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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二十八、缘何是君 ...

  •   封楚说倒便倒,竟是毫无预兆。黄药师一惊,下意识地便伸手去拉。蓦然一抹白影飞掠而过,黄蓉郭靖欧阳克等小辈尚不及看清,丈许之外一人已将封楚横抱在手。
      但见那人衣白似雪,发黑如墨,腰间一刃古剑铜绿斑驳,正是重景。
      众人大多都不曾见过重景,少不得微感诧异。而黄药师回眸望过,神情却略略一动。
      重景从来淡定的眉宇此刻惊惶之甚,一双黑眼望定了封楚腰上残破的蛇头,一时间居然丝毫不知动了。他的嘴唇微不可察地颤抖,似乎便想唤出一个名字来,终于定了定神,蹲下身子把怀里少年轻轻放在地上,伸手去取封楚腰上的蛇头。
      但凡毒蛇牙多尖利,一旦咬上活物,毒牙便倒扣在肉里,绝不松口。重景在那蛇下颌上一捏,本想反向抽出陷在肉里的长牙,谁知长牙一动,封楚便已痛极,闷声一哼,额头起了一层浮汗,神情愈发委顿。他五指紧抓重景襟口,只听“嗤”的一声,似已撕裂了什么。
      重景咬牙,额上瞬间也见了汗,却一刹那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柔声道:“阿楚,莫怕。”
      他与封楚向来“你我”相称,从不曾叫过封楚名字,此刻轻声唤来,不知怎么,却隐约已然如同期盼了一生一世的谙熟。封楚长睫略略颤动,半闭的眼中依稀有一线光彩恍惚即过,茫然道:“……哥?”怔了怔,一双眼蓦地全然亮起,琉璃一般在重景面上微一流转,只一眼间,面上便又回复了平时不带正经的慵懒神气,轻声低笑道:“……放心,死不了啦。”一手轻轻在自己脉门上一搭,道:“封天鼎、天突、期门、鸠尾、日月、京门穴。我发簪里有银针,你帮我动手罢——我手上没力气,先睡一忽儿。”说着闭上了眼。他一字一句伴着气息吐出,已然颇为衰弱,语意间却依旧从从容容,恍如闲花照水,浑不在意。
      重景听他轻声唤“哥”,漆黑的眼底猛就苦苦一痛,只一瞬连指尖也都颤抖起来,正欲开口唤他,一双绝白的手忽伸到他眼下,取过封楚头上银簪,从中抽出一根银针,运针如电,眨眼之间便封住封楚天鼎、天突诸穴。俯身时青衫委地,正是黄药师。
      重景唇色苍白如纸,只向黄药师一望便垂了睫,低声道:“大师兄。”黄药师面色沉凝,丝毫不变,淡淡的道:“关心则乱。”重景唇角一抽,似是想苦笑,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
      黄药师也不看他,弃了银针,一只手在蛇头上一捏一提,登时便将蛇头从封楚腰上摘了下来。封楚喉间极模糊的一哼,十指在身下浮土抓出几道深痕,这一次却是咬牙忍住了,说什么也不愿再示弱人前。
      他二人寥寥几句对话落在旁人耳中,俨然便又是一阵惊澜。黄药师少年时起便特立独行离经叛道,纵相熟如洪七公欧阳锋者,亦不曾听说过他有什么师门过往。眼见黄药师与重景都是面色沉重,众人也不便多问。
      只听黄药师道:“蓉儿,带客人们去客舍。”黄蓉心知自己闯了祸,不敢多语,应了一声,道:“师父,靖哥哥,跟我来。”黄药师微微一怔,心道:“怎地蓉儿叫老叫化做师父?”却无暇问询。
      重景深深吸气,不敢再看封楚额上滚落的汗珠,起身转首,冷冷向欧阳锋道:“欧阳先生,阁下今日所为,灵鹫宫重景来日必定十倍偿还!”
      欧阳克失色道:“叔叔,他便是逍遥派的掌门霄青子!”
      欧阳锋暗中戒备,鹰眼微沉,道:“原来是老邻居了。幸会。”重景右手覆上古剑剑铗,眼神凌烈,蓦闻身后黄药师道:“你跟我来丹房。”
      重景微微偏头,静了静才道:“好。”回身抱起封楚,跟随黄药师而去。欧阳锋冷笑道:“当年逍遥派无涯子掌门无所不知渊博至极,却原来药兄是他门下。”黄药师头也不回,凝声道:“恕黄某不送!”青衫闪动,瞬间消失在桃花林后。

      封楚这一睡便是数日。这期间重景歇在他榻边竹椅上几乎寸步不离,黄药师却整日介将自己关在丹房之中。黄蓉见父亲心情烦郁,定然能为自己说得上话的封楚又昏迷不醒,自然不敢提及与郭靖的婚事,每日拉着郭靖满岛乱逛,及见到老顽童时,自又是一番奇遇。
      洪七公来看过封楚几次。他丐帮一位前任帮主与天山缥缈峰灵鹫宫当年掌门有旧,及见重景时便以平辈之礼厮见。重景心忧神疲,洪七公虽好奇他与黄药师的师承,却也不多说什么。
      那一日重景相送洪七公至客舍门前,回转时却听得内室一人轻声笑道:“有桂花糖没有?”
      重景一惊,心底欢喜之意骤然便如要溢出来一般,身形展动,只一霎便扑到了封楚榻边,道:“阿、你……你醒了!”大悲大喜之下表情一时转不过来,竟是颇为狰狞。
      封楚半个身子靠在枕上,面容苍白,连两片嘴唇亦是淡淡的玉色,眸子却亮得出奇,笑道:“这几天看来没少教你们灌药,我嘴里苦的紧。有糖没有?”重景微一凝神,脸上终于又缓缓露出惯常的微笑,倒了一杯茶递给封楚,道:“嘴里苦便先喝杯茶漱口。你感觉怎样?”封楚低头啜了口茶,漫不经心的道:“放心,我一醒便探过脉了,毒虽然没解干净,却也没死成——其实我乍一挨咬便一刀将那蛇的毒囊连颈削去了大半,中毒也没多深。”说着拍拍身旁榻沿让重景坐下,嘻嘻笑道:“你别皱眉,看上去怪难受的。好歹我这身功夫还在,我原以为八成得把武功也搭进去。”
      重景将封楚颊侧一缕散发捋回耳后,问道:“那蛇毒你也没办法么?”封楚摇头道:“未必。我初时见那毒只道无解,但既然毒不死我,只怕便另作别论。”重景微微苦笑,道:“无论如何,你自己小心。”
      他眼里血丝遍布,显然数日不曾安眠。封楚呆呆的望着他,忽然一叹,低声道:“重大哥,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么?”
      重景站起身来,快步出门,道:“我去给你拿些吃的来。”
      他举止匆匆,竟如同逃避。封楚双手死死攥住身下床褥,眼见他即将迈步出门,眼中忽闪过一丝凄凉惨淡之色,轻轻的道:“哥,你为什么不认我?”
      重景的脚步猛然停顿,呆立了半晌,才道:“重景只是重景。我不知你在说什么。”脸庞微侧,却不回头。
      却听衣衫悉索携风而至,猛然一人狠狠抓住他手腕,语音竟已凄厉至极:“重景便只是重景?你、你敢再说一遍、你不是封秦!?”
      封楚昏迷初醒,体力不支,纵身飞扑之下已然失了力气,整个人便如缀在重景手臂上一般。只是他为人极硬气,喉间心里一口气堵着,说什么也不教自己倒在地上。
      重景黑眼深沉如夜,回眸,却第一次对着封楚冷冷笑了:“封秦?哼,好,封楚,前世也好、今生也罢,无论我如何待你,却原来你依旧只认得封秦!”
      他的眼色失落而绝望,翻覆卷涌间,仿佛一生一世的希冀凝望都已煅尽成灰,似怨怼,更似自怜自伤——那样的颜色封楚分明是见过的,只是当年凌乱在碧血弥地白骨撑天的平叛杀戮里,却无意之间,不曾刻意记得。
      “你是封齐……九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二十八、缘何是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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