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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柳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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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谈笑间强掳灰飞烟灭,理清思路,还要风度。
兵不血刃不止是技术,更是艺术。
齐府距酒楼的十条街,到第三条时李寻欢已经成功的让金柳龄打开了话匣子。
第四条街——他告诉李寻欢自己当初和哥哥年少轻狂混迹江湖被人暗算,幸得齐缪路过相救得以生还,大恩大德虽死不能报万一。
第五条街——他说齐大人为人随和友善,谋略超群,朝中深得皇上器重百官敬仰,年纪轻轻还是太子少师……前途不可限量。
第六条街——他说齐大人表面上对谁都和善,但心里唯一的知己自始至终只有墨鸣而已。
第七条街——他什么都没说,沉默了整整一条街。
第八条街——他说齐大人作为钦差传圣旨前还好好的,无病无灾,甚至还进宫跟太子陛下畅饮一夜醉醺醺的回来,谁知到了墨鸣处便不明不白的被他杀死了。
第九条街——他说自己永远都不会原谅那个人。
那人是谁,李寻欢没有再问,他问不下去。
事情发展至此,巧合一个接着一个。
每个人说的话,做的事,讲述的故事,诉说的经历,或多或少都和李寻欢卓东来有相似之处。
同样有青梅竹马,同样是彼此知己,同样的因故“背叛”。
忠心耿耿的随从。
夹杂其中的利益。
彼此理想背道而驰。
一个杀了另一个?
赵五为了墨将军冒着几乎是送死的危险两次易容引得李卓二人介入调查。
为什么偏偏一定要李寻欢和卓东来?
为什么不是别人?
因为彼此间有着相似经历?
蓄意策划?
为了什么?
把两人引入局中能给谋划者带来什么好处?
第十条街已到,抬眼便能看到的金字匾上写着——拜金楼。
李寻欢放慢本就不快的脚步,悠悠然迈步走进去。
奇特的是,金柳龄在李寻欢减慢速度的同时也慢了下来。
有的人在不知觉被影响,有的人不知不觉影响人。
早餐时间已过,午饭时间未至,宽敞的大厅坐着不多的人,比较清静。
找了个靠边的位子两人坐了下来,眼尖的小二看坐了新客人忙走上前端茶倒水。
李寻欢问道:“金老前辈喜欢吃些什么?”
很普通的一句问话,引得金柳龄又触动了不知哪根神经:“您和那位卓先生一直叫我老前辈……老前辈……其实我今年刚刚46岁……”
“……齐大人也曾经笑着对我说,金柳龄啊金柳龄~~你的名字谐音为【六龄】,这六龄可是都加在你年少老成的脸上了?”
“当时我才21岁……”
本是打趣的玩笑话,但李寻欢并没有笑。
46长得像64,这实在不可笑。
可悲。
但李寻欢从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他认为同情这种心情应该是相当宝贵难得的。
所以他只是静静的听。
金柳龄愈发沉浸在回忆中,恍若不知世事。
李寻欢轻轻阻止了端茶前来的小二,挥挥手让他离开了。
仿佛已经被千头万绪乱作一团的陈年往事搅的不知如何是好,金柳龄半恍惚半朦胧的念叨道:“46了……我还能做什么?告诉我……滴……”
【di】的音还未发完,猛然间金柳龄回过神来,神色中甚至带了一丝杀气,直望向李寻欢:“……”
像是没看见一样,李寻欢眼睛正端详着拿着一个酒壶三只酒杯走过来的身着淡青色外袍的公子。
到了李寻欢桌前,青衣公子笑眯眯的把杯子摆在上面,酒壶轻点三下,三只杯子中的酒水平面竟完全相等,分毫不差!
伸手作了个“请”的手势,那位公子笑道:“在下于楼上见二位举止不俗便有意结识,此酒为这家酒楼窖藏50年极品茅台,二位如不嫌弃可否赏光一品?”
李寻欢微微一笑:“恭敬不如从命。”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好酒。”
金柳龄明显思绪还在神游,木然的拿起杯子跟着喝了。
“痛快!”青衣公子赞道,同样举杯饮尽,作风竟颇为豪迈与书生气质背道而驰。
“还不知这位先生高姓大名?”
“在下李寻欢。”
“金柳龄。”
“啊!那真是巧了……”青衣人一拍手做大惊失色状,随即又是灿烂一笑——
“真是巧了,我要杀的,就是你!”
话音未落,手中酒杯急射而出砸向李寻欢,李寻欢轻轻一躲避开,“啪啦”一声脆响酒杯碎裂,青衣人身形竟与酒杯同时到达角落——与半空中抄起一枚碎片便直逼金柳龄咽喉。
【我要杀的,就是你!】指的不是李寻欢,而是金柳龄!
眼看自己性命不保,金柳龄反射性的想掏银针反击,却感到浑身无力……
反抗不及,干脆闭上眼睛等死,却听得“叮啷”一声瓷片和金属撞击,张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碎成粉末的尖锐瓷片和一把亮闪闪的飞刀。
小李飞刀——例不虚发,武林神话。
青衣人脸色发白。
只当是重名重姓,未曾想到真是传说本人!
别说李寻欢并没中酒中所下的化功散,就是真中了自己也不敢动他分毫。
手掌被强劲的内力震的不停发抖。
冷汗落了下来。
几近惊恐的看着传说向自己走来,青衣人任由他把要杀目标从自己手中带走,不敢动半下。
金柳龄向李寻欢示意自己没事,化功散的效力几个时辰内便可自行消除。
李寻欢在搀扶金柳龄时,平静的说了一句话:“请转告你的主子,贵府四位【来访者】目前一切安好。”
感觉到青衣人明显的一颤,李寻欢也没有再说别的,转身和金柳龄重回座位。
青衣人慢慢的,慢慢的往后退着,见李寻欢确实毫无动作,像从网中挣扎出的兔子飞驰而去。
桌子上只剩半壶酒,两只杯子。
酒很香。
却有毒。
李寻欢叹了口气,叫来小二点了几道菜,一壶酒,打包带走。
回去路上,金柳龄不禁好奇李寻欢是如何得知酒中之毒,李寻欢笑了笑回答:“我也不知道有毒,就是不想喝。”
金柳龄一愣,想了想,似是悟到了什么,哈哈大笑。
笑完,脑中名为【齐大人】的那根筋再次被触动:“齐大人也好饮酒,且酒量……十分之差……”
“多饮伤身~”李寻欢笑眯眯的说道。
“是呀,听齐大人说……小时候每次他喝多了酒,都会胃疼的脸色苍白,几乎站不起来……而那时……便是墨将军背着他满长安的去找大夫。”
“因为疼过之后就没事了,所以齐大人依旧不在乎。墨将军也是,根本不当回事,两人还是总喝……总喝……”
金柳龄接下来的话,李寻欢一字都没听进去。
因为他已大致串连出了事情的经过。
他终于知道当年的真相是什么,虽然还很模糊。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