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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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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宋家的人心中都美滋滋的,宋母小心翼翼地揣着那张房契,像是揣着什么宝贝似的。
想起先前对里长说的话,宋家人又到一家书画铺子转了一圈,准备去挑一张桌案回来,以免村里人对宋家人突然举家进城的事儿起疑。肉要埋在碗里吃,宋父宋母一直笃信这句话。如今,他们家虽说在镇子上买了房子,很快就要成为城里人,可在事情尚未尘埃落定之前,他们不愿意让太多人知道这件事,否则难免会被眼红嫉妒。
别的不说,就说宋家祖父母以及宋家二房吧,平日里他们可是闻到大房家煮了肉,都要上门打打秋风,揩点儿油的。若是他们知道大房家竟有钱在镇上买房,指不定要闹成什么样呢。虽说他们要是上门,宋家大房也不怕他们,但能避免的麻烦,最好是提前避免了。
……
青山村读书人不多,镇子上也就一家较大的书画铺子,卖文房四宝、书画、书桌等读书人需要用到的东西,宋家人去的就是那家铺子。
他们到的时候,恰好看到这家铺子伙计在跟一名穿着寒酸、看起来颇为落魄的中年读书人说话:“去去去,不要妨碍我们家铺子做生意!黄秀才,就你这水平,也好意思来咱们店里头寄卖书画作品?你当我们铺子是冤大头吗?”
黄秀才是将近而立之年时中的秀才,当年倒也有几分才气,只是如今,他已过了不惑之年,在科举之道上仍没有任何建树,家中贫穷得已经快揭不开锅了,他宁愿把小女儿卖了,也不肯去私塾里做教书先生赚取家资,成日关在家中读死书、死读书,硬生生把那灵气给耗没了,写出的诗、作出的画、完成的文章越发入不得人眼。
这黄秀才显然没有自知之明,他十分不忿地将自己的书画作品收了起来,指着一个眉目清隽的书生:“我的书画你们不收,为何你们收他的?我看他的比我的也好不到哪儿去!你们分明就是看我家境贫寒,才欺辱我、瞧不起我!”
被他点名的书生穿白色绣蓝边广袖外杉,着蓝色下裳,衣服是簇新的,腰间悬了一块成色不错的玉佩,他手执一柄折扇,优雅端方、气度雍容,看起来家境的确比那名读书人要好上不少。
若非这里只是一个小城镇,没有什么百年世家大族,说这名书生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公子,也是有人信的。宋家人却是眼也不错,惊讶地看着那名书生,原来,那名书生,竟是先前曾与他们有过一面之缘的叶修明。
此时的叶修明,与前些天在老宋家平易近人的叶修明截然不同。那一日,叶修明在宋家人面前十分和善,就如一个邻家晚辈一样,丝毫让人察觉不到距离感。眼前的叶修明,却带了些读书人的矜贵,又隐隐有一种上位者居高临下的气度在,让人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伙计看向叶修明的目光中满是恭敬:“叶廪生,您可千万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谁不知道,您年纪轻轻,便才华横溢,非但中了秀才中一等一的廪生,且您的书画和文字,那是咱们知府大人都曾夸赞过的。您的书画,不知多少人抢着要,挂出去,就是上百银子一幅呢,又岂是寻常人能比的?”
说着,伙计鄙夷地看了黄秀才一眼。
按理说,黄秀才就算再怎么江郎才尽,好歹也有个秀才功名在身,不是他这样的伙计能够鄙夷的。可谁让这黄秀才这般没有自知之明,一而再再而三找上门来,逼着他们家铺子高价收他的书画,不收就说他们不识货,或是说他们欺他家境贫寒。几次三番地折腾下来,伙计哪里还能对黄秀才有什么尊敬可言,只巴不得刺激得黄秀才早点滚蛋,好让他日后别再找上门来。
叶修明听了伙计的吹捧,不甚在意地淡淡“唔”了一声。他如今拿书画来换取银子,只不过是因为,父亲在继母的挑唆之下,不愿意再供他读书。
上辈子,他为了得到继续读书的机会,不得不跪地哀求那对夫妻,这辈子他却是不想再这么做了。他不会忘记他们对他的养育之恩,但同样的,他也不会忘记他们当初对他的背弃。
作为一个重生者,有了丰富阅历的他自然也有了他自己赚钱的法子,那法子便是卖字画。
曾经,京中叶阁老的字画千金难求,如今叶修明尚未成名,字画自然卖不出那样的高价,但养活他自己还是绰绰有余的。
为了能将书画卖个好价钱,叶修明特意找机会在徐大人跟前露了脸。徐大人是个爱才之人,毫不吝惜对有才之人的夸赞,得他一句夸奖,叶修明的诗画在店铺中便可卖出百两银子一幅的高价。叶修明只需每个月来卖上一副字画,便不必操心纸墨笔砚并束脩的消费,还可攒下日后进京赶考的费用。
黄秀才不明就里,见叶修明的字画能卖出这样的好价钱,自然也心动了。可他的字画,质量远不如叶修明,他的名气也没有叶修明这个青年俊杰响亮。别说是卖百两银子,就算是将价钱降低到几两银子,他的字画都卖不出去。
黄秀才眼见着对自己桀骜的伙计在叶修明面前毕恭毕敬,顿时忍不住了,他对叶修明道:“我看你这黄毛小儿的字画也不过如此,当真名不副实!而且,你的字画是不是你自己所作,还不一定呢!你可敢与我比上一比?若是你输了,日后你便不可再到这家店来卖字画!”
本来,对于店家与黄秀才之间发生的事,叶修明是懒得过问的,直到被黄秀才正面挑衅了,叶修明的目光才终于落到他的身上,懒洋洋的目光中带着一丝玩味:“你要与我比什么?”
他这模样,像极了吃饱喝足后趴在地上打盹的大猫,唯有熟悉他的人,才会知道此时的他有多危险。
“自然是比字画!你我当场作一副字画,请人来进行品评!”黄秀才高昂着头颅道。
在他想来,只要他当面证明了他的字画比叶修明强,他便可以踩着叶修明扬名,在即将到来的乡试之中,也可得到更多的关注。
“你可不要后悔。”叶修明面上带笑,眸中却泛着冷光。那眯着眼的模样,让人遍体生寒。
宋青禾看着这样的叶修明,又想起她初见叶修明时脑子中拉响的警报,不由打了个寒颤。小哥哥模样俊俏是俊俏,只是未免太危险了些,明显是要走厚黑路子的,她还是敬而远之吧。
曾有人说过,叶修明有让人绝望的本事。你若是在叶修明擅长的领域里与他比拼,就是自寻死路。
黄秀才从前不曾体会到这句话,今儿个却是体会到了。
只见叶修明修长如玉的一双手将宣纸铺展开来,那模样说不出的好看。他一手捻着墨,慢条斯理地磨着,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与他手中那浓黑的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磨好墨后,他以笔蘸了墨汁,而后笔墨挥毫间,如飞流直下,不一会儿,一副农间劳作图便跃于纸上。
图上的人栩栩如生、纤毫毕现,连田间的作物都看得清清楚楚,这等画工,这等一气呵成的气势,远不是黄秀才所能比。接着,叶修明又为这副农间劳作图提了一首诗,其字苍劲有力,其诗语言质朴但通俗易懂。
提完诗后,叶修明吹干了墨迹,为黄秀才让出了位置:“请吧。”
分明只是轻描淡写地一瞥,却让黄秀才如芒刺在背,头皮发麻。再加上叶修明珠玉在前,无论是作的画还是提的诗,都难以逾越,这无形之中,给黄秀才带来了很大的压力。黄秀才拿着笔的手抖了抖,最终一滴墨汁落在宣旨正中央,还未作画,画已先毁。
“这,这个不算,方才是我发挥失误,我要重来!”黄秀才急忙道。
叶修明不以为意,轻嗤道:“再给他一张新纸吧。”
然而,心理压力这东西,一旦有了,只会越来越重。第二次提笔时,黄秀才头脑空空,下笔滞涩,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画些什么。理所当然的,他的字画在叶修明面前惨败了,这一点任何人都能够看得出来。
在周围人讽刺的目光中,黄秀才气得红了眼,忍不住抡起砚台,狠狠砸向了叶修明的手腕。
宋青禾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惊呼了一声。手对于读书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他们就是靠着这双手参加科举、入朝为官的。若是叶修明当真被砸伤甚至砸残了,日后他的前途可就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