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2、三十一 ...
-
茶点似乎并没有让尚天赐太开心,他到后来反而有点儿心事重重的,吕志平见他这副表情,也就懒得多待,索性告辞出来了。
离开了红晨,他掏出手机打给了林局:“喂,林局,我又被尚天赐叫去喝茶去了……对,我觉得还是跟你们几位领导当面汇报比较好……嗯,那我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到……”
吕志平挂上电话,回头看看红晨,祝秋月正在落地窗前面向外张望,显然是在看他。他冲着祝秋月笑笑,转回头用手机叫了一辆车,回了市局。
许局、郭局、林局早就在郝书记的办公室里聚齐了,吕志平来之前,他们已经开了一个小会了。见吕志平进来,郝书记连忙说:“来了?坐吧。”
“要不咱们还是去小会议室吧。”吕志平觉得屋里人有点儿多了。
“不用,就这儿吧,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下午接到一个电话,让我去陪尚天赐喝下午茶。一到那儿他就跟我说,丁瑞喆马上就回国,我们现在正在进行的调查工作可以暂停一下。”
“暂停一下?”郝书记皱起了眉毛,“他真这么说的?”
“他就是这么说的,而且他说如果我这么做了,会有人感谢我。”
“感谢你?你们现在在查什么?”
“我们现在查到徐梦雨开的那个皇家A休闲宫的经理,原来也是陈大庆的皇家后花园的经理,我们怀疑这个皇家A休闲宫和皇家后花园有关系,所以我们想查一下徐梦雨开店的资金来源。”
“他说了不让查这个了?”
“他没说,他是希望我们现在什么都不要查。不过如果他跟这个皇家A休闲宫有关系的话,我想他是知道我们现在要查什么的,因为我曾经跟皇家A休闲宫的经理透露过这个想法。今天上午刚说完,他下午就找我,我看他可能是有点儿坐不住了。”
“那你怎么回答他的?”
“我没答应,而且我把这个事情挑明了,告诉他我们就是要查这个按摩店的资金来源。”
“他有什么反应吗?”
“他什么也没说。”
“没说?”
“嗯,我想我可能是打草惊蛇了,他估计很快就会采取行动,防止我们在这个方向上查下去。”
“你是故意透露的这个消息吧?”
“是的。”
“尚天赐还说了什么?”
“他说他、丁启逊、陈大庆是同时起家的,后来他逐渐疏远了陈大庆,但丁启逊没有,他暗示我丁启逊和陈大庆的歌厅有联系。”
“有哪种联系?”
“他没说,但我感觉,他似乎想让我觉得徐梦雨被杀的案子,和丁启逊有关系。”
“从你们调查的情况来看,有这种可能吗?”
“不好说,不过就算有这种可能,以现在调查的深度也挖不出来。”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觉得等等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动作。不过,在这个案子的调查过程中,尚天赐明显比较主动,这让我觉得有点儿问题。”
“你觉得他才是真凶?”
“这只是一种可能,还有一种可能是他想浑水摸鱼。”
“怎么说?”
“他自己说他们三个人同时起家,丁启逊和陈大庆关系比较密切,他则比较疏远。我觉得他这是故意拉开自己和丁启逊、陈大庆的距离,撇清自己。”
四个领导都不说话,陷入了沉思,过了片刻,郝建设才说道:“既然这样,我觉得还是以不变应万变吧,你查你的,他搞他的,搞的小动作越多,暴露出来的破绽越多。”
“是。”吕志平立刻答应。
“还需要我们做什么吗?”
“暂时不需要,不过,我觉得在查这个案子的过程中可能会牵扯到很多人,还是希望各位领导有个心理准备。”
“嗯,我们心里清楚。”
“那我先走了。”
“去吧。”
吕志平轻松地离开领导办公室,他看看天色,都已经擦黑了,早就过了下班时间了。
林逢春回到办公室,他始终心里有点儿不踏实,琢磨了许久,拨通了方小洋的电话。
“喂,林局。”方小洋似乎有点儿紧张。
“你最近跟老赵联系了没有?”
“联系了,去了好几次,今天下午还去了呢。”
“老赵怎么说?”
“他说线索不全,现在什么都不好说。”
“那你就把已经查出来的东西都告诉他呀。”
“我是都告诉了,他说现有的资料不全。”
“你没问问他还需要什么?”
“我问了,他说他现在还不太确定,要考虑考虑。”
林逢春叹了口气:“好吧,那就让他好好考虑吧。”
挂断电话,方小洋也叹了口气,今天下午他去了医院,也见了赵复之,然而赵复之一见他却没太表现出欢迎的意思来:“你来了?”他一边说一边打了个哈欠,似乎是刚睡醒。
“嗯,来了,我把案子的材料都带来了。”方小洋一边说一边把手里拿的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和一个果篮放在了床头柜上,“这个果篮是我在路上买的。”
“嗯。”赵复之挑了挑眼皮,看了一眼那个果篮,“案子有什么进展吗?”
“算是有吧。”方小洋很犹豫,他也说不清这算不算进展,“现在案件的唯一嫌疑人丁瑞喆要回国接受调查了。”
“丁启逊的儿子?”
“嗯。”
“工作是怎么做通的?”
“不知道,是吕队自己去的,回来就告诉我们人会回来,但具体怎么谈的他没说。”
“是这样……”赵复之想了想,觉得这里面的事情不简单,“那你们现在在干什么?等嫌疑人回来问话?”
“也没有干等着,我们也做了一些工作。”
“包括什么?”
“我们调查了那个死者徐梦雨的租房合同,也找到了她的房东,发现她租房这事就是他们自己搞的障眼法。弄了个委托书,被委托人是丁瑞喆,搞了个租房合同,还在中介挂了一天,但整个过程很假,一眼就能看透,连中介的小姑娘都觉得不对头。”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搞?”
“我们猜测是为了掩人耳目,让人觉得丁瑞喆和徐梦雨不认识。”
“还有吗?”
“我们搜查了丁瑞喆在同一个小区的住处,发现除了丁瑞喆之外,还有徐梦雨生活的痕迹,我们猜测丁瑞喆曾经和徐梦雨在那里同居过。”
“徐梦雨不是自己有一住处吗?为什么还要和丁瑞喆在另一个别墅同居?”
“我们猜测是丁瑞喆不想让现场留下自己的痕迹。”
“什么意思?”赵复之有点儿糊涂了。
“是这样的,”方小洋只好从头向他解释,“我们猜测丁瑞喆早就计划杀死徐梦雨了,所以他在租房的时候搞了那么一出,想营造出他和徐梦雨不熟悉或者不认识的假象。而丁瑞喆的住处和徐梦雨的住处那两栋别墅内部几乎一模一样,这能使他在自己的住处计划和演练行凶过程。他的住处有徐梦雨留下的痕迹,但徐梦雨的住处几乎没有他的任何痕迹,这说明他从来不进徐梦雨的住处,以免留下自己的痕迹,目的是为了确保案发之后,没人把他和徐梦雨的死联系起来。”
“你的意思是丁瑞喆自己不去死者的住处,而不是死者不让丁瑞喆进门?”
“嗯,我们就是这么想的。”
“好吧,别的呢,还查到什么了?”
“死者的按摩店的经理,原来在陈大庆的皇家后花园当大堂经理,死者原来也是那儿的小姐,但这个经理在前面几次的问话里并没有主动承认这一点。”
“他这次承认了?”
“承认了。”
“他没说为什么原来没承认?”
“他说是怕这些事情被翻出来,才没敢说。”
“你们相信吗?”
“这个……”方小洋不知道该怎么说好,想了想才答非所问地说道,“吕队说,要查查皇家A后花园的资金来源,我觉得,他可能是不大相信吧。”
赵复之笑笑:“查资金来源跟这个有什么关系,恐怕吕志平是借题发挥吧。”
“这个……我说不太好。”
“他我还是比较了解的,破案子的时候往往把别人想隐藏的东西都给掀开,也不管这些跟案件本身有没有关系。”
“哦……”方小洋不太确定这是优点还是缺点。
“这个案子里的嫌疑人是丁启逊的儿子,受害人是当年陈大庆手下的小姐,尚天赐还为这个案子亲自找过吕志平……”
“尚天赐?”方小洋没听吕志平说过他和尚天赐之间的事情,现在听到尚天赐找过吕志平,这让他格外吃惊。
“是啊。”赵复之没搭理他的大惊小怪,“把丁启逊和陈大庆都牵涉进去的案子,怎么可能少得了尚天赐呢?”
“案发地东嘉苑小区就是尚天赐的地产公司开发的,现在物业管理公司也是尚天赐的。”方小洋小声说道。
“这下有意思了,这一个案子把他们三个人全给牵扯进去了。”
“他们三个,有什么关系吗?”方小洋并不清楚这三个人的历史。
“关系可以说是相当深了,这三个人是同时起家,互相帮衬发展起来的。现在陈大庆虽然进去了,丁启逊和尚天赐可还是能呼风唤雨。”
“那这个案子……”
“是个烫手山芋。”
“哦……”方小洋不免有些心事重重了。
“你这个小伙子,”赵复之对方小洋的表现显然有些不满,“怎么,开始担心了?破案子还能患得患失?要是这样,警察就啥活儿都干不成了。”
“我不是患得患失……”方小洋想辩解,但又不知说什么好,琢磨了一下,也觉得自己似乎确实是有些患得患失了。
“你们查来查去就查到这些?”
“差不多吧。”
“好多疑点你们都没查?”
“什么疑点?”
“原来皇家后花园那个大堂经理,他叫什么?”
“郑文宝。”
“对,这个郑文宝是怎么去死者那儿当经理的,你们问了吗?”
“他说是死者邀请的。”
“他跟死者很熟吗?”
“不熟。”
“是郑文宝自己说的不熟?”
“不是,是陈大庆的小舅子说的。”
“他具体怎么说的?”
“他说大堂经理不是小姐们的领班,他们之间平时没什么交集。”
“郑文宝自己怎么描述他和死者之间的关系?”
“我们问他和死者之间关系怎么样,他一开始说跟死者没什么私交,后来我们戳破他曾经是皇家后花园的大堂经理之后,他又说和死者的关系还可以了。”
“还可以这三个字很含糊啊。”
“嗯,我也觉得他说得含含糊糊的。”
“陈大庆的小舅子说话有多少可信度?”
“这个……我觉得这小子挺不靠谱的。”
“你们见过陈大庆吗?问过他这个大堂经理和死者的事情了吗?”
“问过,一开始提郑文宝,他还没怎么,后来我们说郑文宝在徐梦雨开的按摩店里当经理,他就火了,好像被这件事刺激了似的。”
“他为什么生气?”
“他说觉得郑文宝和徐梦雨都出卖了他,但他对于为什么这么说,又遮遮掩掩的。”
“难怪吕志平要查那个按摩店的资金来源,这里面确实有问题。”赵复之笑了起来,“虽然不一定和案子本身有关系,但这些人这么遮遮掩掩的,背后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那……应该查?”方小洋对这个结论心里总觉得有点儿不太踏实。
“就算我说不要查了,这能拦得住吕志平吗?”赵复之趴着,也没法笑得特别痛快,只好收起笑容,“死者的家属你们就没好好查查?”
“查了,但死者的家属跟死者之间基本上没什么来往。”
“死者和家属没什么来往?”赵复之眯起了眼睛。
“是啊。死者现在家里还有父母和一对兄嫂,但死者的父亲重男轻女得厉害,死者十五岁的时候就因为不堪忍受父亲的虐待离家出走了,所以这些年来,死者和自己的父亲之间从来不联系。”
“哦,那母亲呢?”
“死者的母亲半身不遂,长期卧病在床。其实,死者跟家里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她哥哥,当初死者逃跑就是她哥哥教唆的。后来死者办身份证,也都是靠她哥哥从家里偷户口本才办成。另外,死者在此期间还不断给自己的母亲汇钱,也是通过她哥哥。不过,死者的哥哥也是无利不起早,当初教唆死者逃跑的时候,他偷了家里一千块钱,只给了死者三百,却跟所有人说,一千块钱都是家里人给的,自己吞掉了七百。后来死者给自己母亲汇的钱,也都被他吞了。这件事导致了他和死者之间的争吵,关系也破裂了。这应该是去年的事情,到现在差不多有一年了。”
“那这个死者死亡之后,她的家人有什么表现?”
“她的哥哥和嫂子来了之后,说了没两句就问遗产的事情。”方小洋一边说一边摇头,“刚才又来了,说是要提供线索,结果说什么死者跟他吵架的时候说自己认识了一个特别厉害的人,让他们小心点儿,然后就啥也说不出来了。我们猜测,他是故意这么说的,目的也是希望用这种手段给我们施压,好在自己妹妹的死亡上多捞点儿好处。”
“倒是有这种可能……”赵复之陷入了沉思。
赵复之说完这句话就闭上了眼睛,方小洋只好跟着闭嘴,又过了一会儿,赵复之忽然睁开眼睛:“我有点儿累了,你回去吧。”说完又闭上了眼睛。
方小洋只好告别:“哦,那您先休息吧,我回去了。”
吕志平却不知道方小洋已经在林逢春的授意下去找赵复之了,他离开市局的时候,心里还在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一时有些心乱如麻。
而这时他的手机又响了,是红晨的座机打来的,他接起来,里面传来祝秋月的声音:“喂,吕队长。”
“哦,是你啊,怎么了?”
“看您今天离开的时候不太高兴,想给您打个电话问候一下。”
“这就不必了吧。”吕志平打了个哈欠,“你可以跟尚天赐说,不用太关心我……”
“跟尚总没关系,是我找您。”
“你?”吕志平看看时间,已经将近八点了,“这个时候约人吃饭,有点儿晚了吧。”
“不吃饭,看电影。”
“看电影?”吕志平心里有点儿狐疑,“我们两个?”
“对啊,莫非您要回家吗?”祝秋月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似乎早就知道吕志平是孤家寡人了。
“……”吕志平迟疑了一下,“可我还没吃饭。”
“那就先吃饭,再看电影嘛,嘻嘻。”祝秋月居然笑出了声。
吕志平越发心里没底,他想了想:“那……你吃了吗?”
“我,还没有啊,我就是估计你也还没吃晚饭才给你打的电话啊。”
“哦,那就一起吧……”吕志平迟疑着答应了,他觉得不管怎么说,先看看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应该没错。
“好,那你停一下。”
吕志平停住了脚步,身后忽然亮起了车灯。一辆小车缓缓开了过来,在他身边停下。副驾驶的窗户落下来,祝秋月在驾驶座上朝着他笑笑:“吕队长,上车吧。”
吕志平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你一直在这里等我?”祝秋月笑着点点头,吕志平忐忑不安地坐到了副驾驶的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