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蛮荒》恋人未醒

36、三六、礼尚往来

　　一看到那扇名为父神之盾的氏族大门，黑敖就猛然记起了自己的身份——
　　首领。
　　黑敖立刻意识到，他现在如男奴一样护卫在里奇左右的状态很是不妙，完全没有首领应有的姿态和威严，一旦被长老们看到，一顿训斥肯定是免不了的，更有可能落下把柄，被人攻讦。
　　虽然他是前任首领的儿子，也正因为他是前任首领的儿子，反对他成为继任首领的人其实相当不少。
　　毕竟，黑石氏族险些在前任首领的手里被人灭族，而始作俑者正是黑敖的生母。
　　记起这一点，黑敖马上设法弥补，目光一扫，就盯上了里奇的坐骑。
　　辫辫牛一直被里奇仔细打理着，不仅每天都要清洗身体，更重新编织了鬃毛，连牛角都打磨得尖锐光亮，乍一看，绝对是威猛雄壮，在气势上堪比凶兽。
　　黑敖立刻纵身一跃，上了牛背。
　　位置这么一换，黑敖便从跟随者变成了征服者，出来迎接他的族人也如他所愿地露出了羡慕和敬畏的眼神。
　　或许正如强佤说过的，里奇这个人吃硬不吃软。他表现出了强硬的态度，里奇就乖觉地老实了下来，不仅没有反抗，还配合地将自己和辫辫牛全都交由他来掌控。
　　“不要说话，更不要从牛背上下来。”黑敖低声警告了里奇一句，然后就纵身跳下牛背，与迎接他的族人汇合。
　　黑石氏族的成员全都知道，黑敖率人去参加秋月集了。
　　但眼下距离秋月集结束还有半个来月，黑敖却带人提前返回了氏族，即便额外又带回来一男一女和一头辫辫牛，族人们也不免对早归的原因起了猜疑。
　　“首领，你们怎么提前回来了？”一些心直口快的人直接把疑问问了出来。
　　“秋月集上出了些变故，女人们全都疯了。”黑敖含糊地解释了一句，“长老们呢？”
　　“都在呢！”一个矮胖的男子答道，“需要召集他们吗？”
　　“请他们到祖屋里等我，我收拾一下就马上过去。”黑敖拍了拍胖子的肩膀，转头对随他一起回来的强佤等人说道，“把咱们带回来的东西给大家看一看！”
　　“好嘞！”强佤等人应了一声就把各自背回来的战利品放在了地上。
　　黑石氏族的男人可没有阿造那种能令猛兽凶兽主动回避的本事，一路下来，遇到的猛兽数不胜数，连凶兽都遭遇了两次——第一次当然是里奇与黑敖等人偶遇时出现的巨蟒，另一次却是行程过半的时候，在一处河湾里撞见的水中凶兽。
　　那只水中凶兽原本应该比巨蟒还要厉害一些，只是运气太糟，搁浅在了河湾当中，硬是被黑石氏族这一群不要命的猛男拖上了河岸，连一半实力都没发挥出来就被耗尽了生命。
　　接连干掉三只凶兽，黑石氏族的男人们士气大涨，昨天晚上也都在畅想今天要如何在族人面前炫耀自己的丰功伟绩。
　　这会儿听到黑敖的指令，一群猛男立刻先把凶兽的遗骸掏了出来，一件件地摆在地上。
　　这时候，黑石氏族的族人才注意到他们这些人全都背着枝条编出来的镂空大桶，身上还斜挎着用藤蔓编成的网兜。
　　紧接着，他们又发现，强佤等人取出来的东西竟然是凶兽的遗骸！
　　盘山蟒，两条！
　　有头颅，有骨骼，还有鳞甲、蛇皮、蟒肉……拼合出来的遗骸竟然都是完整的！
　　利齿湖鲨，一只，也是有头有身有尾，完整的！
　　“我的天，你们这是钻进了凶兽的老巢吗？！”马上有人发出了惊呼。
　　强佤等人哈哈大小，扬起下巴，把自己和凶兽搏斗的经过极尽夸张地讲述了一遍。

　　就在强佤等人炫耀自己斩杀凶兽的英勇事迹时，黑敖已经牵着辫辫牛，把里奇和白带到了自己的住所。
　　黑敖的房子位于聚居地的中心区域，虽不是最大的也不是最好的，却也比荒坡氏族建造的蜗牛壳似的土屋好上许多，墙壁都是石头垒砌的，屋顶用的是木头、粘土以及一种里奇叫不出名字的藤蔓植物。
　　这种植物很像爬山虎，也是绿色的，只是叶片更大，堪比里奇熟悉的荷叶。
　　在聚居地里，几乎每座房子的屋顶都可以看到这种植物，在固定屋顶的同时，也给聚居地平添了一缕充满生机的绿意。
　　“辫辫牛拴在外面就好，不会有人偷窃的。”黑敖推开木头打造的屋门，“你和这小子可以跟我一起住在里面。”
　　里奇跟着黑敖走了进去，但很快就因为屋内的环境而选择了退出。
　　相比于其他人，黑敖已经算是很讲卫生了。
　　与黑敖同行的其他黑石氏族成员只是为了在秋月集上讨好女人才保持整洁干爽的容貌，一从秋月集上离开，马上就原形毕露，不洗澡也不刮胡子，更不会清理衣裳。
　　黑敖好歹还会继续保持自己的仪容，在战斗结束后，找水源洗掉身上的血迹，把头发好好梳理整齐，把胡子也刮到极短。
　　但当地人对整洁的认知就与里奇存在概念上的差距，黑敖即便稍好一些，也实在好不到哪儿去。
　　他的这间屋子窗户很小，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又一直用木板遮挡着，长时间照不到太阳。
　　黑敖刚一打开屋门，里奇就被里面的霉味熏得连退数步，好不容易捏住鼻子往里走了几步，马上又被屋内受到惊吓的虫群逼回了原位。
　　“……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打扰它们比较好。”里奇木着脸说道。
　　“什么？”黑敖听得一愣。
　　里奇没跟他解释，直接道：“外面的空地也是你的地盘吗？”
　　“算是吧。”黑敖迟疑了一下。
　　聚居地里住的都是男人，彼此间不存在隐私的概念，也没有谁想过要在聚居地的大围墙内建造自己的小围栏，只是出于雄性生物对彼此的本能防备，才在建造房屋的时候将房屋的距离拉开。
　　就归属权来说，这里的每一处土地都是氏族的，不为任何人私有；但就实际使用的结果来说，却也没有哪个人会不知趣地跑到首领的屋子旁边，占用他附近的这片空地。
　　“我还是在这里搭个帐篷吧！”里奇道，“你的屋子……抱歉，我实在是无法赞美。”
　　卫生什么的，还可以通过清洁整理进行改善。
　　最让里奇不能忍受的，是黑敖的房子只有一间屋子，如果他住进去，必然要与黑敖同吃同住同睡。
　　虽然乍听起来，这也算不得什么，但里奇必须要考虑到他家阿造大人的感受。
　　一旦阿造回归，看到他和别人住在一起，而且还是一个被阿造大人极度反感的男人，他家的阿造大人非得暴走不可。
　　到最后，黑敖会怎样不好说，里奇却是肯定要狠狠地承受一番怒火的。
　　“可以。”对于里奇的要求，黑敖想了想就点头同意，“但还是那句话，没有我的陪伴，不要擅自行动，最好是出都不要出来。”
　　“那样的话，请给我准备食物和水，尤其是水。”里奇道，“你也知道，我每天都要用水来清洁身体。如果没有充足洁净的水，我会很烦躁，很不开心，如果因此做出些什么让大家都很烦躁、都不开心的事，我也只能在事后表示一下遗憾。”
　　“我会尽可能满足你的。”黑敖道，“但现在，还请你暂且忍耐一下，我必须先去摆平族里的长老，让他们接受你的到来。”
　　“需要我准备一些礼物吗？”里奇马上眨了眨眼。
　　“礼物？”黑敖一愣。
　　“我们那里的习惯，初次登门拜访的时候，总是要先送上一些礼物的。”里奇一边说着，一边把货箱从背上放了下来，“但我不确定送什么样的礼物会更加合适，或许你可以帮我参谋一下——是送一份可以公用的大礼给氏族，还是换成每位长老都可以把玩的小东西？”
　　“小东西吧。”黑敖明显犹豫了一下。
　　“看来你们的长老也不是多么的公正无私呢！”里奇戏谑地调侃了一句。
　　“闭嘴。”黑敖有些恼火，却也没有反驳。
　　自从懂事就一直在与这些长老打交道的黑敖很清楚，虽然大多数长老都是因为“公正无私”才获得了族人的认可，被推上了长老的位置，但实际上，公正无私只是一种表象，背地里，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私心杂念，只是有的人善于压抑或者隐藏，有的人却是把私心杂念与氏族利益捆绑到了一起。
　　说好听点，是把氏族的需要当成了自己的责任，将氏族的发展视为自己的追求，；说难听点，却是把自己和氏族划了等号，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氏族中的每一个人。
　　见黑敖的表情不是很好，里奇识趣地没再多言，打开货箱，翻找起来。
　　“对了，我需要准备多少份礼物？”里奇一边找一边问。
　　“六个。”黑敖答道。
　　事实上，黑石氏族在建立之初是设立了十个长老职位的。
　　据说是因为人有十个手指，十个人代表了十根手指，有齐心协力之意。
　　然而受到凶兽侵袭、疾病伤痛等意外因素的影响，十个长老的位置很少能有满员的时候。
　　黑敖刚刚接任首领职位的那段时间，族中的长老更是死的死，失踪的失踪，仅存的三个人里，还有一个半死不活。
　　但现在，黑敖却是极其怀念那段缺少长老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