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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荼蘼花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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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一如既往的沉寂。
滂沱大雨中,一个纤细单薄的身影一步步向前走着,似乎,有些漫无目的。
那是个瘦弱的女子,身上藏蓝色的旗袍已被雨水彻底浇透,她的怀中,紧紧抱着一个包裹,透过街上微弱到朦胧的灯光,依稀能看出那是个细小的雪团子。
不知走了多久,女子似乎是累了,缓步行至一处,就着昏暗的街灯将那同样被雨水浇透的雪团子轻轻放在了铁门前。昏暗的灯光映衬下,女子那双异色瞳在惨白的脸上更显诡异。
女子没有停留,似乎身后那只小团子那细弱的咿呀声再与之无关一般,再次缓步走进苍茫的夜色中。随着脚步声渐远,女子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
“哎!吴妈!快来瞧瞧啊!这儿怎的有个娃娃?”次日清晨,发现小团子的是个不到十三岁的小丫头,丫头叫语桐,刚从扬州老家到上海投奔亲戚。“大清早的瞎吵吵!仔细太太将你撵出去!”回应她的是个约摸三十岁左右的妇人,一头乌发盘起,面相严厉。那是这家的管家吴妈,也是这家太太的陪嫁。
吴妈亲自抱起那连声音都叫不出来的小可怜儿,满心满眼的心疼:“天杀的混账东西!没本事养骚个什么劲儿?昨夜那么大的雨,下了崽往外丢,怎不叫老天爷下道雷劈死那作孽的!”
这家的太太姓沈,刚生完孩子不久,可惜了那孩子娘胎里不足,加之太太生产前叫表小姐养的猫儿给惊了。没出月子就夭折了,太太知道后一直以泪洗面,本就身子不好,加上情绪骤变,便连带着出了两回产后血,险些没了性命。
“哥!哥!哥!”悄悄目睹了吴妈捡进来一个小团子,柳月婵对着手指蹭到了自家表哥跟前,小声咕哝了几句。“胡闹!这般骗你嫂子!嫌作的死还不够?”韩昊晖低声怒喝:“少惹是生非!仔细我将你打包送回热河去!”“别啊!我可不想回去嫁那杀猪的!”柳月婵噤了声,她本就是逃婚才来的上海投奔表哥,哪里知道自己养的虎将军居然发了狂,将怀孕七月即将临盆的表嫂给扑了!
吴妈细心的给捡到的小团子洗完澡,套上自家孙子的小衣裳,乐呵呵的抱着在花园里玩耍:“多可爱的娃娃呀!也不晓得她姆妈是怎想的?就算是个女娃娃,那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哇!说丢就丢多没良心咧!”
正值四月,花园里荼蘼正盛,一片白雪茫茫。
缘分这东西很是奇妙,有时不经意间那么一瞥,可能就是上苍冥冥之中落下的一笔。
多年后,韩夫人沈氏依旧清楚的记得,那年春天,在自家后院白茫茫的荼蘼花海中,那不经意的一眼,便让她至死都无法再移开眼。
那是个雪白的肉团子,不足百日,抱在怀里还能嗅到身上的奶香味儿,还有方才被吴妈抱着靠近花圃时沾染上的荼蘼花的清香。沈月华不敢用力,轻轻的抱起来,生怕一个不当心便将怀里那细胳膊细腿儿的奶团子给捏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