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色古香〗相思阙》洌玉

22、许你承诺

　　林云汐看着窗边的蜡烛一跳一跳地闪着，燃烧着，脑海里却只浮着两句话。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古人这些脍炙人口的诗句，使她更蜡烛孤独地燃烧着的情景难过。
　　她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文艺，这么多愁善感了？
　　现在的她似乎对身旁的事情太敏感了，动不动就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竟让她有点不知所措。
　　以前的她不是这样的，是不是经历过太多自己从来都不知的事情，才会成就了如今的她？
　　进宫以后，她亲眼目睹这一个宫女被人杖责，亲眼见证了一个人原来会有两个截然不同的面孔，亲身体会到一进宫门深似海的道理。
　　一直以来，她从来是率性而行，但如今，她似乎变得谨慎小心，事事忌讳。
　　长夜沉沉，燃着的蜡烛吃力地颤动着，发出微弱的光，头上是烧焦的烛芯，周身是淋漓的热泪。
　　一滴滴的泪水落在了木桌上，留下了点点风轻云淡的痕迹。
　　她看着烛泪，似乎更是感慨。
　　还有一点不同的是，她好像变得更爱哭了。
　　因为冉澈的事情，她很敏感。
　　他是她在宫里唯一的朋友，可是他却让她失望了。
　　她眼巴巴地望着蜡烛，竟又是一阵感触。
　　想要叫蜡烛不落泪，就得时刻操心它，照管它，给它剪掉烛花，那么人又何尝不是？
　　她好希望有人能够时时刻刻在她身边照顾她，关心她，可是唯一的那个人，他却让她绝望了。
　　韩霄和林云汐各怀心事，四周的空气在毫无生气的情况下变得更为压抑，尴尬。
　　两人缄默不言，连她都开始觉得空气中透着丝丝缕缕的窒息之感。
　　她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与越王爷有关是不是？”
　　韩霄苦笑，“很明显是不是？”
　　她心里沉重，原本还想揶揄他几句，却一点兴致都没有了，只能默默地点了点头。
　　“想知道么？”他明明是在笑，却比可得还难看。
　　“别笑，这样很难看。”她一开始拼命地摆着一张笑脸，继续道，“你不用介怀，我这人没心眼，左耳进右耳就出来了，不会跟其他人说的。
　　他明显地一震，像是被揭开了伤疤一样，木然地定在了原处。
　　她有点哭笑不得，开始释怀地拉着他的手。
　　“还是不相信我？”她笑言。
　　看着他一脸的犹豫，她不禁道，“你们男人比女人还要婆妈好不好？我虽然不是什么君子，但也是一个一诺千金的人。”
　　她看得出来韩霄一张脸慢慢地浮出了一点笑意，但却拼命地忍下了。
　　她闷葫芦似的，拉住了他的指头，“你还是不信的话，我们拉勾，怎么样？”
　　她的小指头勾上他的指头，两个小指缠绕拉钩，紧紧地交集在一起。
　　她此时才察觉到他的指尖很是细腻，虽然长满了厚厚的茧，却是温暖如春，让人感到很安心，很舒服。
　　“你跟着我念，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她说。
　　“……”
　　“跟我念！”
　　“……”
　　“喂！”她很不耐烦，直接把他的大拇指扳了过来，两人的小指拉勾后上翻相挨。
　　“好了，你现在放心说吧。”她简单扼要地道。
　　此时此刻，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他，竟觉得他好孤独。他眸子里透着的是异样的光彩，但却是光彩夺目，是骨子里头透着丝丝缕缕的傲气。
　　他清了清喉咙，“我母妃，也就是当今的皇后。她当年替父皇诞下了两个儿子，一个是四哥，另一个就是我。我和大哥最要好，因为当时母妃还不是皇后，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才人，自然惹人妒忌，所以其他的皇兄皇弟都尽欺负我们俩。那时候，四哥最护着我，什么事情他都先当在我前面，替我一一挡下了无数的闲言闲语和故意中伤。四哥那时候才三岁，而我那时候就只有两岁。我喜欢四哥，但我父皇不喜欢四哥，所以当年四哥才五岁就被父亲送了出宫。我不知道当中的原因，却很是不舍。四哥走的那天，我五更天就已经醒来想要去送四哥一程，但没想到四哥居然在半个时辰前就已经出宫了。我那时候很笨，还以为四哥出了宫就再也不用被那帮王八蛋欺负了，但后来听奶娘说，四哥并不是被送了出宫，而是被送了去柔然当质子。当时我简直就是晴天霹雳。那一刻，我才真正明白到，为什么四哥在临走前连我最后一面也不见，他以为是我在挑拨离间，让父皇不喜欢他，才把他赶出宫的，但我真的不知道。十四年来，我一直给他写信，我跟他道歉，我跟他说宫里的事情，我求他原谅我，可是我一封回信也收不到。我恨我自己，为什么当时我就这么笨？父皇不喜欢四哥是因为那帮王八蛋在父皇面前胡说八道，我怎么会察觉不到……”
　　风轻云淡的话，却让林云汐感到窒息。她从来没想过这奇葩居然还有如此沉重的过去。
　　空气中突兀地静止了，只剩下他细声的呼吸声，林云汐刚才还沉浸在过去里，现在才惊觉原来身旁的人早已泣不成声。
　　她想找点安慰的话，却像舌头打结似的，什么都说不出。
　　心神茫然失措，下意识只是把手轻轻柔柔地轻拍着他的背，像在呵护一件爱不释手的宝贝一样，很是小心翼翼。
　　但渐渐手的动作就慢了下来，她却不为以。
　　当她回过神后，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他紧紧地握在了掌心。
　　她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明明是在安慰你，却走神了。”
　　“没事。”他温顺地点了点头，一脸的不在意。
　　“你继续说，不要停，我还没听完结局。”她笑道。
　　“好。”他把她的手抓得更紧，整个人都睡在了她的怀里，似乎很怕失去唯一的依靠，“十四年后，四哥回来了，我也被立了册，当上了太子，而四哥就成了越王。这几年，我一直在找机会见一见四哥，但他回来了这么久，我见也未曾见过他一眼。但听说，四哥自从回来了以后，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整个人变得冷血无情。但当我知道真相之后，我就发誓我要保住皇位，把我爱的人、关心的人全都护在荫下，再也不让其他人来伤害他们。但如今我好像没机会了，四哥连正眼也没看过我一眼……”
　　林云汐听到这里，手上的劲又增加了几分。
　　明明是两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却要承受着比平常孩子多的压力。
　　想到韩冥就是四哥，她的心也蓦然收紧了几分，那坚强的男人就是自己将来的丈夫，他的四哥竟是她的丈夫。
　　“韩霄，我许你承诺，今生今世，我定帮你保护好你四哥。”她轻轻吐出真心话。
　　不料，韩霄早已早已像孩子一样，在她怀中睡着了。
　　她温柔地抚着他一头墨青的发丝，很是舒服。
　　漫漫长夜，她陪伴了他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