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时差九光年》谢小蓝

10、10.厉害了我的娃

　　云以深住的豪宅在安平路的深巷中，旁边是金融街，高楼广厦林立，唯有这里绿荫遮蔽，散落着几栋别墅，主人都是非富即贵，毕竟这里虽然处于黄金地段，却又闹中取静。
　　云以深家在其中又有所不同，别家都走中式风格，朱门碧瓦汉白玉狮子，显得贵重典雅，而云以深的房子却是典型的后现代建筑，由MCR建筑师事务所设计，是他们著名的别墅克莱因瓶的姊妹篇，被称为莫比乌斯环别墅。整个设计以黑白二色为主，混淆了内外空间，将抽象的几何学在建筑上发挥到极致，被誉为设计史上的又一个奇迹。
　　因为房屋设计有如迷宫，又有一整套电子控制的安保设施，加之云以深是个行事低调、注重隐私，又十分难以相处的人，所以他没有聘用任何保安和生活助理，只是每个周末会由带一个人来做保洁，当然是在钟秘书的严密监视下。

　　云以深在苏拉威西海的游艇爆炸一案中受了伤，奇迹的是他不但活了下来，伤势也并不严重，一周的休养过后，他又以工作狂的状态进入了云端的各项决策部署工作，只是爆炸前后发生的事情很多他已经记不太清了。医生就他的健康状况做了良好推断，认为再过一段时间他的记忆应该可以全部复原，一切都十分积极，然而云以深内心的焦躁只有他自己能了解。
　　他隐约觉得在游艇上发生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却只能记得他在拍卖会上被一个可爱的女骗子给骗了。她自称是李钧彦的前女友，帮自己拍到了萤火之泪，又搅得林曼和李钧彦反目成仇，却在关键时刻背叛自己想要偷走萤火之泪，但被不知名的团伙捷足先登，抢走了她想要的东西。他也记得当他发现那个女孩的骗局时被愤怒冲昏了脑子，跟着她一起跳上了抢走宝石的南亚人的快艇。
　　再之后发生了什么？那女孩和萤火之泪去了哪里？这些他全然没有印象，却感觉到心里像被挖空了一块，那里有一个黑洞，吞掉了所有撕心裂肺的痛苦，也吞噬了他的心。
　　云以深只能更疯狂地工作，用工作来填补那失去的未知的东西。

　　这天云以深半夜两点左右才回到他的别墅，实际上，他已经住在办公室三天了，三天几乎都没合眼。就算手头总有处理不完的工作，云以深也一贯拼命，但这样的勤奋看在秘书钟朝眼里也够不正常了。
　　“学长，回去休息吧。”私下钟朝保持着上学时称呼云以深的习惯。
　　“我还有三份报告没有看。”
　　“我看完了。”钟朝汇报，“两份可行，一份上会研讨。相关分析、调研和资料明天早上我会准备好，你看那个就行。”
　　云以深笑了笑：“小朝你这架势是要做武则天啊，把我架空成李治？”
　　“那我不光得给你看掉所有文件，还得给你准备个姐姐和外甥女，你不觉得我牺牲太大？”
　　“不觉得。”云以深正色道。
　　“为什么？”钟秘书本来也不太会开玩笑，听云以深反驳后如临大敌。
　　“为什么？你牺牲大，可是我美了啊！”云以深给钟秘书冷静地分析。
　　“回去睡觉！”钟秘书火了，不再顾及老总的面子，说出实话，“你不休息我也睡不了觉，员工还要天天看你黑着一张脸。人力那边昨天做了个职工对工作满意度和生活幸福感的例行调查，因为你不肯去睡觉，这个指标降低了10％！”
　　没有办法，云以深灰溜溜地开车滚回家。凌晨两点半，他的车灯扫过家门口，突然发现平时毫无生气、连麻雀都懒得光临的大门旁多了个东西。
　　他跳下车，拿手机照亮了眼前的东西。
　　那是一个婴儿，稳稳地熟睡在粉红色的襁褓里。云以深没有犹豫，立即在手机上摁下110，正要把号码拨出去的时候，婴儿似乎有所感应，眼睛睁开，朝云以深伸出小手来，似乎想要他抱抱。
　　婴儿胖嘟嘟的小手上缠着一条华丽耀眼的链子，链子的终端垂下一颗荧绿色的宝石，宛如一滴外星旅人落下的眼泪。
　　云以深一秒钟都没有犹豫，果断地用左手拎起婴儿上车，右手拨打钟秘书的电话。

　　凌晨三点，两个大男人齐刷刷地蹲在客厅的沙发边儿，看着一个正在吮手指的小婴儿。
　　“学长，你想怎么办？”钟秘书问云以深。
　　“我的第一个念头是把萤火之泪留下，把婴儿扔了。”云以深回答。
　　“你还是人吗？”
　　“良心占的比例小点，不影响生物学上被归为人类。”
　　“但属于人中败类。”钟朝勇敢地对学长兼老板下了一个论断。
　　“不过我现在打算留下这个小东西观察观察，这件事有蹊跷。无论是交给警察还是交给其他人收养，我都不太放心。”云以深说。
　　“学长，你的其他人里，包括我吗？”钟朝犹豫了一下询问道。他陪着云以深三天没睡，刚刚还在看文件，两个眼睛跟浣熊似的冲云以深眨巴眨巴，渴望老板怜悯自己，千万别让他读着文件奶孩子。
　　但云以深显然误会了钟秘书问这句话的深意，他一脸歉疚和感动地说：“小朝啊，不是我不信任你，但是你还得工作，收养孩子太分心了。35岁以前能不能不交女朋友不要孩子专属我一人？我会给你青春损失费的。”
　　钟秘书抽起茶几上的杂志作势要打，怒吼道：“资本家！万恶的！”
　　“别恼火，别恼火。我允许你等下跟我一起去买些婴儿用品，换换脑筋，休息半天，不算在年假里，还是带薪的。”
　　“滚！”钟秘书又是一声怒吼，半晌后他忽然醒悟，“什么？学长？你的意思难道是你要亲自收养这个孩子？”
　　“对啊，交给别人不放心，交给你你又没时间，只好我亲自来。小朝啊，你说我究竟是把他扔了没人性，还是亲自照顾他没人性？”

　　两个男人在超市的婴儿用品区买东西的场景十分好看。钟秘书坚决不肯进去，站在旁边的区域里用手机搜索各种婴儿用品，然后指挥着云以深去买。本以为这回俩人依然能够配合得天衣无缝，没想到云以深推车出来时，钟朝才发现他将各种用品都买了两份，车堆得一人多高，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超市摆货的。
　　钟秘书眉头一皱：“我没让你买这么多啊。你买这么多，过了保质期都用不完多浪费？学长，你是钱多烧得吗？婴儿车干吗还要买两个？”
　　“本来没有这么多，但是我想了一下，我们还不知道那个小家伙是男是女，不知道究竟是买蓝的好还是买粉的好，索性就每种都挑了两个颜色。”
　　“你为什么不先看看他的性别再拉我出来啊？！”钟朝多日未眠，脾气暴躁。
　　“我当时认为检查未成年人的性别是一种不文明的表现，想等他自然呈现出性别，刚刚买东西时才想到反正也得换尿布，可是后悔也晚了。”
　　“……”钟秘书一脸黑线。
　　“好吧，婴儿车我理解了，为什么奶粉和尿布你也要分蓝色和粉色包装的？学长，你究竟有没有看我发给你的婴儿用品指导？你完全是在挑颜色吗？”
　　“我只是觉得颜色统一会比较好看。”云以深一脸无辜。
　　“……”钟秘书哑口无言。
　　钟秘书气得差点把纸尿布一包包砸云以深头上，强行忍住之后，他把车推回去开始重新购买。
　　两个人折腾到天亮才驱车回家，打开客厅的门云以深就凌乱了。地上爬着个小娃娃，把屋子里搞得一团糟。
　　云以深的住宅本来以简洁为主，屋子里基本没有多余的东西，云以深出门前还特意检查过，觉得没什么可被破坏的，才放心出门。没想到这小东西不知道从哪儿找来几支马克笔，在他客厅雪白的墙面上随意涂抹，各种颜色纠结成一团，完全看不懂是什么东西，不过远远看去居然有点像星云图。
　　“厉害了我的娃！”云以深称赞，顺便出手拦住身后就要扑上去掐死婴儿的钟秘书。
　　“别激动嘛小朝，我知道你热爱艺术，不能忍受顶级设计被毁。但是你不觉得这些线条很有毕加索的风格吗？”云以深抚慰钟朝。
　　此时，作画的小艺术家靠墙立着，似乎能听懂云以深的话，朝他咯咯笑个不停，手还像鼓掌那样拍了好几下，对云以深的话深表嘉许。
　　“学长，你没觉得哪里不对吗？”钟秘书神色冷峻，“他长大了。”
　　钟秘书话音刚落，云以深立即反应过来。
　　两个人对视一眼，顿时毛骨悚然，齐刷刷地向后退了一步，直勾勾地看着那个婴儿。
　　此时，那个孩子似乎已经不能被称为婴儿，他已经可以爬着行走，可以自己扶着墙壁勉强站立，而就在云以深和钟秘书采购之前，他明明还是一个躺在沙发上粉红色的襁褓里嗷嗷待哺的刚出生不久的孩子。
　　钟秘书挡在云以深身前，云以深缓缓向后退去，直至退到酒柜旁边，他的手指在侧面轻摁了一下，指纹识别器启动，一个暗格转了过来，里面藏着几把上膛的手枪。
　　“接着！”云以深向钟秘书喊了一声，一把手枪扬起来扔出去，钟秘书娴熟地接过枪，对准了墙壁旁站着的小孩。云以深错开四十五度角，与钟朝交叉着站立，也将枪对准了小孩。
　　“你是谁？”云以深沉声问道。
　　小孩看看钟朝，看看云以深，一脸懵懂，然后跌跌撞撞地朝前面走了两步。钟朝厉声喝道：“别动，再动我开枪了！”
　　他声音太大，面前的小孩子一下就被震住了，他茫然地看看钟朝，鼻子抽了抽，眼睛里似乎有泪水打转。
　　然后，他张开小小的手臂，朝云以深的方向奔来：“抱……抱，爸爸，爸爸，爸爸……怕……怕怕。”孩子像个胖墩墩的小狗崽，走起路来一颤一颤的。
　　云以深和钟朝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都会说话了？”钟朝不敢置信，“这是仙，是鬼，还是变种人？”
　　“最后一种最有可能。”云以深猛然记起失忆前最后的记忆，那个骗了他的小女孩笑嘻嘻地说：“我是外星人，来自天狼星，你怎么就不信呢？”
　　他猛然抬头，看着小孩刚刚在墙壁上涂抹的东西，眼神冷若冰霜：“小朝，你玩过天狼星那个游戏吗？”
　　“……学长亲自开发的游戏，我怎么敢不玩？不过总也过不了关，后来在技术部找了个实习生替我过了。”小朝老实承认。
　　“那款游戏的进入画面是一个天狼星的星图，你还记得是什么样子吗？”云以深问他。
　　“是……是……”钟朝虽然没认真玩过游戏，但是他记忆力极好，过目不忘，云以深一提醒他，他就立即回忆起来，然而此时，他眉头紧蹙，似乎回答天狼星的星图是什么有着极大困难。
　　云以深冲他点点头，钟朝的眼神和他一起飘向了那个莫名出现又莫名长大的孩子刚刚在墙上绘出的画来。
　　那正是一张天狼星的星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