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后[洪荒封神]》风过碧梧枝

39、庆功

　　岐山大胜，王宫自要摆酒庆功。

　　然而宴到正酣，武成王黄飞虎却不见了踪迹。

　　姜尚注意到这里，略一思忖后，趁着武王与新来听命的哪吒兄弟三人说话间，端起酒爵出了庭殿，果见在园中撞见了独饮闷酒的黄飞虎。

　　“武成王，怎在此独饮，可是有心事？”

　　突兀开口。

　　清冽声线划开沉沉夜幕，令心事重重的黄飞虎不觉打了个寒颤。

　　“丞……”

　　搁下手里的酒坛子，黄飞虎起身向姜尚行礼，将要吐出的字句却在出口前的一瞬被从心底涌上的复杂情绪锁在了口腔里——那个官位他只吐出了一半，就再发不出任何音节。

　　白发青年逆光而立。

　　他手里端着酒杯，长发束在冠冕之内。一袭玄色的丞相官服加身，衬出修长挺拔的身形。

　　然而在黄飞虎的眼里，这身影却在某一瞬间变矮变胖了些许。

　　白发仿佛加深……那曾经与自己在商廷共事多年，脾气温和而古板的王叔比干又好像站在了他面前。对方手里也持着酒爵，似乎举起杯来，对自己遥遥相敬。

　　黄飞虎的变化，姜尚看在眼里。

　　他冷笑一声，缓缓踱步过去，越过身体骤然紧绷的黄飞虎，却是走到了他身后去。

　　“黄元帅，此次大劫，还要多谢你于后方指挥有度。”

　　“……”

　　身体不觉一颤，黄飞虎低着头，垂在腿侧的手指不觉紧握。

　　没错，此次岐山大捷，黄飞虎也出了份力。西岐数十载无大战，这代表着百姓安居乐业的同时，却也代表着这里的官兵在面对大规模战争时从上到下的不适。

　　散宜生这位坐镇后方的军需官再如何才华横溢，也需要一个过渡。

　　最适合做这个过渡的，当然是自年少时便开始统领商族大规模作战的前商族兵马大元帅黄飞虎了。

　　此次岐山之战，黄飞虎并没有正面对敌。

　　原本黄飞虎还松了口气，他毕竟曾是商族的臣子，更是与如今那位商君一同长大的，自小被闻太师灌输忠君爱国的思想，被洗脑的程度不是一般两般之深。

　　一时半刻，让他直面商族大军，对他而言确是一种别样的压力。

　　然而……

　　他没想到姜尚会用这样的仿佛战胜商军！

　　“姜丞相。”

　　闭了闭眼睛，黄飞虎竭力遏制着自己胸中的愤慨。他猛然转身，对姜尚沉声道。“岐山一战，我军能够大捷，飞虎自然也感到十分高兴。但是……”

　　说到这里，为官多年养成的本能令他一顿，下一刻，脑海中按军报上勾勒出的商军惨状却令他双眼发红。

　　鼻间不觉一酸，黄飞虎恶狠狠地吐出了自己想要说的话——“您这不是在退敌！您这是在屠军！！”

　　这句话中饱含着太多的情绪，压得黄飞虎几乎直不起腰来。他瞪视着眼前那一袭玄色的修长背影，不敢抬高了声调，却又做不到完全的静默。

　　“您是昆仑名士，这般屠戮凡人……”

　　“黄元帅！”

　　黄飞虎的话被姜尚硬生生打断。

　　冰凉的液体迎面泼过来，他的激愤也跟着戛然而止。

　　姜尚泼了他一脸的酒。

　　“黄元帅醉了。”

　　淡淡地吐出这么一句话来，姜尚把玩着自己手中做工并不算很精致的酒爵，仿佛漫不经心地开口道。“忠臣不事二主，某些话，元帅说前需三思。”

　　说罢，姜尚抬起腿来便往殿内走去。

　　此时颇有些失魂落魄的黄飞虎没有察觉到，姜尚在转身时，一双瞳眸中闪过冰冷杀机。

　　对于黄飞虎，姜尚从开始就说不上有多么亲近，而白可之前对他的一阵迁怒则令姜尚更不喜欢这位跳槽的前殷商大元帅。而天生狠绝的性子，更令姜尚在面对商族的问题上跟黄飞虎产生极大分歧。

　　宴会上，想到黄飞虎刚刚对他说的话，姜尚不觉讽笑。

　　说得就好像闻太师征北海时没拿水淹过袁福通部落一样。

　　他为统帅，两军交锋时若还留上一手，那才是真正对自己麾下将士们的不负责任！至于商军……啧，没倒戈弃甲以礼来降前那统统都是敌人，杀得越多越好！

　　这么想着，姜尚心里多少舒服了那么一点点。

　　然而他的好心情还没持续多久，不远处皱眉看着他的四公子姬旦就令姜尚又忍不住想拿酒泼人！

　　讲道理，黄飞虎一个前商臣觉得他屠军不妥也就罢了，怎么姬旦一个地道的周王室也迂到觉得他所行有错？说实在的，屠军什么的，那难道不一贯是商军的传统吗？

　　如果此战周族落败，那整个族群都会沦为奴隶好吗？！

　　低头送了片羊肉入口，姜尚一边咀嚼一边心道。‘前周相云川子到底是怎么教导的周族！礼仪不代表软弱，宽容也不代表可欺！对敌人宽容……’

　　不敢想象自己大师兄广成子门下还会有如此天真之人。

　　姜尚懒得再搭理因叛商投周而在道德水准上对后者分外挑剔的黄氏一门，更懒得再看隔壁于他眼中近乎道德洁癖的姬旦。

　　明儿一早他还有得要忙，没空跟他们对挡这些！

　　**

　　如今的帝辛在白可眼中比傀儡还不如。

　　闻仲也清楚这一点，故而自那次揭了底后，他就将军国大事全揽到了自己手中。对此，自小就对权力有着极强掌控欲的帝辛竟没有什么反应。

　　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虽说曾经闻仲也偶尔期望过帝辛能够多信任他这位师尊一点，对权力的贪婪不要那么重，可面对着现在的情景，他却巴不得能够回到当年的状态中。

　　至少，那时的帝辛还是英姿勃发的君主，而非被酒.色.肉.欲填满心房的傀儡。

　　‘要放弃他吗？’

　　手里握着鲁雄带兵在岐山全军覆没的消息，闻仲心头划过这么个念头。

　　如果彻底放弃了帝辛，任其沉沦，他就可以腾出手来去收拾周族。只要能整垮作为共主部落替补的周族，再让帝辛亲手杀了武王姬发，就能续商族气运。

　　但……

　　现在的帝辛就仿佛一个陷入泥沼而不自知的人。之所以还没完全陷进去，就是因为他身边还有人拽住他。

　　然而，那些人要么被帝辛拉下去了，要么选择了放弃。到现在，就只有他闻仲一个人还站在岸上，牢牢地抓着帝辛的手，不愿意放他被沼泽吞食。

　　但已经有火慢慢地烧了过来。

　　“师尊！”

　　仿佛有少年的清朗声线在耳畔炸响。

　　不觉念起帝辛年少时的面容，闻仲放置在桌案上的手微微抽搐了一下，最终在心底道。

　　‘罢了。’

　　目光转到一边的案牍上，一连串的关隘与守将名姓赫然罗列。其中有一些被朱砂圈出来，闻仲的目光在上面一个一个地划过，最后落在了最上面的一处。

　　魔家四将。

　　心中做出决定，闻仲开口道。

　　“来人，唤传令官。”

　　**

　　商王宫，一片纸醉金迷。

　　“大王，喝一杯啊。”

　　坐在人君的大腿上，粉衣黑发的妖精眉目含.春，声音酥进了人的骨头。

　　“好……喝。”

　　比起当年第一次见白可时，那个龙章凤姿、俊美高大的帝辛，如今的他乌黑的长发间，已隐有白丝冒出。原本健康的小麦色肌肤也显得有些发白，眼角隐约还有了些许皱纹。

　　而最令闻仲痛心的是，如今帝辛的目光晦暗混沌，全没有了曾经的清醒理智。

　　有些机械性地张口喝下稚衣递到嘴边的酒，这位已经在温柔乡里被消磨掉了所有锐气的君王搂着怀中的美人，在环境中抚摸着想象里自己王后的头发。

　　“妲己，妲己啊……”

　　醉眼朦胧地亲吻着稚衣性.感饱满的红唇，帝辛呼唤的却不是她的名字。

　　“大王啊，你什么时候才能认清楚，我不是姐姐呢？”

　　返身压倒帝辛，稚衣一捋散在面前的头发，骑在对方腰上，这般说道。雪白的手指顺着对方结实的小腹，慢慢上移，覆手在那强健的胸肌上。

　　“明明不动……身材却还是不错的嘛。”

　　丁香小舌吐出，在嘴巴边上慢慢舔了一圈儿。稚衣眼底泛红，唇色泛起淡淡的金。“真想吃了大王你啊。不知道，人皇满载着气运的血肉，到底是什么滋味。”

　　“妲己。”

　　仿佛没有听到稚衣说了什么，帝辛目光混沌地注视着眼前的女子，口中呼唤的仍是自己王后的名字。

　　稚衣嗤笑了一声。

　　“也对，大王你不过是姐姐的傀儡，稚衣跟您说什么都是白搭。”

　　优雅地耸了耸肩，稚衣用手拍了拍帝辛的脸颊，凑近了对方，望着那张虽略显老态却仍旧十分英俊的脸，轻声道。“大王，闻仲那老不死的去西岐了呢。姐姐和妹妹也都没心来陪您……您啊，有的是时间，跟稚衣一起玩。”

　　一场酣畅淋漓的情.事过后，稚衣满足地舔着手指，从内宫里走出来。

　　她的指甲上沾染着帝辛的血。

　　那是她在激动时不小心用力，在帝辛身上制造的伤口中流出的血。

　　昨天在钟磬宫吃了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前天在寿仙宫啃了个侍卫小哥……啧，真是可惜了那些血肉，吃不完的都喂给虿盆里的毒蛇了，害她只能一天换一个口味。

　　这样想着，稚衣不由吃吃一笑，眉眼间满是憨态。

　　但没走两步，一道清幽雅致的碧色倩影就映入了她眼帘之中。稚衣眨了下眼，眸中立时泛上些许惊喜之色，瞬间将自己的食人大计扔在了脑后。

　　“玉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