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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双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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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大镖局把主营业务扩大到暗杀了?!
当第二天一早金柳龄顶着两个黑眼圈推开房门进屋之后,首先想到的就是这样一句话。
李寻欢卓东来二人不在屋中。
屋内只有四个黑衣人或半蹲或倾斜一动不动,造型很具流线型艺术气息。
金柳龄上前观瞧,那四个人望见他后表情各不相同,一个眼中流露杀意,另外两人疲惫中带着一丝恳求,还有一个居然朝他挤出了个笑容。
他们当然不是大镖局的人。
踌躇半响,金柳龄把手伸向了其中一个,两指运力,目标便是——死穴。
四人皆是一惊,狠狠的瞪着他眼中汹涌的全是怒火,还有恐惧。
只是这一指还未来得及点下去,一个温和的声音传进了耳朵。
“没想到金老前辈起的如此之早,在下未在屋中真是失礼至极。”
金柳龄当即缩回手指,顺从恭敬的站在门边垂首等候:“我擅入二位房间才是失礼,还请二位贵客莫要见怪。”
李寻欢心情似乎很好:“哪里,想是金老前辈敲门之后未得回应,恐怕我二人有什么闪失才不告而进,在下怎会怪罪前辈呢?”
……
四座雕像哑口无言的听着两人没营养的客套,心中一片冰凉。
他们也是自小习武,稍大时被主子挑选,徘徊几百次生死边缘历练而成的一流刺客,他们这种人在主子心中还有一个身份——死士。
每次任务都当成是最后一个,这样失手死去也是理所当然。
两个黑衣人已经心如死灰,知道自己这次恐怕是有来无回。
一个黑衣人时刻冷着脸。
他是四人小队中的领袖,他需要绝对的冷静、威严。
这样才能活下去,和同伴一同活下去。
一个黑衣人很爱笑。
他热爱生活,把活着的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每一天都像他的生日,他的节日。
他一年四季都在笑。
他笑得甚至觉得自己已经疯了。
他们这一行对于危险的敏感总是超出常人。
能活到今天已经很不容易。
现在,这四个人正感到大限将至。
他们事先并不知道今次要来杀的是什么人,到现在仍不知道。
他们只知道自从昨夜被点了穴道之后,那两人直到今早还未对他们看过一眼。
就好像他们根本不存在。
或者压根已经是个死人。
就连刚才那笑得一脸温和的翩翩公子在和想杀他们的老头子对话时,对他们也是连瞟都不瞟一眼。
而他们百分之一万的确定那公子和身后紫衣人早就看到了那老头子要杀他们的场景。
而他们选择了忽略。
寂静无声远比喧哗无比更容易令人胡思乱想。
如果说当门外适时的声音响起救了他们时四人还有一丝生还希望的话……现在的情形就像死神正轻言软语的在他们耳边说着——
乖~~你们就要死了。
听着李寻欢跟金柳龄无聊的对话,卓东来的心思反而更多的放在了那四个黑衣人的身上。
对于人心他把握的总是精准无比,他已经看出他们的恐惧和无望。
他有相当多的方法问出他们隶属何人,此次行刺由谁指派。
只要他高兴。
瞥了一眼已经把话题扯到【金老前辈何时进了齐府】【齐缪和墨老将军关系似乎很好】的某人……卓东来嘴角勾出一个坏笑。
“李前辈。”他唤道。
谈兴正浓的某人立刻回头,不明所以的睁大眼睛。
“啊?”
“没想到你与金老前辈谈的如此投机。”
“呃……?”
“现在时辰尚早,不如我们边填肚子边谈如何?”
李寻欢也想起来打起床后还水米未进呢,这一提醒才发觉确实有些饿。
金柳龄接到:“厨房正巧有新摘蔬菜,我的厨艺也还过得去,二位贵客不嫌弃的话……”
还未说完,卓东来微笑的打断道:“岂敢劳烦金老前辈亲自下厨,我二人既然是客,自然也要尽些客人的义务。”
没等金柳龄脑袋转过弯,卓东来看向李寻欢:“李前辈可知,长安现在最知名的酒楼是哪间……”
一听【酒】楼二字,李寻欢原本的好心情更加锦上添花:“可是离此十条街附近的拜金楼?”
那闪亮的发光的双眼看的卓东来嘴角也抿了起来含笑点头:“拜金楼最有名的当属雪菜鲈鱼和……凉拌笋丝……”
某人听到笋丝两字一个战栗。
喝口茶,卓东来接着说道:“笋丝和……状元红还有……竹叶青。”
某人眼睛再次被点亮,期盼的目光望着他。
卓东来被逗乐了,强忍着笑意道:“虽说梅二先生叮嘱过戒酒,但整整一月不让嗜酒如命的你滴酒不沾也不大可能……嗯,只能买一壶。”
李寻欢立刻点头。
卓东来说道:“如果半路偷喝或是藏起来的话,那凉拌笋丝……”
“东来~~~”
“……去吧去吧。”
说完卓东来朝金柳龄点了点头:“有劳金前辈跟着跑一趟了。”
金柳龄回过神点了点头,不知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起身送二人出屋,李寻欢笑意依然,就在金柳龄快步往大门外走去的时候,他俯身凑到卓东来耳边,隔着纱窗瞥了一眼已是颓废状态却仍脊背挺直的四座雕像,轻声说道:“东来,下手轻些。”
卓东来一愣,随即回击道:“李前辈一路上也要花些心思了。”
李寻欢强忍着不笑出声音,他当然知道卓东来指的是什么。
金柳龄武功超群,性格坚毅,只是身上藏了太多秘密,想让他吐出这些秘密,需要一个李寻欢这样通晓人情善于倾听的人。
四个黑衣人自幼被训练成刺客死士,虽不畏死但不至于找死,要令他们说出幕后主使很难,但对于精于人心弱点的卓东来则是手到擒来。
这两样事情自然不能同时进行。
所以,李寻欢要去买酒。
所以,卓东来留在此处。
“李前辈,酒不可多饮……”
见眼前某人笑的太过昭彰,不由得再次叮嘱,但还未说完李寻欢的嘴唇便欺了上来。
卓东来毫无准备,条件反射般的就要一掌拍上去,却在即将击实的时候缓了下来。
这个吻就像蜻蜓点水般的轻柔,迅速。
只是一瞬间的事。
李寻欢用手按住自己的嘴唇,笑道:“东来,即便不饮酒,只怕我也要醉了。”
说完身形轻飘飘的追上金柳龄出门而去。
卓东来在门外站了很久。
待回过神来,他暗自记下——李前辈,今后你若再想饮酒,我便拿这句话搪塞你如何?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眼中是何等的温柔。
卓东来转身朝屋中走去。
四个黑衣人在屋内虽已不再面壁,但还是保持一个姿势动弹不得,他们无法听到门外的动静。
他们现在只知道最想杀了他们的老头子暂时走掉了。
留下的只是阴沉沉的一个紫衣人,他的手是很快,但毕竟这里只剩了他一个。
四人对视一眼,皆是同样的心思——四对一,尚有一丝机会。
但当紫衣人重新从门外进来后,四个人这才明白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他们看到了他的眼睛。
那是无底的漆黑。
那是只有经历过世间万苦洗涤出的一双眼睛。
可以做出任何事情。
没有任何感情。
他们打了个冷颤。
甚至怀念起想要直截了当杀死他们的金柳龄。
他们不怕死。
但这个人,知道什么才比死更令人恐惧。
现在,这双眼睛终于把目光投向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