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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一世(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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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镯子?”景姒有些不明白。
斛律铖当他不认账,当即涨红了脸,搜肠刮肚地想着汉话,竭力诉说着这金贵太子的恶行,“我看到,一个女人,把它拿出去了!”
“就是,给我这个的,女人。”指指抱在怀里的暖炉,绿莹莹的眼睛大睁着,斛律铖瞪着呆坐在床上的小太子,像是在看一个犯错却不悔改的孩子,痛心疾首,“你,为什么不要?”
还要把它丢了。这句话斛律铖不知道用汉话该怎么说,只能不情不愿地憋在心里。
景姒何等冰雪聪明,几乎在斛律铖话刚说到一半的时候便明白了缘由。他看看一脸理直气壮的斛律铖,一时失笑。
原来这小狼崽是真心想送他礼物,而不是在嘲讽他多管闲事?
景姒想要跟他解释,目光往下一瞥,注意到了雪白的亵衣,估计是青梧看他睡熟给他换上的。
穿着亵衣与人交谈,到底不够庄重,小太子绷紧一张脸,下床拿起整齐摆放在床头的衣物,径直往成人高的屏风后走去。
斛律铖伸手抓住他,“你,去哪里?”
斛律铖身上有一半胡人血统,又是武将之子,饶是刻意收敛了几分力气,也还是把娇养在东宫的太子抓疼了。
景姒秀气的眉皱起,眼里不自觉闪现出弱势的光芒,他轻吸了一口气,“疼。”
斛律铖下意识松开了手。
景姒瞥了眼红红的手腕,刚起床的他不若平时那般温文如玉,难得有了小脾气,提高了音量,声线冷冷的,没什么起伏,“有什么事,等我穿好衣服再说。”
景姒抱着繁复的太子常服,织云纱堆到了他细白的下巴,需要微微仰着头,那红纱才不会碰到嘴,而斛律铖本就比他高大许多,从他的角度看,小小的人抱着有自己一半高的衣料,扬着脸,未束的头发垂下来,柔化了本就雌雄莫辩的五官,像个娇憨任性的小姑娘。
这句话难度不大,斛律铖恰好能听懂,他也意识到自己误会景姒了,当下用汉话诚恳地道歉,“抱,抱歉,你去换吧,我不,偷看。”
景姒这才轻瞥了他一眼,抱着衣服去了屏风后。
宫中的皇子公主,哪一个不是大把宫女奴才簇拥,从穿衣吃饭到行走起卧,无一不被精致服侍着,更别说景姒还是更加尊贵的太子殿下。
于是,成功脱下亵衣亵裤,穿好里衣里裤的景姒,看着还堆在矮榻上的一堆衣物,愣住了。
他的衣服平时都是父皇或青梧替他换的,简单的里衣他还能自己动手,但这穿法复杂的华贵外罩,他可真就束手无策了。
斛律铖呆在外面,入眼皆是陌生的华贵装潢,摆在寝宫中间的镂空香炉里正焚着香,与他之前闻过的所有熏香都不同,这香并不甜得发腻,清淡得很,不刻意去寻的话,恐怕都无法察觉,但若是仔细分辨,能嗅到淡淡的桂香。
这香味与白蘅给他送来的小暖炉上闻到过的一样,是景姒的味道。
环顾完整个寝宫,斛律铖的目光不知不觉,落到了眼前的泼墨屏风上,从与地板之间的缝隙中,能看到小太子如玉精致的赤足,莹白柔软,像极了冬时铺满阙都城的大雪。
只是不知道,把它握在手心里的话,会不会也像阙都的雪那样,化作一摊水。
就在斛律铖脑子里天马行空的时候,他身后传来一声女子惊呼,“——你是谁?!”。
斛律铖转头,看到一个身穿紫衣的宫女,这宫女他跟在景姒身后的时候见过,看起来颇有话语权。
看清那双绿莹莹的眼睛,青梧一惊,眼神下意识躲开了,色厉内荏道,“你潜入太子寝宫,想干什么?”
她目光下移,恰巧看见了斛律铖当宝贝一样抱在怀里的暖炉。太子的物品,她当然再熟悉不过,只一眼便认了出来。
再联想起方才那串玉钏,几乎下意识地,青梧知道了这就是太子所说的那个人。
斛律铖还未来得及开口,便看见那宫女搬起木凳,俏脸满是怒容,竟是径直朝他冲过来。
像青梧这样柔弱的女子,斛律铖一手便能搞定,但他想到这是小太子的人,要是伤了她,小太子估计会不高兴,手中动作便收了势。
但青梧可不知他心中所想,她一心只想教训这个胆敢欺负太子的小孩,步子都比平时大了许多。
斛律铖正为难着,脑中突然灵机一动,也不管青梧,转头便钻进了那泼墨屏风后面。
景姒正与一堆衣物纠缠,耳边都是衣料摩挲发出的悉嗦声,一时没听到青梧进来。
正反身寻找一条衣带时,景姒还不明显的腰突然被人抱住,他心中一惊,慌忙回头,对上一双眸色特别的眼睛。
斛律铖满腹委屈,“救我,她,打我。”
到现在他还不知道青梧为什么要打他,那委屈是真委屈。
青梧高举着凳子,杏眼圆睁,一路追到屏风后,看到景姒也在里面时,惊讶了一瞬,但在看到躲在景姒身后的斛律铖后,变得越发愤怒,“你别躲在太子后面,给我出来!”
说完,为免伤到景姒,她脸上犹豫了下,还是把凳子放下了,伸出手,想把斛律铖从景姒身后拽出来。
但手伸到一半,就被一只白皙细嫩的小手握住了。对自己这个莽撞的大宫女很是无奈,景姒声音冷了许多,“青梧,他是我的客人,你在做什么?”
景姒大部分时间都是温和无害的,但越是这样的人,当眼神脸色都冷下来时,就越吓人。擭于景姒的怒气,青梧一下子蔫了,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额头触地,“殿下,奴婢知错了。”
青梧是景瑋亲手给景姒指定的大宫女,性格虽莽撞了些,但精通医术,且对景姒忠心耿耿,所以哪怕她再资质愚钝,景姒也没生出过要换人取代青梧的想法。
但长久的纵容显然让青梧拎不清自己的身份了,仅仅半日,就忤逆了他两次。
景姒看她一眼,漂亮的桃花眸褪去温润的笑意时,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你与白蘅交换几日吧,守在外殿,什么时候将功赎罪,什么时候回来。”
青梧自知有错,虽然委屈,却也不敢再说什么,应了一声,便垂着头往外走。
景姒看看被弄得一团糟的衣物,终于还是放弃了自己穿的打算,“顺便把白蘅叫过来。”
听到这命令,青梧脚步微顿,一时更加难过,白嫩的眼眶红了一圈,牙咬着下唇,“是,殿下。”
青梧带上门离开,寝宫中便又恢复了幽静。
“你的手,可以松开了吗?”景姒刚处罚了任性的青梧,心情却好不到哪儿去,再看斛律铖这罪魁祸首,态度也就不是很好,“别在这儿呆着,去外面。”
斛律铖这才慢吞吞松开手臂,不情不愿地回到外间。
白蘅很快便推门进来了,比起受宠的青梧,她相貌平庸许多,性子也寡淡。看到斛律铖,只淡淡瞥了一眼,什么都没说,便应着景姒的吩咐,去到屏风后为他穿衣去了。
有了白蘅的帮忙,看起来繁复的服饰,却不多一会儿便整齐地穿戴在景姒身上,让这粉雕玉琢的小太子,在冰雪可爱之外,平添了一丝威严。
景姒满意地点点头,这些贴身的事,平日里都是青梧在做,却没想到平时一声不响的白蘅,却有一双巧手,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比起青梧还要好上几分。
白蘅跪在地上,敛眉垂眼,用手捋顺玉佩下红色的绦穗,然后跪着后退几步,恭敬地垂首,“殿下,穿好了。”
她的声音不似普通少女那般清脆,反而有些低沉,若不是她身材纤细,又做女子打扮,不知情的人恐怕还会以为这是少年声线。
景姒还是第一次认真审视白蘅,见她宠辱不惊的模样,心下满意了几分,而后莞尔一笑,问他,“会梳头吗?”
白蘅依旧未抬头,声音因为短促而显得比方才细弱了些,“会。”
“那你来给我束发吧。”说罢,抛下还跪在原地的白蘅,景姒从她身边走过,往摆在另一边的木雕鎏金梳妆台走去。
斛律铖看他出来,心中一喜,但方才发生的事让他不敢轻举妄动,于是只好站在原地,眼巴巴地望着他。
白蘅也跟了出来,她藏在宽大裙摆下的脚步很轻,仔细听都不易察觉。与进来时一样,这次白蘅依旧低着头,鬓发垂下来,让人看不清她的面容。
梳妆台边,景姒已经端正地坐在软垫上,白蘅站在他身侧,目光从琳琅玉梳上一一扫过,最终,她拿起了一把红玉梳。
白蘅的手,指节比青梧要粗一些,偶尔擦过细嫩的后颈,小太子还能感受到她指腹上薄薄的茧。
她的手很巧,不多时便将景姒及腰的长发拢起一半,绾成一个小髻,用发带固定在头顶,全程没有让景姒的头皮感到一丝疼痛。
做完这一切,白蘅如上次一样,跪在一旁,头始终不曾抬起,存在感十分薄弱,“殿下,梳好了。”
景姒这才向目光殷切的斛律铖招手,“你过来。”
如同一只被主人召唤的小狼狗,斛律铖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大跨步走到了景姒面前。
景姒并未站起身来,此刻斛律铖居高临下,能清楚地看见那张扬起的莹润白皙的小脸,和由于姿势原因,不得不微微张开的粉唇。
斛律铖幼小的心一时鼓噪如雷,从未有过的感觉让他疑惑,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说到底景姒也还是养尊处优的太子,这样仰视的姿势让他很不舒服。细长的眉蹙起,景姒有些不满,“你别站这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