什么地方碰头，还是各自前去露营地再会合？”
“去哪个露营地，学长们？”仙道问。
呃，牧看向藤真，举着一块披萨咬的藤真不假思索道，“在三浦半岛。”还是上回他俩去过的露营基地啊，一回生二回熟，倒也不错。
“我和仙道稍微讨论了一下，他们三个呢，”藤真接着说，“在镰仓站前集合，我在藤泽站等牧，牧从家里开车出来顺路把我捎上，然后一起去接他们，如何？”
“没意见，最后能见到就行了。”越野举了下双手，“要我说，谁出车子，就该听谁的吧。”
流川从来不管什么打折啊优惠啊这些活动，要了烤牛排，炸鸡，外加虾仁意面和饮料。
“我家的旧高尔夫，”牧面露难色，“坐五个人可能很挤，再说还有行李呢。”
“露营地在哪儿，”流川问，“应该有直达专车吧。”
藤真告诉他露营基地名称，“拨打查询电话问问就行。”
“那也就是说分成两拨，咱仨一起坐车去，二位前辈开车去？”越野确认道，“回来的时候一样？”
流川很想说他和仙道一起，你自个儿想办法去，那样才是最好的哩，其实就是多了你一个。
仙道乍了乍手，“明白了。不非得坐专车，我们自己搭电车然后到当地专程巴士也行。”
“好，就这么决定！”吃完披萨的藤真满意地舔了舔嘴唇。
“一共在当地待四天三夜没错？各自筹备的物品也说来听听吧，”牧认真提议道，并向店员借来圆珠笔和便条，“最好列出清单，现在想到什么赶紧记上一笔，尤其是不容易注意的细小物件。”
流川点的菜陆续端上桌，他觉得无非带些应急食品和干净衣服，跟去外地集训要准备的东西差不多，却听得越野和仙道说待会儿就去超市购物，心下不由得一阵不爽，哼，他也去！
越野从刚才开始就隐隐有种被周围视线包围的感觉，抬眼前后左右看看，可不是么！手头没有工作的女服务员时不时就朝他们这桌投来热切的目光，偶尔还边偷瞄边交头接耳议论几句。出类拔萃的年轻男士们齐聚一桌，实乃罕见光景，光是周围的气场就非比寻常，越野和他们在一起待习惯了，一时间就忘了这点，跟这几位比起来自己是稍逊一筹没错，但也算得上中上等水准吧，这儿说不定也有刚好看中他的姑娘哩——
“宏明，宏明！”
“啊？干吗？”仙道连叫他几声，越野才回过神，“你叫我啥事？”
仙道扭头随便看看，“我说要买蚊香，你又乱看什么呢？”
哼，倒也不怪这家伙迟钝，常年被女人们迷恋注视的他，现在当然没有感觉啦，越野心道。“没什么，刚走神了没听见你们说话。”
“嗯，你看这样，帐篷和灶台由学长们出，我负责带上公寓里的锅等厨具，你就负责餐具吧，再买些一次性纸杯之类的，怎样？”
越野侧头考虑了几分钟，打出OK手势。“对了，”他指向流川，“这家伙干什么，难道就带一张嘴去？”
“！”正在咀嚼牛排的流川登时噎了一下，遂对他怒目而视。
“流川嘛……”仙道转头看着他，寻思数秒后拍案决定，“他是咱们的苦力！负责搬运行李，支帐篷，搭灶台等等，不赖吧？嘿嘿。”
流川淡淡吐出一句“蠢材”，继续用力切割面前盘中的牛排，看来他不反对仙道的安排。
“他行么？”越野却吊起眉毛，很是怀疑道，“他以前没干过这些活儿吧，到时候还不是得大伙一齐帮衬！”
话音一落，只听得“咣”一声，流川把餐叉往桌上一拍，四座皆惊，随后只见他用餐刀指着越野面门，“再胡说，小心我杀了你。”
越野倒也不惧，“呿”了一声，口气更加张扬地说道，“只有小鬼才喜欢这么吓唬人呢，谁会怕啊！况且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年初一起去箱根，你帮上什么忙了，还不是就知道凑热闹嘛！”
“我说，你俩行了吧！”仙道板起脸指责他们，“一见面就要抬杠，不然浑身不舒服不成？”他抢过流川手中的刀，“不许这样哦，怪危险的。”
“呃，呃，你们……”牧为了缓解气氛故意干咳几声，“这是你们刚提到还要准备的东西，我都记上了，这张条子给你们放这儿了。”
“前辈想得周到。”仙道点头致谢。
“那个，”流川和越野的脾气好像一直就不大对付，对刚才的一幕藤真也只是蹙蹙眉，似乎觉得没啥大不了，天儿热人就难免火气大点呗，他欠身继续说，“该说的差不多都说完了吧，饭也吃过了，谁还有补充，嗯？”
“没有的话，我和这家伙就先闪人了，反正你们一会儿也要去超市，那就两天后见咯。”说着，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还有，别忘了和家人朋友打好招呼。”
“这两天要是有事，”牧也随他起身，“那就电话联系吧！”
“好的，没问题。”
两个人走出丹尼斯，牧再次端看手中的便条贴，因为有过一次经验，他知道除了基本必备器物，还得准备瓶装水，冰包等等，不禁嘀咕道，“哎呀呀……你们一拍脑门就决定，我这两天可要手忙脚乱了。”
“说什么呢。”藤真拍了他一下，“不就是去玩么，不用搞得多么郑重吧！”
“露宿夜晚可不是闹着玩的哎，”牧转头瞪他，“忘了咱俩上回啦，吃没吃好玩也没玩好的。”
藤真转着眼球回想，忽而诡秘一笑，“也是哦，你还吓得差点夜里尿裤子。”
“哪有，你可别瞎说！”你整个人还不是被蚊子咬肿了！
藤真双手往他肩上一搭，“别愁眉苦脸啦，咱俩现在就着手一起弄，要不跟他们一起超市？”
“是啊，咱们是学长，理应出大头。”
“食材你差不多买好了吧，”牧依然看着便条，“咱们现在当务之急，应该去手工DIY商店，尼龙绳之类的，五金店怕是很难买到特别合适的。”
“OK啊，据我所知横滨那家手工用品商店最大商品最全面，针头线脑都能买到。”
牧叠上便条点点头，“那就别磨蹭，咱去坐车吧。”
两人购物之后，牧回到家中，得知禅师早已告辞，这才想起竟忘记告诉藤真这件事了，而且也没问禅师他的弟子该如何称呼——罢了，佛门中事，有缘总会再见的。
作者有话说
第131章 （一三一）还是想去野营嘛，说去就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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