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爱》赵洛瑶

5、时间沙漏-第一幕-清雾（2）

　　那天，我与玄野、如意在后操场看书，我们靠在那棵大大的榕树身上，阳光细碎的落下来，柔软而温暖。
　　“温如意，你该不会是讨厌我吧？”在玄野主动跟如意说了大概几十句话她却一句都不搭茬后，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这时，如意抬起头，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玄野，她说，我上一秒之前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讨厌你，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玄野不耻下问。
　　“我讨厌没有自知之明又反应迟钝的男生。”如意诚心解答。
　　于是，玄野看了看如意，又看了看我，满脸的不可置信。
　　我忍着笑，拉住他的手，我说，她嘴巴毒，你别放在心上，她逗你呢！
　　玄野幽怨的白了如意一眼，转头对我笑了笑，他说，还是我们家欺夏眼光好。
　　“呵，她哪里是眼光好，明明是睁眼瞎！”如意冷笑了一下，继续低头看书。
　　玄野咬牙切齿：“单身狗总是嫉妒别人的天赐良缘！”
　　“要是老天给我安排这样的孽缘，我倒宁愿孤独终老。”如意漫不经心的翻了一页书。
　　玄野终于气馁了，他靠在我的手臂上，他说，欺夏，你要一直待在我身边，不管是良缘还是孽缘，你都要跟我一辈子！
　　我侧头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午后的微风安静的在我们身边吹过，玄野柔软的发丝荡在我的脖颈间，痒痒的。

　　“你才多大，懂什么是一辈子！”冰冷的声音响起。
　　我们三个人同时一惊，抬起头，看见了居高临下站在我们面前的徐瀚雅。
　　“妈，你怎么回来了？”玄野拉着我站了起来，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却仍然没有放开我的手。
　　“我要是再不回来，怕是你就要认不得我这个妈了！”徐瀚雅说着，目光冷冽的斜睨了我一眼。
　　我感觉心脏跳的出奇的快，本能的想要抽出被玄野拉住的手，却被他攥得更紧了。
　　玄野将我拉到他母亲的面前，他说，妈，这是欺夏，我以后的媳妇、你的儿媳妇。
　　“是么？”徐瀚雅冷笑，“可惜你妈命薄，没福气要个出身这么好的儿媳妇！”
　　徐瀚雅的声音刚落，如意便冲上来站在我面前。
　　“喂，老太婆，您肚子里有火儿就冲您儿子使劲撒，要觉得骂他不解气，您就打他，往死里打，但请您别阴阳怪气的说欺夏，她单纯，理解不了您那些恶毒的想法！”
　　“孤儿院的孩子，果然就是这样没有家教！”徐瀚雅看着如意满眼愠怒，继而转头对着玄野，“我是绝对不可能允许你跟这样没有父母没有教养的女孩在一起的，绝对不可能！”
　　“那就拜托你管好你儿子，让他别总死不要脸的跟在欺夏后面，我们没爸没妈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成绩照样甩了你儿子几条街，当然这是基因的问题，白痴都是遗传来的！”
　　“你——”徐瀚雅皱着眉，手慢慢捂着心脏的位置，身子慢慢的垂了下去。
　　“妈，你怎么样？我拿药给你！”玄野松开我的手，他抱住他的母亲，焦急的打开她的挎包，熟练的拿出一瓶药，倒出几粒塞进她嘴里。
　　“温如意，我妈有心脏病！”玄野抬起头对着如意说。
　　如意忽然凉凉的笑了起来，她拉起我，走到玄野面前，她说，楚玄野，因为你妈有心脏病，所以当她被你妈嫌弃、被你妈羞辱的时候，她就只能听着是么？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是么？
　　“不是的，不是你说的那样……”玄野望着我，满眼悲伤。
　　有那么一刻，我想立刻走到他身边，我想告诉他，我不希望他为难，我会努力让他妈妈喜欢我。然而，自始至终，如意都死死的拽着我，不许我挪动分毫。
　　“楚玄野我告诉你，我们是从孤儿院出来的没错，但欺夏从来就不是一个人，她有我，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休想有人让她受气，少拿有病吓唬我，我要说我是疯子，是不是把你杀了也不用负责了？收起你那套恶心的母慈子孝吧，我们从小没爸没妈，看不懂！”
　　如意吼完便拉着我要走，我固执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与玄野对望着。
　　我知道他此刻的为难，一直以来说每句话都在顾忌着我感受的玄野，他是不可能想要让我难过的，只是有些事，就是让人措手不及、无可奈何。
　　“欺夏，你走不走？你要是不走，我现在立刻死在你面前，立刻！”如意扯着我，她的眼睛都红了起来。
　　于是，我不得不跟着她，走过玄野身边的时候，我的眼泪劈里啪啦的落下来。
　　“欺夏，对不起!”
　　“欺夏，我很快会回来找你！”
　　“欺夏，等我，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
　　玄野在我身后跟我说，他的语气悲伤得如同夜雾，久久不散的纠结在我心上。

　　宿舍里，我一言不发的坐在床上，呆呆的盯着某一处的角落。
　　很久以后，如意拿了把椅子在我面前坐下。
　　她侧头望着我，她问我：欺夏，你在怪我么？
　　我慢慢的摇摇头，我怎么可能怪她，我的如意，她只是在保护我，从小到大，她一直保护着我，不管是谁，只要伤害到了我，她都会想方设法的还回去。
　　如意对我太好，好到不管她做什么，做的多过分，我都没权利去怪她。
　　“其实他妈妈也没错，我原本就……就配不上他啊！”我苦笑。
　　如意看着我，忽然一把将我拉进怀里，她说，你是傻了么？喜欢他喜欢得傻了是么？你哪里配不上他，是他配不上你！他哪里都配不上你！
　　“可是……”
　　“欺夏！”如意固执的打断我，她扶着我的肩膀，我们视线相对，我看见那些泪，悲伤的从如意眼眶里落下，“永远都不要为了任何一个人而委屈自己，老天已经对我们够残忍了，我们自己就要对自己更好一点，欺夏你要答应我，永远都别对自己那么残忍，永远都别把自己推到悲哀又卑微的地步，算我求你了，永远都别那样，好不好？好不好？”
　　我看着哭得如此伤心的如意，慢慢的、用力的点了点头。
　　然后，如意咧着被泪水洗过的嘴角，对着我缓缓的笑起来。
　　我一直庆幸我的生命里有如意的陪伴，只要有她，不管多艰难的年月与时光，我们都依偎着走过来了；如果是我自己，我也许早就被这个残酷又冷漠的世界吞噬掉了。
　　然而，盛极必衰、慧极必伤、情深不寿，我与玄野对彼此的爱都太过决绝，不管缘由从何起，因爱而戕只是早晚的事。
　　终究在不久后的某一天，我还是爽了与如意今日的约定。

　　玄野消失了三天，不管我如何的打他手机，那边永远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每次挂断电话，我都还是继续做我该做的事情，但只要如意在旁边，我总能听到她细弱的叹息。
　　“欺夏，也许他妥协了，那是他妈，他终究舍不得让她伤心。”如意终于忍不住，在我不知第几次放下电话时，她小心翼翼的开口与我说。
　　我看着她，慢慢的摇摇头，我与玄野在一起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我相信他。
　　我相信他，他说过，不管是谁，都没有办法将我们分开。我相信他，那一刻，除了相信他，其他的事情我都无能为力。

　　第四天，我在打工的地方接到玄野的电话，他的声音有些虚弱。
　　他告诉我，他在医院。
　　进到病房里时，我见到了额角贴着纱布，左腿打着厚厚石膏的玄野。
　　见到我的那一刻，他的眼圈瞬间便红了起来，我走到他的面前，他拉着我的手，慢慢把我扯进他温暖的怀里。
　　他说，欺夏，四天了，我想你想得快要死了。
　　原来，我的玄野被他妈妈锁在了家里，就在昨天晚上，他偷偷把床单系在窗框上想要逃出来，可惜到了二楼的时候，两个相连的床单经不住他的重量，他重重的摔了下去，额头擦伤，左腿骨折，所幸内脏没有问题。
　　“以后别再做蠢事，万一摔死了怎么办？”我抬起头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白他。
　　玄野温柔的帮我擦泪，他说，我福大命大好不好？再说我还没娶到你呢，哪儿舍得死啊？而且要是我死了，你岂不是没出嫁就得守寡！
　　“你想得美，你要是真死了，我哭都不哭一下，立刻找个比你还好的！”
　　“哪还有比我好的男人呀？你快别闹了！”玄野抬手刮了我鼻子一下。
　　我打开他的手：“三班那个追我的男生就不错！”
　　“王胖子啊？”
　　“王胖子怎么了？你要是死了，但凡一个活人都比你强！”我没好气的锤他一个爆头。
　　玄野这时傻傻的笑起来，笑得特别温柔，他说，你不会的，欺夏，我知道。
　　我撇撇嘴：“你知道个屁！”
　　玄野大笑，顺势把我按在他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我的心前所未有的宁静。
　　后来，玄野告诉我，他妈离开了，急着要回到她工作的城市；面对卧床的儿子，她除了叹息之外再无其他。
　　我知道，她的离开算是默认了我们在一起的事情，但她所有的妥协都与我无关，她不是发现我其实是个很好的孩子，也不是发现我是真心爱着玄野，让她妥协的唯一理由，就是她不想玄野再受伤害。
　　而其实，她可能根本就没有妥协，只是暂时的让步而已，或许玄野受伤更加深了她对我的恨意，在她的心里，我定是个十恶不赦的坏女孩，不知用了多少狐媚手段勾引了她单纯善良的儿子，仅相处几个月便能让她儿子冒着摔死的风险出逃，加以时日，我的存在很有可能就会要了她儿子的命。
　　徐瀚雅，她只是在等待一个最好的机会，只要有那个机会，她便可以要我们死生不复相见。
　　皇天不负有心人，不久的后来，她终于等到了。

　　那天，回到宿舍，我把玄野负伤的照片拿给如意看，拍这些照片的初衷就是为了纪念，我想以后我们有了孩子，我可以指着照片上的玄野告诉我们的孩子：看吧，这是你老爸第一次为了你老妈而光荣负伤！
　　如意看着那些照片，在看到玄野一只手指着额头、一只手指着石膏脚做鬼脸的那张时，她不自觉的笑了一下。
　　“怎么样？我们家玄野是不是很可爱？”
　　如意白我一眼，把手机丢回我怀里，她说，楚玄野跟可爱沾边么？逃跑也能把自己搞残，顶多是蠢的有趣。
　　“他那是勇敢！”
　　“有勇无谋最可怕！”
　　“他是着急想见我！”
　　“不能急中生智还不是蠢！”
　　面对如意毒舌的凌厉攻势，我只得叹息。
　　“不过——”如意望着我，忽然开口，“他蠢是蠢的，倒是也没那么讨厌了。”
　　我听完眼睛立刻一亮：“如意，你不反对我们在一起了，对吧？”
　　“反正你也不太聪明，找个智商低的倒也好，省的以后欺负你。”
　　我一脸谄媚的点头，完全不在意她说我不聪明外加玄野智商低。
　　那天，我们相视而笑了好久。
　　外面，阳光是很美好的样子，已经好久没有下过雨了。
　　这种日子，总是让人误以为世界一直都是这样的，却忘了，不管阳光多温暖、不管连续多少个月朗星密，终究还是会有乌云蔽日、大雨倾盆的一天。
　　天道循环，因果往复，命运给你绝顶幸福的时候就该有个觉悟，空前的悲伤已经不远了。
　　没有人能够一直被眷顾，所谓的眷顾，就只是时间的长短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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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温如意是我所能送给欺夏最好的礼物了，这样一个全新的人物基本在几场对白里就让我哭了好久，写她为了欺夏而顶撞徐翰雅那一段的时候，我的眼前就是Y的样子，她在我的人生里就扮演着那么无惧的角色，从高中相遇开始，她一直站在我的身后，不管怎样她都是会站在我的一边，无关我的对错，所以有时，真正爱你的人，你不需要TA冷静并且具备帮你分析问题的能力，你只是希望TA一直陪着你，别人否定你时你可以回头，看一眼，嗯，挺好的，她还在。我亲爱的Y小姐，谢谢你愿意出现在我的生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