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书生]他是恶鬼，也是佛陀》不盈倾筐

5、长袍

　　第五章
　　我很疑惑为什么这些在我年轻时从未提出过疑议的事，在我九十岁的时候一股脑的涌上来。
　　虽然我眼睛很不好使，然而有一个方向对我而言实在是太熟了，我摸索着一个柜子打开了它。
　　里面有两件长袍，一件是玄色，另一件也是玄色，花纹也称得上是一模一样。
　　那日李允问我回头看什么，我其实是在看那件长袍，原本没打算在废墟中找到的，因此我便企图将那件袍子的样子记下来，其实也不用怎么记，鬼整天穿着它晃来晃去，我早就熟记于心了。
　　我记得我年少时 ，他也极喜爱这件衣服的。
　　但仍旧派了人去地宫找，原本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真的找到了。
　　摸了摸长袍丝滑的质地，想了想还是想去晒太阳。
　　“殿下，”我唤了李承进来，“此刻雨应该已经停了，我想出去晒太阳。”
　　“母亲，您得谨遵医嘱，御医说了，你得静养。”
　　啧，这算是惩罚吧，登上了权利的巅峰却众叛亲离。
　　“主上，”我扬起手中的长袍给他看，“这里，曾经容纳着这个国家最有权势的人的身躯，然而他此刻不知归于何处，唯有这件人的长袍，证明过他的存在。尘归尘，土归土，再高的权势还不如一件衣服来的长久，主上，你还没想明白吗？”
　　“……”
　　李承，是我的儿子，是我那贪婪父亲的后代，他也是极其有手段的一位君王，然而，他毕竟差了我两轮属相，因此他将我安置到院子里后，便离开了。
　　久违的阳光照耀在我的脸上，我眼前依旧是模糊，然而总算是从黑的一片变成雾蒙蒙的一片了，在阳光下团成一片朦胧的光晕。
　　我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只好翻脑子里的记忆，“刷拉”像话本翻来又覆去，翻来翻去，全是鬼的身影。
　　是梦魇吧，我对自己说。
　　然而我醒不过来。
　　我看见那天晨曦的破晓将露，勾勒出他精致的眉眼，他在阳光底下的那个笑，虔诚的我想落泪。
　　前面说过我年纪很大了，因此我挣扎了一会儿，便也平静的接受了这个现实。
　　我年轻的时候大概是，被那张脸迷惑过。
　　原来那句“不如收了我一个，去没有人的地方生活”是有我的私心的。
　　年轻的我，在面对那样的鬼的时候，是有过动摇的吧。
　　我终于成为了一个真正有力量的人类，连我的儿子，这个国家的君主都忌惮我。
　　快到午时了，阳光渐渐刺眼起来，我的眼睛被照的有些酸 ，我拿手捂住眼睛，举了很久才放下。
　　掌心里有一颗晶莹，我反应了很久才明白那是我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