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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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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志平满心轻松地回到办公室,结果三个消息铺面而来:第一个消息是十五号别墅的房东马继春已经从国外返回,明天下午两点会来局里;第二个消息是徐梦雨的尸检结果和毒理分析结果都已经出来了,高子乾那边让他亲自去取一趟;第三个消息是丁瑞喆案底都已经调出来了,而其中确实有徐梦雨的名字出现。
前两个消息都没太让吕志平兴奋,倒是第三个消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立刻让王盛把资料拿过来,详细说一下。
王盛把一摞卷宗放在他面前摊开:“吕队,六年前丁瑞喆喝醉了酒跟人在歌厅打架,我们查了一下,发现跟他打架的叫孙国伟,俩人打架的原因是抢一个小姐,而这个小姐就是徐梦雨。”
“孙国伟是什么人?”
“孙国伟是歌厅老板陈大庆的小舅子,也是个臭狗屎,前科比丁瑞喆还多。”
“陈大庆?那个歌厅是叫皇家后花园吗?”
“是,就是五年前局里扫黄端掉的那个。”
“五年前,我记得徐梦雨的皇家A就是五年前开的吧。”
“对。”
“孙国伟和丁瑞喆打架是六年前,那时候徐梦雨还在陈大庆那儿当小姐,就一年,徐梦雨就能自己开店了?”吕志平摸着自己的下巴,陷入了沉思。
王盛见他不说话,也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吕志平才问:“后来那次,两年前让俩姑娘按住送派出所,那是什么情况?”
“那次是董家园派出所处的警。”
“董家园不就是东嘉苑那片的派出所吗?”
“对,没错。”
“接着说。”
“当时丁瑞喆是被俩姑娘架着进来的,来的时候已经被揍成乌眼青了。据说当时丁瑞喆在酒吧找其中一个姑娘搭讪,趁姑娘上厕所的时候往酒里倒了什么。谁知道人家姑娘其实是两个人一起来的,另外一个姑娘就在不远处,全程都没参与,他也不知道。等上厕所那姑娘回来,还没等他劝酒呢,另外一个姑娘就过来跟这姑娘说了。看当时做的笔录,丁瑞喆应该是恼羞成怒想动手,没想到那俩姑娘是练散打的,当场就把丁瑞喆给揍了。揍完不算还给送到派出所来了,那杯酒也被当作证据拿来了。当时对那杯酒也做了化验,发现里面确实加了XXX。但现场没有监控,也找不到人愿意出来作证,而丁瑞喆身上也找不到XXX的包装。派出所也没办法,只好把他放了。”
“都出现XXX了,就这么轻易放人了?”吕志平看了看资料,两个姑娘一个叫胡宝菊,一个叫孙丽红。
“嗯,当时董家园派出所把这条线索上报了,但很快丁瑞喆就出国了,这条线就断了。”
“查查丁瑞喆最近在哪儿呢,”吕志平想了想,“嗯,还有那个孙国伟。对了,陈大庆现在干什么呢?”
“服刑。”王盛简单地说道,“他那KTV被打掉之后,他被判了十年,去年减刑了,减了两年,据说还有再减刑的可能。那个孙国伟最近好像没什么动静了,我们详细查查他。”
吕志平点点头:“仔细查查,最好能把当时徐梦雨的人际关系都查一下。还有丁瑞喆,再仔细查查,别撒手。秦玉呢?”
“出门了,说是去徐梦雨的老家了。”
“哦。”吕志平不再多问,站起来对方小洋说,“跟我去趟老高那儿吧。”
高子乾早就把尸检结果和毒理分析结果准备好了,一见吕志平和方小洋进来,就把一个文件夹递过去了:“拿去,看吧。”然后便低下头,自顾自地在电脑上继续打字。
吕志平打开文件夹,死因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机械性窒息,但在死者体内发现了XXX,而且含量较高,能致人昏迷,此外在死者的酒杯和冰箱里剩下的冰块中也发现了XXX。
“XXX?”方小洋警觉起来。
吕志平微微点点头:“XXX。”
高子乾从电脑显示器上抬起头看看他们:“怎么啦?”
吕志平皱着眉毛:“眼熟。”
“那能不眼熟吗?最近都有点儿泛滥的趋势了。现在在查的疑似性侵案里,大概有八成都牵扯到这种东西。难怪死者身上和现场都没有反抗痕迹,确实反抗不了。”
“是啊,看那现场第一眼就觉得死者肯定是被下药了。”吕志平附和着。
“最近还有几个买卖和使用XXX的案子,都已经并案侦查了,你这个也是。有什么疑问,你们最好问问东郊分局,这是他们正在办的案子。”
“东郊分局,行,我知道了。”
“别光知道,董家园派出所不是隶属于东郊分局吗?我看哪,你这个案子是越来越有意思了。”高子乾低下头忙他的去了。
“我拿走了。”吕志平晃晃文件夹。
“拿走吧。”高子乾扬了扬手,却并没有抬起头来。
吕志平拿着尸检报告和毒理分析报告回了办公室,一进门便兴高采烈地叫了一声:“王盛,来,来。”
王盛答应一声赶紧凑过来:“什么事?”
“死者体内、酒杯里、剩下的冰块里都发现了XXX,还记得两年前丁瑞喆那点儿破事儿吗?”
王盛也吃了一惊:“真的?”
“再加上指纹,我看这事儿跟他关系很大。这条线现在是重点了,我看这样,你先查清丁瑞喆这两天的活动轨迹,尤其是案发那天晚上他都在干什么。重点还是回头去查监控录像,看看东嘉苑的摄像头有没有拍到他,重点是小区大门和别墅正门的摄像头,先查这两个。等明天秦玉回来,我让他去东郊分局跟进一下XXX的事情——这个案子现在是他们那儿查。”
王盛也有点儿兴奋了:“行,我马上安排。”
吕志平转向方小洋:“明天再跟我出去一趟,咱们会会陈大庆。”
方小洋答应了一声,心里却莫名其妙,不知道见陈大庆有什么用。
陈大庆在北郊监狱服刑,监狱方面提供了一个小单间,吕志平拿着陈大庆的案卷,看着眼前身穿囚犯、剃了光头的陈大庆,觉得他应该是比卷宗上的照片瘦了不少。
“陈大庆。”吕志平叫了他一声。
陈大庆站起来,声音十分慵懒:“到。”
吕志平不禁有些皱眉,凭着陈大庆这种态度,他怎么也无法相信他会表现良好。
“你在这儿待了多久了?”
“五年了。”听陈大庆的口气,不像是在受审,倒像是在闲聊。
“以前的事情还记得吗?”
“以前?报告政府,我记得的事情早已经都交代完了。”
“徐梦雨你还记得吗?”
“徐梦雨?”陈大庆微微思索了一下,“有点儿印象,但想不起来了。”
“她也在你的KTV里当过小姐。”
“报告政府,那样的人有不少,我也不是个个都认识。”
“那你刚才说你有点儿印象。”其实吕志平非常清楚,陈大庆这么说是不想把话说死,好给自己留后路。
“陈大庆。”
“到。”陈大庆仍然是那么有气无力。
“你好好想想,为了这个徐梦雨,你的小舅子孙国伟和丁启逊的儿子丁瑞喆大打出手,把自己送进了派出所,这事儿你忘了?”
“报告政府,这个我好像有点儿印象,但歌厅每天打架的人实在太多了。”
“别人打架就不提了,可是那次,一边是你的小舅子,另外一边是丁启逊的儿子,你会忘记吗?”
听他这么问,陈大庆居然笑了一下:“报告政府,我在这里已经洗心革面,每天只想尽早重返社会,重新做人,从来不去想过去那些事了。”
吕志平冷笑一声:“陈大庆,你别跟我转腰子。我告诉你,你过去那点儿破事儿,我一点儿也不关心,我也不是为了给你加刑期才来找你的。我来,是为了查案子。实话告诉你,这个徐梦雨前两天死了,是被人掐死的。听明白了吗?你要是知道什么,赶紧说出来,还能作为立功的表现,继续减刑。你要是不说,让我们查出来了,我不敢保证给你加刑,你就等着把刑期服满了再出来吧。”
吕志平声色俱厉,陈大庆却似乎不是很在意:“报告政府,您消消气。您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
“当时他们俩为什么打架?”
“唉。”陈大庆半真半假地长叹一声,“我那个小舅子,特别不争气,好吃懒做。没有正经工作,天天找我老婆要钱还不算,还天天上我的歌厅里胡混。我都不知道训过他多少次,一点儿用没有,那次居然跟人打架进了派出所。我真是要被他气死了。”
“那天是他先找的徐梦雨,还是丁瑞喆先找的徐梦雨?”吕志平不想听他漫无边际地胡扯,尽力想把话题拉回来。
“肯定不是他,他去我那儿又不是花钱去了,我肯定不能给他安排女孩子。”
“那就是丁瑞喆先找的徐梦雨?”
“那,应该是吧。”陈大庆想了想,似乎不太确定。
“丁瑞喆经常找徐梦雨吗?”
“那我可不知道了,这种事我不怎么管的。”
“丁瑞喆去你那儿多吗?”
“还行吧。”陈大庆又装模作样地想了想。
“还行是什么意思?”
“我说不太好,我不管前面的事情。”
“丁瑞喆可是丁启逊的儿子,他去你那儿你都不关注一下?”
“唉。”陈大庆又叹了口气,“报告政府,你也知道我那儿,当初也算咱们这儿数一数二的娱乐场所了,去的都是有头有脸的,我要是个个都关注,也顾不过来呀。”
吕志平暗自好笑,这陈大庆说着说着就开始吹牛了,不过他并没在脸上表现出来:“陈大庆,你的意思是,你不知道徐梦雨、丁瑞喆、孙国伟三个人之间的关系啰?”
陈大庆摇摇头:“我真不太清楚,当时我那儿像徐梦雨这样的女孩子太多了。”
“那问谁才能知道呢?”
“那你就得问当时的领班和经理们了,他们都被关起来了,应该好找。不过你们得快点儿,他们刑期短的,现在可能都差不多该出狱了。”
“徐梦雨是什么时候去你那儿的?”
陈大庆又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报告政府,她的事情,我真不太清楚,这种女孩子在我那儿实在是太多了。”
“陈大庆。”吕志平缓缓叫了他一声。
“到。”陈大庆仍然懒洋洋的。
“当时去你那儿的人里头,有头有脸的是不少,但挨了打的,还进了派出所留了案底的,应该不少吧。怎么说,他丁启逊也算是个人物了,丢了这么大的人,他能善罢甘休?更何况,还是被你的小舅子打的。”
陈大庆苦笑一声:“不善罢甘休又能怎么样,我第二年就进来了,我那歌厅也让你们给抄了,就算他不善罢甘休我也啥都没有了。”
“你小舅子孙国伟现在干什么呢?”吕志平被陈大庆弄得头疼,他知道之前陈大庆绝对不是普通人,不可能像一般人那么好对付,便索性换了个话题。
“好像是开车送货呢,不知道,天天也没个正事儿。”不知怎么的,陈大庆一提起孙国伟来似乎就有气。
“你老婆呢?”
“不知道。”陈大庆似乎越发生气。
“怎么,夫妻感情出问题了?”吕志平成心这么问。
“不知道。”陈大庆这个不知道说得更重了。
“生意的事也不知道,家里的事也不知道。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陈大庆说出了第三个不知道。
吕志平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好吧,那今天就到这儿吧。你回去好好想想,想起什么可以随时叫我们过来。你记住,你提供的线索万一对我们破案有帮助,是可以帮你早点儿出去的。还有,我们是来查杀人案的,不是查你以前那些破事儿的,扫黄的事情不归我们管。”
陈大庆不置可否,只是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
“别忙,我刚想起来还有个事儿,你的背上是有个文身吧。”
陈大庆愣了一下,他完全没想到吕志平会问这么个不相干的问题,迟疑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是条龙?”吕志平看着卷宗里纹身的照片,似乎颇有兴趣。
“是……”陈大庆的声音忽然变得含混起来。
“什么时候文的?我看你这照片,应该时间比较早了吧,这龙都有点儿变形了。”
“早了,年轻的时候文的。”
“为什么要文这个?”
“年轻的时候不懂事。”
“文身也不能算不懂事吧,文得挺不错,在哪儿文的?”
“那店儿早没了。”
“哦,有点儿遗憾,其实我对文身还挺感兴趣的。”
陈大庆不说话了,似乎突然变得很木讷。
吕志平也停顿了一会儿才问:“你跟谁一起文的?”
“就我自己,没别人。”他这次回答得倒是挺快的。
“好吧,今天就到这儿,你回去可好好想想,别错过机会。”
“是,政府。”陈大庆站了起来,被管教干部带回牢房。
“吕队,他的文身怎么了?”回到车里,方小洋才把憋在心里的问题提出来。
“我觉得奇怪,一个生意人怎么会有文身,还是条龙,这背后可能有什么原因。”
“你是说,他以前是□□?”
“不像是,这个我心里还是有数的。早年的□□组织基本上都被打掉了,漏网的很少,就算有也早都跑了或者躲了,不可能开这么大的KTV。更何况,当初抓他的时候就已经把他的历史翻了个底儿掉,没发现他有□□的背景。”
“不是说,这种生意背后都有□□吗?”
吕志平笑起来了:“你别听他们传瞎话,这种生意要干下去不能……”他说到这儿,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失言,便连忙止住,“嗯,别管他了,走吧。”
“可是他这一问三不知的样儿,也实在是太滚刀肉了吧。”
“你觉得他不好对付?我看未必,这种人要一次就敲出他的实话来才有鬼呢。我看,他肯定是知道点儿什么,但不会马上告诉我们。别忘了,他是个生意人,他要用他知道的情况跟我们讨价还价。”
“你是说,他想多争取点儿减刑?”
“未必只是减刑,没亮底牌之前,谁知道这种人心里到底想达到什么目的。”
方小洋直咂嘴:“吕队,他都关了这么多年了,现在来问他,还是问的几年前的事,真能给咱们这案子找到线索吗?”
“未必能,但是现在王盛回头去看监控,秦玉去跟进□□的事情,我们也没什么方向,不如想起什么就查什么。”吕志平说着说着竟然笑了起来。
方小洋却愁眉苦脸:“吕队,我觉得咱们可有点儿瞎闹了,这两天就像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
“我知道,我知道。”吕志平不置可否地坐进副驾驶的座位,系上安全带,“行了,开车吧,回局里,看看他们都查到什么了。另外都这个时间了,估计咱们到局里,马继春应该也差不多到了。”
“可是陈大庆这个态度,咱们往下怎么办啊?”方小洋真的很无奈。
“没事,没事,他不配合,我们可以先找他老婆和小舅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