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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霜在路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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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
上山途中,余怒不消的苏未霜,把天梯踩的脆声脆响。
“他们真的很过分。”嘴上嘟囔着不满之词。
“常晴,伤口还疼吗?”同时也不忘关心一下从刚才开始就一副死人脸的和常晴,瞧着他面色,苏未霜是越瞧越生气,故而余怒久久不散。
“早就不疼了,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身体还是很疲劳。”一双剑眉拧在一起,“如果只是普通的失血过多,我的身体应该不会像现在这样...这样...”
“勉强吊着一口气?”
“对。我可能会晕过去,”说着,脚下趔趄,苏未霜急急伸手扶了一把,自己也是一阵晃,“总之,那把剑非池中之物,北斗不是像外界所传那样实力不济的,你别太跟他们较真了。”和常晴还是担心,苏未霜气不过做出些出格的事情,很有可能会被反咬一口。
“恩,我知道了。”
听到苏未霜这样回答,和常晴终于松一口气,回头看了看走上来的距离,突然整个人泄了气一般,一下横躺在天梯上。
“我快累死了,让我歇歇。”
声音透着掩藏不住的疲惫,也没打算隐藏。
有白燕划破森林的上空,自东而来,冲散一朵白云,没入西边。静心去听,还可以听到潺潺水声,混杂着鸟兽叽喳声,老实说,如果不是和常晴受了伤,苏未霜很想席地而坐大挥笔墨一场。
受修者身上散开来的神力饲喂,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无不比山下的更加郁郁葱葱曼曼妙妙,连空气中都飘荡着淡淡的神力的味道。
苏未霜也是一名修者。
不过他本人极不想承认这个事实,就和他周围的人一样。只有个“修者”的名头,实际上完全不做修者该做的事情。
再加上苏家人从来不规制后人所选自己喜欢的事物,苏未霜便是每天画着画,也仍被人叫着一声苏叁品。
因此他对修者,修行界,从未留下过一个可以称得上清晰的印象,随便把他扔到修行界的哪所神宫,定会被当做混进去的普通人一般,将其乱棒打跑吧。
“呐,累了的话,我背着你走啊!别在这里停下来嘛。”
苏未霜漆黑的眼珠转了一转,露出个笑容,对躺在地上闭目养神中的和常晴建议着。
“哈?你觉得你能拿得动比调羹还重的东西么。”立刻被嘲讽了。
“怎么看不起我啊?你走了之后我有锻炼过的。”出口便是滑头。
苏家家训之一,无伤大雅的谎言,但撒无妨,需得自己给自己擦屁股!此乃滑头之正道。
“切,太阳掉下来了还更可信一些。”
“我看这天梯挺长的,咱们不加紧些的话,傍晚之前可到不了。”
“...那便露宿。”
常晴犹豫了,有戏!
“别这么说嘛,在这种森林里露宿一晚试试,明天你就肿的像只金鱼了。”说着,苏未霜俯身拉起他一只手臂,用力拉他坐起来。然后转过身蹲下,瘦的一看就知很咯人的纤瘦后背袒露了出来。
和常晴嘴角抽个不停,“你吃错什么了,我很沉的,到了上面,你那两只胳膊还要不要了。”
“为了你,我心甘情愿啊!”
“......”
身后一直没动静,苏未霜忍不住催道:“快些!”蹲着也很累的。
和常晴终于一撑地借力,整个人趴在苏未霜背上,手臂轻轻揽着苏未霜上臂的两侧,不敢抱太紧。
顿时就听苏未霜凄惨的哎呦一声,又有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几个字:“佩剑挪挪...”
原来是剑柄击到他肋骨,和常晴把佩剑从腰侧解下,甩到了背上。
苏未霜抖落着两条筷子腿,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左晃右摇比那古稀老人还不如。
“你看我就说你不行嘛!”趴在他背上摸不着重心的和常晴慌了,可又不敢挣扎身子,怕一个不小心两人一起摔倒,再把苏未霜那小身板摔出点什么事来,只能语言上劝阻着。
苏未霜却不理他,两手牢牢的托住和常晴的屁股,隔着衣料捏了一把,顿觉手感甚好。
“你干什么!!”把和常晴搞得又急又羞,脸蛋红成苹果。
“行了行了,别在我耳边叫唤,太吵了。”
“我吵?!”音量再次拔高。
这次苏未霜没向他抱怨,等到两个人终于稳住重心不再晃时,他猛地一吸气。
“晴儿妹妹,坐稳!”
苏未霜大吼一声,小腿哒哒哒的踩着轻快的步伐,一溜烟的跑上天梯,这个速度对他个人来说,已经打破人生记录了。
他背后的和常晴听得那一句,几欲怒极憋死过去。
清脆而有节奏的踢踏声,合着体内神力的运转节奏,奏响的动听乐曲,苏未霜以为只有他一人听得到,实则不只。
天玑山上 枯川
颜闻筝舞剑的身形一顿,愣在空中,当头一波深绿颜色的河水袭来,给他涮了一涮,拍到河中泡着。简直飞来横祸。
他在水里翻了个身,游回岸边出水,心思完全不在那波颜色诡异的河水身上。他的脑袋里像是被入侵了一般,敌人用美妙不似人间之物的天籁让其死机,然后在里面循环播放——奏出这段节奏的人在来回做同一件事情。
而且间奏这样短的话,应该是在赶路吧?颜闻筝猜测,神剑倾心收回鞘中,他一边拨拢贴在脸颊上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迈开大步向着北斗山门的方向。
薛戟在山下急的红了眼,万分埋怨当初那个知道可以下山还可以见到苏家人时雀跃欢呼的自己,恨不得亲自回到过去手刃了他。
他从北斗台处的中年人那里收到代表苏未霜贵宾身份的木牌,听中年人说苏未霜已经上去了的时候,狠狠给了那中年人一记敲大头。
“你怎么就这么放他上去了!你长没长脑子啊你!!”薛戟跳脚怒骂,吓的身后一队人不敢大喘气。
“他是贵客我不敢拦啊......”
“对!你不敢拦!你敢把人整丢!!上山那么多条路,他走错了怎么办,被野兽叼了去怎么办??”
“师兄你冷静一点出口只有一处...”
“那你要我山门那守着他去啊?!在路上摔倒了磕破了皮可怎么办!累了没有水喝怎么办!想抓只鹦鹉闪了腰怎么办!怎!么!办!!”
“噫噫噫——”
这样大发了一通脾气后,急匆匆风一样掠进林子里了。
最开始的一段通天大道走完,薛戟捏了一张豹符,拍在左臂上,刷的一下比刚才更快的扑了出去,俨然已经四肢着地,用着野兽的赶路法子,快若流星。
豹符,中符者化身为豹,很好理解的符法。
因为北斗山上不允许叁元级别以下的修者随意的御剑升空,只能退而求其次用这样的办法,在一条又一条的天梯石栈中,寻找苏未霜的身影。
有了!在和常晴躺着休息过的那个地方,还残留了一点苏未霜的味道,运用豹的嗅觉堪堪察觉到的薛戟,立刻顺着这条路飞奔。
而此时,在苏未霜面前,出现了一座铁索独木桥。稍作犹豫后,他放慢了速度,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前走去。背上的和常晴早昏睡着了。
没有桥扶手,没有防跌落措施,苏未霜的全身精力集中在两条腿上,让它们保持稳定不要发抖,眼睛只敢看着饱经风霜雨打的木板,不敢看下面的东西。心中浮现苏未耽离开时的吃瘪表情,和离家前一晚父亲的爽朗笑容,还有姬良姐姐,服侍他平安活到这么大的侍女胡桃、核桃,还有其他很多很多人的脸。
终于快走完了,冷汗打湿他背后的衣服,山风一吹,直瑟瑟发痒,想解痒手却动不了。
还有两步,就安全了,把和常晴扔地上,想怎么挠怎么挠。
可就这最后两步了,和常晴突然醒来了。
他也是被吹的觉着冷,手臂收紧了些,就这么一个动作,苏未霜的身子就开始抖起来。
放在山上颜闻筝的耳朵里就是突然乱了节奏,变得刺耳难听。
“啊......啊......”
木板倾斜了起来,铁链发出轻微警报声,在一片呼啸山风中发出没出息的声音的苏未霜,瞪直了眼睛盯着两块破木板前方的海中孤岛,缓缓蹲下身子,从压低重心开始稳住,不急于一时。
苏家家训之一,越是唾手可得,越要耐心。
可谁知,才稍微一弯膝盖的事,背后那睡得迷迷糊糊的和常晴就开始往左下滑,木板原先也是向□□斜,失足落山死无全尸眼看就要来了,苏未霜急忙身子向右扭去。
动作有点大,叮叮当当铁链炸响,眼看又要从右侧迎接那失足落山死无全尸的结局,苏未霜又活像鬼上身般,往左掰着自己的上半身,稳住下半身。
稍微幅度小了一些,不过好歹回到了安全范围内,不再是与孟婆眼对眼的距离,当下苏未霜立刻有了判断,脚下用力一蹬,背着和常晴短暂的浮空了下,然后重重落在对面山上。
得救了。
虽然膝盖被磕的火辣辣的疼,不过好歹避免了最坏的结局,苏未霜想,不必看到父兄两个哭丧的脸就好。
他把全程一点力没出净帮倒忙现在觉得冷还紧紧扒住他脖子的和常晴,一脚踹出一米多远,对他来说是很不错的成绩。把自己翻过来靠在石壁上,长出一口气。
真是劫后余生啊。
“啊......今朝有酒今朝醉,晚上开个宴会吧?”这样说道。
用手轻轻提起膝盖处的裤脚,内里的磋伤接触了冰凉的空气,叫人打了个哆嗦,因为实在是肉少的地方,疼的苏未霜眉头都皱在一起,眸光晶莹剔透,泪珠悬在眼眶里,苏未霜闭了下眼,让它顺着脸颊流下,不要模糊了视线。
好像出门前哥哥有塞给我一瓶外伤药来着?手伸到怀里去掏,掏出一个小扁盒子,拿掉盖,用指甲挖了一点里面的胶状不明物体,涂抹在两膝的伤口上。
风一吹,眼泪扑棱扑棱的往下掉。
这就是出师不利吗?苏未霜边哭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