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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出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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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太阳还未露头,白浅便早早地从床上爬起来,悄悄地跑到了山下,迎着清晨的第一缕霞光,去采那山下茶园里,顶着盈盈露珠的茶叶尖。
玉手纤纤,捏在最柔嫩的叶片上,小心翼翼,有些忐忑,又有些欢喜。她不知道平时最喜欢偷懒睡觉的自己,为何会舍出这最宝贵的晨睡时光,偏要赶在日出前最冷的时分,踏着山间无限的凉意,顶着腊腊的寒风,采一捧最嫩的茶。这实在不像平日里的自己。
可是,一想到可以借此机会走进师父的书房,闻一闻房中沉静而又淡雅的墨香,或者看看师父的面颊被早晨的阳光镀上一层淡淡的金黄色,她从心里便醉了。还有他从书卷之中抬起头来的那一瞬间,那看透世间沧桑的深邃双眼,会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突然现出最明媚的一抹温存,或许还会微微欠起一个弧度,让一股暖意在那庄严肃穆、清奇险峻的脸上悠悠地荡漾开去。
白浅常常很不解,师父是她平生遇见过的最一丝不苟,也是最不爱笑的人,可为何他笑起来的模样却又那样好看,那样温暖而诱人呢?有时候,师父还会用深沉柔和、蚊子般的低声细语一句“小十七”。那一个眼神,一勾弯度,一句低语,便就这样让她可以美美地用上整整一天的时间去品尝去回味,也让她的心自此暖暖地融化了。不自觉间,一抹笑容轻轻盈盈地掠上了她的眉间,也揉进了山间清晨的那片曙光里。
忽然,一阵劲风袭来。她猛地一惊。刚才太沉醉了,这才注意到一只怪兽不知何时已经近在眼前了。只见它高昂着头,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凶猛而又恐怖。就在怪兽扑向她的时候,一枚叶片,如飞刀,似利刃,穿过密密层层的树林,直直地打到了怪兽的后脑上。只有三个字可以形容:稳、准、狠。快速、锋利、凛然。
与此同时,白浅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不知被谁抱了起来。她只觉得整个心都在荡漾着,身体在空中轻舞,日光透过叶间的缝隙围着她的眼睛旋转,口鼻中是林间带着露水的香,还有一丝沉静而又优雅的墨香。她捏住了玄色衣服的一角。那是不算太粗壮的手臂,也不算太坚实的怀抱,她仿佛听到了砰砰的心跳声,不知是她的心,还是那个人的。一时间,她只感到自己仿佛找到了世间最温暖最坚实的墙。
一切来得太快,而她又太晕,等明白过来,人已稳稳的落在了地上。怪兽受了伤,跑得无影无踪了,耳边听到了熟悉的“十七、十七”的呼唤。白浅惊魂稍安,这才看清面前站着两个人,脸上堆满了怪笑,是五师兄和九师兄。匆忙看了一眼手中的清茶,还好还好,连一片都未少,这才彻底安了心,笑着和两位师兄说道:“谢谢你们啊,来得刚刚巧,救了我一命。”
令羽嗔怪道:“十七你也是,一大早的突然勤快了,非要偷跑到山下去,结果招来了小兽。幸好师父就在附近。”
白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着两位师兄,眼睛却开了小差,斜斜地向一旁瞟了去。袅袅晨曦中,一个玄色的清俊背影,正沿着山坡缓步上行,脚步平静而又沉稳。这样的身姿,这样的气宇,当初为何会把师父看做是小白脸呢,当真是看走了眼。
只是,白浅并没有看到此时墨渊微微蹙着的眉头,也并不知道他的心里远不如脚下那样安然。昆仑虚鲜有怪兽,谁没事儿敢去触墨渊的霉头呢?刚才不过一只稍有些道法的小兽罢了,趁着日出寻个食,偏巧被十七碰上了。
眼看着令羽他们已经赶了去,根本无需他亲自出手,可为何还是没忍住呢?而那一手飞花穿叶的功夫,对他而言太算不上什么了,但为何却失了轻重,乃至伤了那小兽的头?而且明明弹一弹手指便可以让白浅安然无恙,可为何偏又要飞上去抱住她?墨渊觉得有些想不清楚自己了,只觉得刚才那一刻已经很不像平日的自己。一切全然失了掌控,更失了分寸。
墨渊是四海八荒里唯一的战神,从未败过。因为他向来从容淡定,始终处乱不惊。所以他不明白自己刚才到底是怎么了。是因为看到她清亮的眼神里现出了一闪而过的惊惧,还是她面对怪兽时,独独把给自己采摘的茶叶护了个密不透风,所以他的心在那一刻出其不意地多跳动了那么一下下,然后,一向平和内敛的他,全然乱了?
更要命的是,她小小的柔软身体蜷缩在自己的怀抱里,她吹气若兰的芬芳气息,为何直到现在都依然留存在他的指尖,他的口鼻,他的记忆里?他为何贪恋起那一刻的感觉?为何希望就这样一直一直地拥她入怀,再也不放她离开?
墨渊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再又长长地呼了出去。他只觉得自己也许需要静一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