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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同宿 ...

  •   小花与虹虽然嘴甜会哄人,但这不过是大人们对他多有纵容的回馈,实际上他是很有些小脾气的。
      那天花芝说了那样绝情的话,他虽难过慌张,却也没想过妈妈会真的不要他,总觉得过些天她消了气就好了。
      但是这天,听见她以那样冷淡的语气跟外人谈起他,花与虹总算发现,有些事情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那一瞬间,仿佛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恐慌、难堪、伤心、委屈……太多太复杂的情绪从心头涌起,让他几乎无法负荷,于是所有情绪便交织成了向外宣泄的愤怒。
      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但是他已经乖乖认错了啊。
      哪有妈妈不要自己孩子的?
      再加上这段时间孙志彬对他更是百般疼宠,再话里话外挑拨几句,两相对比,更让小花与虹心有不忿。
      躲在房间里偷偷哭了一场后,他擦干眼泪,气呼呼地下定决心:
      哼,你不要我,我还不要你呢!

      花与虹没想到,他们母子之间竟真从此再无往来。
      虽然后来逐渐露出原型,但刚开始孙志彬包括何冬云都对他不错,他也果真没心没肺地在这个新家生活得挺开心。
      当然也会在某个瞬间,忽然思念自己的母亲,紧接着被抛弃的愤怒又盖过思念,周而复始。
      最开始或许只是小孩子赌气的想法,可随着光阴流逝,年岁渐长,对于母亲的绝情,他心里的怨恨便越来越深。
      越是怨恨,越是会反复琢磨——
      我凭什么被这么对待?她怎么能这么狠心?
      明明,明明以前很好啊。

      说起来有些好笑。
      在众人眼里,从小就是阳光小天使和开心果的花与虹,其实毫无共情能力,也不关心自己以外任何人的境遇,他只是天生知道说什么会让人开心,好让自己获得更多的偏爱。
      而那段偏激而叛逆的中二期,反而是他开始“善解人意”的时候。
      他时常逃课,漫无目的地到处晃荡。
      向来心里只装得下自己的少年,因为难以宣之于口的委屈和怨恨,开始沉默下来,用阴暗的触角观察世界——
      行色匆匆的上班族为了生存而疲惫奔波,在某一刻街头崩溃大哭;
      经营小饭馆的夫妻为鸡毛蒜皮的事吵得面红耳赤,却在他走进店门的瞬间同时噤声,僵硬地挤出笑脸相迎;
      小孩因为哭闹着要吃食品展示柜里售价二十来块的蛋糕,而被父亲扇了耳光;
      看起来只比他大两三岁的服务员小姑娘被中年男人摸了屁股,却因为没有证据而敢怒不敢言,在一众调笑声中气红了眼……
      花与虹冷眼看着这些,内心并没有什么波动。
      只是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这个世界似乎没有自己认知的那样好,他所有自知或者不自知的优越感,其实都与他本身无关。
      课上,班主任要求每个人回家对自己的父母做个小访谈,写篇作文向大家介绍自己的父母。
      花与虹自然没有写。
      他发现他一点也不了解自己的母亲。
      在他眼里,曾经的母亲一切都好,是他无所不能的神,后来的母亲则坏透了,是世界上他最恨的人。
      他知道自己的母亲家境贫寒,有一对重男轻女的父母和一个无赖的弟弟,知道她白手起家,是个很厉害的女强人,知道她曾经有个奉若珠宝的儿子,后来却不要了。
      但除了最后一点,一切不过是平铺直叙的往事、无关痛痒的标签。
      等他开始了解并思索,才逐渐意识到,他从出生就拥有的优越的物质生活、被众人簇拥关注的特别待遇,都是母亲奋斗半生才有的成果。
      他终于想明白,孙志彬夫妻是怎样龌龊的货色。
      而自己,又在其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妈妈从二十岁创立了花缘,投入了二十年的心血。而我却认为,那只是一家公司。”
      可那何止是一家公司。
      那是某个曾经一无所有的姑娘在社会立足的底气,是她自我价值的具象,是漫漫岁月里她所有的青春。
      “花缘才是妈妈第一个孩子。”花与虹顿了顿,以平静的口吻接着道,“而我,帮着那对贱人一起毁了它。”
      “也不算毁了。”虢秀苍白地安慰道,“只是被夺走。”
      “就是毁了。”
      花与虹固执地重复了两遍,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总结道:“我有罪,我活该。”
      感受着肩头的湿意,虢秀心尖颤了颤。
      他保持着躯干不动的姿势,抬起一只手,斗胆揉了揉少爷尊贵的头发,叹息般道:“有罪的是他们,你只是做错了事。”
      虢秀是真心这么想。
      尽管在叙述中,花与虹略过了所有能为自己辩解的细节。
      却也不难想到,其中存在着多少贪婪算计和阴险诱导,许多成年人都难免中招,何况一个八岁的孩子呢。
      错了就是错了,他不盲目为心上人开脱。
      但真正称得上有罪的,绝对另有其人。
      “你说得对。”花与虹点了点头,不服气地嘟囔道,“贱人凭什么过得那么快活,我一定要……”
      嘟囔着,声音越来越小。
      虢秀赶紧抬手托住他往下滑去的脑袋,怀着一腔柔软的心绪,将人小心放平在床上,轻柔地盖上薄被。
      正想离去,却被一股不大的力道阻止。
      先前的讲述中,花与虹无意识地把玩着虢秀的衣角,睡着了也松松握着,感觉到它正在脱离手心,他身体微微一震,即将惊醒一般皱起眉头,同时攥紧了手。
      虢秀立即不敢再动。
      在原地雕塑般立着,深邃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床上的人,仿佛一头蛰伏的野兽。
      半晌后,他终于动了。
      像是向什么妥协了一般,颇有些无奈地缓缓呼出口气,又坐回了床边。

      第二天,虢秀是被胸口的窒息感憋醒的。
      他下意识想翻身坐起,却感觉身上的重量不对,睁开眼,便看到怀里毛茸茸的脑袋。
      虢秀一惊,想起前一天晚上的情况。
      本来打算等花花睡熟后再回房间的,谁知自己反而睡着了,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躺在客户的床上过了一夜。
      这这这也太没职业素养了!
      虢秀又是惭愧又是心虚,打算轻轻把花与虹的脑袋挪开,再自己悄悄离开现场,假装一切不曾发生。
      才微微支起上半身,趴在胸口的脑袋动了动。
      虢秀连忙屏住了呼吸,等怀里没了动静才再次动作,等他好不容易快要成功脱身,回头一望,顿时僵了身形。
      花与虹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一双漂亮的眼睛正猫儿似的盯着他。
      虢秀被看得头皮发麻,连忙道:“少爷,你听我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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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同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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