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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两世为人,贾琬第一次体会到家的温暖,转眼便被母亲无情地抛弃,这种感觉让贾琬心中有说不出的难受,一股酸意直冲鼻梁,一股委屈直达心底。

      贾娘子连连摆手摇头否认道:“琬丫头莫要误会,娘不是那个意思。”

      洪婆子掏出一纸契约笑道:“什么卖不卖的?婶子只不过是让姑娘去当十年丫鬟,十年之后姑娘还是自由身,若是得了主家青睐,再得些赏赐银子和物件岂不是美事一桩。”

      贾琬看着契书上贾娘子的手印,忍住滔天的怒火,冷笑道:“把我卖掉十年,换了多少银子?娘惯来会算账,这回可别算账算亏了才好。”

      洪婆子嘿嘿一笑道:“十年整整十二两银子,如今外头买一个丫头也不过十六七两,你娘这笔生意倒是做得值当。”

      贾娘子低下头去喃喃道:“娘没有要卖你的意思。”

      贾琬强忍着眼泪冷笑道:“可不是值当,转眼十二两银子便到手了。若是十年后,我还能全须全尾地活着回来,那便可以再次作价给卖掉,这桩买卖划算得很啊。”

      洪婆子做的便是这拉纤揽活的生意,看多了这种情景,也不说什么,只拿眼睛觑着贾娘子。

      贾娘子面色赭然,歉意地搓着手道:“琬丫头,不是娘心狠,只是你哥哥即日便要到府里去科举,若是中了举,来年便要去京城赶考,听说前前后后要花大概将近三十两银子,家里的情况你也是眼见的,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唉……左右是爹娘没用,要委屈你十年。”

      贾琬呵呵冷笑一声,怒道:“委屈十年……说得真是轻松。十年之内若是被主家打死打伤,饶是有契约在手也不过赔些银子,再说十年之后,我便是二十四五的老女了,届时又如何容身?这岂是一个委屈能说尽的?”

      洪婆子插了一句嘴道:“京城薛家最是体恤下人,怎么会有打死打伤一说,小娘子多虑了。”

      听闻是到薛家,贾娘子眼睛恢复了些光泽,许诺道:“等你哥哥中举当了官,娘必定督着他赎了你回来,琬丫头放心,有爹娘还有哥哥在,今后如何会没有你容身之处?”

      贾琬哼了一声冷笑道:“现在也有爹娘也有哥哥,不是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吗?十年之后的事,谁又知道会如何?就是眼下哥哥能否中举也是未知之数。”

      说着又凄惨一笑道,“上回去当铺,听闻物件有死当有活当,死当是一杠子买卖,而活当则是有出有进的,这回我便是那活当的物件吧?”

      “娘已经按了手印,若是反悔,便要赔上的三倍银子。娘也是没有法子,若不委屈你,便要委屈你哥哥。你哥哥一心扑在了科举上,他的性子如牛一般执拗,若是不让他科举简直就是要了他半条命。”贾娘子半是恳求道,“琬儿,你素日和你哥哥要好,就帮帮你哥哥,帮帮爹娘吧。”

      属于宛妃的记忆片断出现在了眼前。
      “父亲,女儿不愿入宫!”
      “你的姓名生辰已经递进宫去了。”
      “可是女儿不愿意入宫,只愿在宫外伺候父亲,陪伴姐姐。”
      “爹如今这位置坐得不安慰,若是宫里头没人说话,指不定哪天便被人顶了这乌纱去,你就当帮帮爹吧。”

      不知道是对着过去的容大人,还是对着贾娘子,贾琬大叫了一句:“凭什么让我帮你们?谁又来帮我呢?”说完便冲出了门。

      贾娘子追了两步,见洪婆子冷笑着看她,颓然停了脚步。

      洪婆子挥动着合约道:“婶子若是毁约,便要给我三十六两纹银。若是不想毁约,我三日后便来接人。”

      贾娘子含泪道:“容我和家里再议一番。”

      洪婆子扭着腰身告辞道:“三日后等婶子的好消息。”

      且说那贾琬憋着一口气冲到了村外的溪边,大吼大叫了一阵,又手划脚踢地对着虚空一通踢打吼叫,直到喘不过气才停了下来,发泄了这一阵子,贾琬方觉得从精神病院到宫里的那个夜晚,再到方才这几天的怨怒消掉不少。

      村外的小溪位于官道之侧,前后蜿蜒了好几郡县,溪水清冽明澈,其中鱼虾皆若空游无所依,溪边树林中草木森森,野花丛丛,鸟鸣不绝于耳,在这炎炎夏日显得弥足珍贵。

      贾琬长长吐了口气,脱了鞋儿坐在溪边,将脚泡在清冽的溪水中,远远看了会儿农田里的稻谷,又拾起身旁的鹅卵石向着溪水中央抛去,朵朵水花溅起,凉意带着稻香随风而来,让贾琬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原上父耕田,山下子修荒
      六月禾未秀,官府已修仓。”

      闻着稻香,贾琬情不自禁地唱着往日小允子偷唱的民谣,思绪万千。

      农人赋税深重,养儿不易,当年小允子便因天旱绝收,父母不得不将其净身送入宫中,以领取那少得可怜的五两纹银来养活几个孩子。小允子还说过天灾来时,颗粒无收树皮都被拔光,更有甚者易子而食,比起将自己卖给薛家十年,贾娘子简直就是慈母了。

      这么想着,贾琬心倒是放宽了些,转念又想道,自己难不成真就在这小村镇上当一辈子贾琬?到了十七八岁找个老实巴交的农人嫁了,再生一个刻板的死鱼眼儿子……呸呸,贾琬心中连声否定。

      贾琬现在已经完全代入到宛妃的角色中了,宛妃的喜怒哀乐七情六欲都在她身上流淌。

      这几日她已经暗下决心。自己要重新进宫,害自己的人总要得到应有的惩罚。

      更何况,京城有宗琰和胤文,自己的丈夫和儿子。

      还有放心不下的便是自己的同胞姐姐容婵,容婵当年嫁与了一个高门弟子,听说自己姐夫常年卧病,姐姐每次进宫都愁容满面,好在自己贵为宛妃,姐姐在那高门中没有过于难熬。

      姐夫的异母嫡妹是宫中的君婕妤,君婕妤和哥嫂的关系不睦,宛妃在的时候君婕妤不敢对哥嫂如何,可是宛妃一死,只要君婕妤往娘家放几句话,姐姐的日子估计会艰难许多。

      贾琬采了一把野草想,若是进了薛家当丫鬟,待到薛家小姐回京,自己便可以名正言顺地跟着去京城,岂不是有机会能见到姐姐了?说不定还有机会能进宫,就能见到宗琰和胤文了。

      至于贾娘子一家,将自己卖掉换了十二两银子,就当是借她家闺女身子的费用,从此两厢再无瓜葛便是了,其实说到底这家人对自己还算是不错的。

      想通了今后的去向后,觉得眼前豁然开朗的贾琬准备回身返家。贾琬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站起身,方想起旁的事,心中登时有不平起来。

      难不成本宫就值十二两银子?
      匀到每年就是一两二分银子,难道本宫还不如一个破银镯子值钱?真真气煞人。

      旁边树林里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了出来。
      朗朗乾坤之下,贾琬倒是不怕,只是心想:莫非这乾坤盛世之下还会有打家劫舍的不成?必定是有野兔儿撞到了树桩,今日我也做一回守株待兔之人,逮着那胖兔儿回去合着菜根儿一煮,再蘸上些油盐水儿,那滋味……

      贾琬舔了舔嘴唇,乐呵呵地拍了拍向树林走去。

      树林子不大,但是树木丰茂,杂草也不少。贾琬沿着声音的方向走了几步,只见草地上血迹斑斑,贾琬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莫不是真遇上打家劫舍的了,自己不过一个弱女子,还是早些躲避为好。

      刚想抽身往回走,却听得一个声音微弱道:“姑娘救我。”

      原本贾琬就是个古道热肠之人,这管闲事的脾性曾让她吃了不少苦头,但也得了许多赞誉,如今听到有人向自己求救,哪里肯甩手而去。

      贾琬四周看了看无人,麻着胆子上前去,只见一个穿着黑色衣裳的年轻男子仰面躺在草丛中,包袱里的东西零星散落在周围。那男子左臂上的刀口犹自突突冒着血,右手却握着一株杂草。

      男子勉力睁开眼,无力地看了一眼贾琬道:“草、覆、伤口。”说完头一歪又晕了过去。

      贾琬挪动步子蹭上去,不敢弯腰救人,用脚踢了踢他,那男子动也不动,手中的一株草扔死死攥着。

      贾琬心道这一根草药又够什么使?血一冒便冲开了,转而想到这男子一开始并不知自己会受伤,如今却手握着草药,必定是这草是受伤之后才采摘的,这附近必定就有这种草药。

      拿着草儿按图索骥在四周寻了一番,倒也让她寻到了几株,贾琬看了看手中的草药,原本自己也懂些药理,草药也识得不少,可这未曾炮制的药草却是不识了。

      贾琬心道:却不知如何敷上才对。此人手抓草药必是懂得怎么用法,可如今昏迷不醒,四周也没个可以问询的人。听说山里野兽受了伤便是嚼碎了敷在伤口上,估摸着这法子能行。

      顾不得男女大妨,贾琬将那男子的衣袖褪了上去,露出了伤口来,只见伤口有半尺余,隐隐可见其骨。贾琬心道,这看着像是利器所伤,也不知此人如何受的伤。

      把草放在口里嚼碎后取出,吐尽了口里的草渣,贾琬将草药厚厚敷了男子一手,四周找不到干净的布条,只得掏出自己刚绣好的帕子给男子裹上,扯了包袱上的带子绕了两圈打了个结。

      贾琬喃喃道:“这新绣的帕子倒是便宜你了。”

      歪头看了看伤口上系的结儿,觉得不甚华丽又解了开来,挽了两个圈儿弄了个蝴蝶结,方点头道:“这还差不多。”

      贾琬扑哧一下笑了出来,还好自己不是接生婆,若自己是接生婆,那便要将婴儿的脐带全系成蝴蝶结。

      男子的包袱里的东西散落了一地,贾琬简略地看了看,并没有表明身份的东西,只有几包干粮并一个水囊,再便是散落的银锭子,居然其中还杂有几块金锭子。

      贾琬细细分析道:此人带着银子不带银票,可见是一路都要用散碎银钱。有这么多银子还要自己带干粮,可见不是个小气的便是个讲究的。这么小气讲究的没有随身带几件衣裳,可见走得不远,不需要更衣。

      哎呀,如今穷得都被银子一叶障目了,自己如何漏掉两个这么重要的线索。

      贾琬鄙夷了一下自己又心道,这人不过是伤了手臂,也不是什么致命伤,如何昏迷不醒?莫不是被人下了迷药?还有,这人不过伤了一条手臂,金银财物散落一地未被拿走,显见不是谋财害命,可若不是谋财害命,那为何昏迷不醒呢?

      侧头看着那男子,长得平和中正,斯斯文文,只是一身黑色衣裳与他的书生气格格不入。

      不是谋财,也不是害命,莫非是被……

      劫色?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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