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Chapter 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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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三百六十五日，阮语和阮世明吃饭的次数大概也就屈指可数，今年因为各种原因稍微多相处了那么些时间，关系似乎有所缓和，但阮语内心对阮世明仍然是不以为然的，只是过年时这顿理解性的饭是怎么也逃不开的。
小年当天下午，阮语对着衣柜思索良久才换好衣服，在客厅看电视的外婆见她出来，眉开眼笑地招手。阮语过去挽住外婆手臂靠上肩，闻着厨房里隐隐传出的鸡汤香味，惋惜道：“我也想在家吃晚饭。”
外婆呵呵笑，“看你穿这么漂亮，还以为你很乐意见你爸爸呢。”
阮语低头看了看，这羽绒服颜色太红，她平时上学不怎么穿，但也只是普通的样式，哪里漂亮了。她撇嘴抱紧外婆，“要不外婆你给他打电话，说我不去了吧！”
“胡闹。”外婆推开她，正经道：“他怎么说也是你爸爸，和你妈又不是打打杀杀离婚的，过年时吃顿饭还是应该的。”
阮语吐吐舌，心想虽然没有打打杀杀，也够折腾的，怀疑道：“外婆，你不讨厌他吗？”
老人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随后摆手说：“又不是小孩儿，什么讨厌不讨厌的。虽然也有过不想见面的时候，不都过去了吗。我们现在这样不挺好？”
阮语嗯了声，“那我陪你到妈妈下班。”
没等傅琪下班，阮世明就开车来接她，他和外婆碰面依旧恭敬地叫妈妈，礼貌地关心老人身体，浓浓的疏离感却挥之不去。
阮语进屋先去厨房给于珊打了招呼，又去当时她住的房间看小冬冬，晏晨礼正拿了一个气球在逗他，小孩儿的眼睛跟着气球转，不是咯咯地笑。阮语看了会儿，说：“幸好冬冬像于阿姨，爱笑。”
晏晨礼扭头看她，阮语心虚地加了一句，“因为我爸不喜欢笑。”
他轻哼，把气球塞给她，“你玩吧，我腻了。”
玩儿？
阮语抖抖肩，同情地掐了把冬冬肉肉的下巴。
本是很和谐的氛围，吃饭时阮世明却旧事重提建议她还是应该去宏志班，原本有问有答的阮语终于忍不住皱眉沉默。
于姗看出她的不快，打断阮世明说：“大过年的，说什么学习。”
阮世明却仍不放弃，“你这学期成绩还能稳住是因为难度还没上去，以后你和晨礼他们训练量不一样，迟早要落后。”
于姗啧了声，“有这样衰自己女儿的吗？”
阮世明停了下，语气缓和了些，“我是为她好。晨礼你也帮我劝劝她。”
阮语扭头，朝他递了个拜托的眼神，他视而不见，转而冲阮世明笑道：“阮叔叔，从个人角度我可没办法劝她。她不在宏志班成绩都这样好，来了我的位置岂不是很危险。”
于姗瞪他一眼，紧张地对阮语说：“别听他瞎说。”
阮世明却哈哈大笑，于姗赶紧接话说些晏晨礼小时候让人哭笑不得的无忌童言，话题终于被转移开。坐在阮语左侧的晏晨礼在餐桌下踢了踢她的脚，阮语好不容易夹起来的一块豆腐又跌回汤中，她侧头看见他得意眼神，竟也莫名奇妙跟着笑了。
饭后阮语依然被赶出厨房，和晏晨礼一人坐在沙发的一头看新闻。阮世明在阳台上接了个电话，转身就说：“阮语，今年你叔叔伯伯们都要回来过年，你爷爷说正好一大家人聚一下，初一上午我去接你。”
阮语立马摇头，“每年初一我都要和外婆妈妈去看外公。”
“今年改到初二不就好了，我给你妈妈打个电话。”
他的不以为意刺激了阮语，她一跃而起抢过他的手机，“你们那边那么多人，少我一个又没什么。”
阮世明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你叔伯们待不了几天，都说想见你，还有爷爷奶奶，趁机全家团圆一下多好。外公始终都在那里，迟一天去怎么了。”
也许他别无他意，阮语却觉得这话太刺耳，冲动道：“我又不是你们那家的，我小时候只有外公外婆陪的时候，怎么没见他们多想念我？爷爷奶奶我初二后再去看也是一样。”
阮世明彻底黑脸，“你别忘了你姓阮。你有义务陪爷爷奶奶过年。”
“要不是姓阮你以为我今天稀罕来和你吃饭？”阮语冷笑，把手机扔回给他，“十年前你没想过我姓阮，现在也没资格命令我。”
“你怎么被教育成这样了！”
这句话怎么听都是在责怪她妈妈，阮语忍无可忍，“再糟糕也不需要你教育！”
关了水龙头的于姗终于听到动静，跑出厨房，赶紧走过去拉阮语的手，见她眼眶绯红，软言安抚道：“你爸爸气头上呢，别在意。”
阮语心中似有太多憋屈和愤怒想要抒发，理智却提醒她不可在这里撒泼，她躲开于姗的怀抱，轻声地对她说对不起，抓过沙发上的书包，鞋子也没换跑了出去。
于姗没拦住人，回头喊阮世明，“你不赶紧追回来。”
仍怒气冲冲的阮世明把手机扔上沙发，“让她走，没大没小的臭丫头。”
于姗急得要自己换鞋子，一直在一旁事不关己看电视的晏晨礼站起身来，“妈，我去吧，冬冬好像在哭。”
“那好你去，顺便送她回家啊。”
晏晨礼嗯了声，提起被阮语抛弃的鞋子追了出去。
晏晨礼等电梯时注意到另一个刚到一楼，料想她跑不了多远，可是等他出了电梯沿着小区大道快走了近百米都没见她人影。他摸出手机给她打电话，没有人接，将听筒拿开后隐约听到不远处的音乐声，他循着声音往回走，终于在附近的绿化带凉椅上发现了埋着头的阮语。
晏晨礼收起手机，无奈地走过去敲敲她头顶。阮语抬头，眼眶在旁边的红灯笼映衬下红得惊人，几乎是和他对上眼的那一刹那，眼泪就从眼眶溢出来。她狼狈地抹了把脸，起身要走，晏晨礼也不拦，只是扬扬手中的鞋子，“你要穿我家拖鞋回家？”
阮语猛然低头，这才留意到自己还穿着室内棉拖，她有些窘迫地抢过他手中的鞋子，坐下弯腰换好鞋后说：“你家拖鞋我回去洗干净了下次再拿过来。”
晏晨礼跟着坐下来，“下次是什么时候？明年此时？”
阮语听出他话中调侃，侧身不满地看他，谁知他莫名笑起来，“你一整个冬天都是红鼻头呢。”
阮语敏感地抽搭了鼻子，“我鼻炎不行？”
“行啊。”晏晨礼耸肩，“我说一下当然也是行的。”
阮语无言以对，先前悲伤的惯性依然使她难以展颜，这不是来个人说两句其他的话就能刹住车的。
有些东西，你不去想，它好像就真的不存在，而一旦触及，势必汹涌而出。她一直觉得对阮世明、对自己不完整的家庭早已冷静以待，别人说起单亲家庭的种种不幸，她也只觉离自己很遥远，她成长得很好，她和妈妈过得很充实。可遇到这样的时刻，她还是忍不住怨恨和委屈。
阮世明若想从她这里赢得对父权的绝对服从，当初又为何狠心抛下她，这十年来又怎会少有关怀。既然这每年数次的碰面和吃饭不过是他们因血缘而必须履行的义务，又何来权利要求她优先考虑他们的感受。
冬日寒风慢慢吹散她的恼怒，她吸吸鼻子，缩了缩脖子，感到了寒冷。
动了动手脚，侧头见晏晨礼还在旁边坐着，不由有些不自在，“你怎么还没回去？”
“我妈让我送你回家。”
“才八点，我一个人能回去。”
“我也不想送，可不想被我妈念。”晏晨礼一脸烦恼，“你知道妈妈们的唠叨可是世界第一。”
阮语咬了咬唇，妥协道：“那就送到公交站。”
晏晨礼不置可否，拿起那双拖鞋，冲她扬扬下巴。
走出绿化带回到主干道，晏晨礼突然说：“其实我最开始很讨厌你爸爸。”
这个她早就知道，阮语不回答，他便继续说下去，“我知道他离过婚，听说还是因为男女关系，所以我觉得他和我妈也难以长久。”
“我爸妈离婚也是因为这个，五年前春节我妈妈带我提前一天从外婆家回来，在门口看见了别人的高跟鞋。”
阮语终于停下脚步侧头看他，晏晨礼表情平静，像在说着别人的故事，“当时我被关进房间，可惜房子隔音不太好。那天大概是我印象中我妈最粗鲁的一次谩骂了。”
阮语大跨步跟上他，难以想像于姗的那一面。
“我爸是一个成功的商人，虽然工作忙，但总会尽量陪我，检查我的作业，给我买各种玩具，曾经我也是将他当作偶像的……”他在这里停顿了下，多少心绪都掩埋在偶像这两字之下。阮语以为他会对她投来一个无所谓的笑，她下意识别过头却只看见他一贯冷淡的侧脸第一次显露出些许悲伤。
她心一紧，突然拉住了他的衣袖，他却仿佛没有察觉，继续说：“离婚后，他去了北京，五年中我只见过他三次，昨天和他通了第二十八次的电话。”
说完这句话，他终于侧身看她，舔了舔被寒风吹得有些干涸的下唇，说：“你看，至少你还可以和你爸面对面吵架。”
阮语这才零星明白平日讨厌别人涉及私生活的人为何今日主动说出家庭内幕，心中顿时一暖，好奇地问：“难道你不恨你爸爸？还很想他？”
晏晨礼又露出那种“你是白痴”的表情，“你说呢？”
她和他有共同之处，可她又觉得他对他父亲的态度或许比她复杂得多，她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旁边的人深吸一口气，指指前方，“公车。”
原来不知不觉，他们早已走到了公车站。
“你还拉着我是想请我去你家吃宵夜？”
阮语啊了声，松开了他的衣袖埋下了头，昏黄的路灯照不出她脸颊万分之一的绯红。
十分钟后阮语靠在车窗上想了又想，最终只给他发了一条她发的最为频繁的短信。
谢谢。
五分钟后收到回复：到家后麻烦告知，以免人担心。
谁担心？
阮语脑海里下意识接了句，又慌张地自己找到了答案，阮世明大概是会担心的吧。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Chapter 2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