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剑门》杨否否

5、无声地狱

　　大门推开映入眼帘的并不是一幅血腥景象，段续和顾明眉此刻都明白了宋小可所描述的，那是一个平静又美好的夜晚。
　　元府被积雪完好地覆盖着，不见尸身，不见血色，三人缓缓向里走去，最先来到门卫的房间，那是一个中年男子，他躺在自己的床上，一剑穿喉，他的眼睛闭着，脸上并无一丝痛苦神色。
　　“他死时仍旧睡着，应该没有感觉到痛苦。”段续轻声说道。三人转身，逐个房间看去。
　　这场灭门惨案发生在夜晚人们熟睡的时候，元府中众人也不例外。凶徒应是从门卫开始，逐一屠杀。
　　接下来看到的景象区别不大，只有几个会武的护卫有一些察觉后想要抵抗的痕迹，但那实在太微弱了，只能从他们瞪着的眼睛和惊恐的表情中看出端倪。
　　三人很快来到了元照的房间。这里是整个元府中唯一有过打斗的地方，房间内被毁损得厉害，元照躺在房间中央，两眼圆瞪，致命伤是被割断的喉管，身上血迹斑斑，都是些避开要害后留下的浅浅伤痕。
　　顾明眉皱眉沉思，半晌后问段续：“你能做到吗？”
　　段续皱眉，缓缓摇头道：“屠尽元府满门并不难，难的是不让他们出声。”
　　顾明眉也十分认同道：“十二执剑中庄锐也以快手著称，恐怕也很难做到。”
　　“不仅出剑要快，身法还要够轻。”段续补充道。那必须是和路左不相上下的轻功。
　　“等等……”宋小可听他们交谈良久，忍不住问道，“你们是说，凶手只有一个人？”
　　段续和顾明眉同时望向他，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宋小可一滞，不敢再问。
　　三人从元照的房间走出，又查看了元夫人的房间，那里除了元夫人的尸体外还有一只鹦鹉，掉在鸟架下，已被斩成两截，元夫人倒在床前。
　　顾明眉描述道：“凶手闯入元夫人房中，他动作极轻，本不会惊动任何人，却没有料到房中养着鹦鹉，那鹦鹉出声，惊醒了元夫人，她匆忙起身，便立刻被一剑穿喉而过。”顾明眉说完，见段续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便问道：“怎么？我说的不对。”
　　“我只是觉得……”段续缓缓开口，一边斟酌着，“即使那凶手身法再精妙，剑法再快，也难以形成元府如今的景象。凶手应该对元府并非一无所知，反而十分了解，他也许知道元夫人房中有鹦鹉，不然黑暗之中，鹦鹉突然开口，又酷似人声，他没道理可以那么果断地斩中它。”
　　“也许是因为那夜月色正好，那凶手便看得分明。”宋小可猜测道。
　　段续立刻反驳：“不对，元夫人房中窗户的朝向，在案发之时应是背光的。”
　　“小可，立刻将与元府有关联的人查清楚。”顾明眉疾声吩咐。宋小可应了一声，连忙跑了出去。
　　段续和顾明眉继续查看，来到了后院的一处院子，这里有一具小丫鬟的尸体正倒在院墙边。
　　案发之时这小丫鬟不知因何未曾歇息，因此在凶手杀死元少爷从他房中出来时这小丫鬟先看见了凶手。然而这并不能改变什么，凶手立刻也发现了她，小丫鬟转身欲逃，她的惊呼也许正在喉间，却没有机会吐出，因为她的头被斩了下来。
　　这应是这场屠杀里最后一个死去的人，也是死得最惨烈的一个，小丫鬟的头滚落的时候身体仍未倒下，喷涌而出的鲜血污了半面院墙，也星星点点地落在了院旁的松树上。
　　“在这场屠杀里，我看到那个凶手握剑的手不曾有一丝颤抖犹豫，那是一个冷血到了极点的人。”顾明眉闭目轻叹，她到底还是存着一丝女子柔情的，终于在此时显露了出来。
　　段续不曾见过如此多的尸体，他虽性情刚毅，却并非毫不动容，此刻低声道：“先回去吧。”
　　两人缓缓走出这座死寂的宅子，朱红漆的大门渐渐合上，像一张巨大的口，吞噬了这满府的人。
　　漫步在街道上的两人许久没有交谈。惠州繁华，道路上熙熙攘攘，桃花巷中的萧瑟在这里不见分毫，虽可隐约听见人们谈起元府的惨案，不过是几句唏嘘，就下几杯热茶。
　　“起初只是猜测，见到元府景象后我可以肯定一定是魔教所为。”顾明眉缓缓道，她扫过擦身而过的人们，视线从那些或悲或喜的面容上滑过，那是一些再平凡不过的人们，却不知这之中是否隐藏着魔教徒。
　　段续沉默不语，他自十三岁起便入深山随师父习武，鲜少下山，也不曾听过什么江湖传闻，自然也不知道魔教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不了解他们到底做了什么恶事。元府的事情让他第一次感受到魔教的行事，但在他心中并不像顾明眉那么笃定，他还存着怀疑。
　　段续一边想着一边漫不经心地随处看着，然后再次看见了那一白一红的两名女子。不知是不是错觉，段续觉得她们似乎在看着自己，他忍不住回看过去，那白衣女子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眸，那红衣女子一双眼眸明亮，只是似乎含着怒意？
　　顾明眉察觉到段续分神，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笑道：“出门遇美人，你眼光真好。”顾明眉情绪低落，并无多少调笑心思，淡淡一句便不再多言。段续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视线，两人不再漫步，加快脚步往分堂走去。
　　宋小可办事效率很高，两人回到分堂时与元府有所关联的人员信息便已呈到了案前。元府在惠州算不上多老的家族，但到底是高门大户，有往来的人也不少，信息非常庞杂，两人各自坐在案前，一本一本仔细翻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