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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生是个结,又是个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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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涛有那么一点娘,不,不是一点,是非常。
只是一米八三的身高将近二百斤的体重将他掩饰的太好了,人们总是本能的以为高大魁梧是雄性的象征,可是现实总是有着最出人意料的反差。
当他讲话讲到高兴处开心的摆出两只兰花指的时候,江心梅不由得笑了,她不是嘲笑,她只是为自己的想法正逐步得到验证而有些许自得。
冯涛在对面看到她粲然一笑,仿佛受了感染,兰花指舞动的更加欢快而不自觉。
江心梅选择冯涛,完全是因为前男友。
分手三个月后,前男友打来了电话。
你好吗?
略带沙哑伤感的声音,其中深意不难猜出。
江心梅不是不动心,只是这之前的伤害太深。
她自己都瞧不起自己的蠢,可还是管不住尖利的嘴,
挺好的,你要结婚了吧,我也正打算结婚。
他的吃惊听上去显得那么刻意,仿佛他猜到了她会和他来这一套,又仿佛他根本不相信她说的话,
这么快?你太性急了。
江心梅心里突然有了一股无名火,分开半年就和别人结婚,也许的确有点快,只是他到底吃定了她不可能像他一样脚踩两只船,他问都不问就知道就能轻易算出她和别人交往的时间不会太长。
江心梅顿了顿,坚定的说,不算快了,半年了解的也差不多,而且我们认识有一年多了。
她故意把和他认识的时间说得长些,这样她看上去也许不会太可怜,她可怜的自尊也会得到一点小小的挽救。
这点小聪明似乎起了效果,前男友的声音中有了一丝慌张,
你不要这么快做决定?
快?他觉得快。他让她等了三年,三年啊,不算快了吧,可是不是一样没结果吗?
她的寒心渐渐转成愤怒,想说什么呢,又觉得无话可说,
看她沉默,前男友在那头模棱两可的说了一句让她差点感动的话,
他说:我,我等你。
等我?江心梅不由得苦笑,交往三年多,她等他娶她也等了足足三年,他从来不给她答案,现在他一个电话打来,一句模棱两可的我等你,他企盼的是什么。
难道要她说,好?!!!
是的,她会说好,她会说,好,那你等着吧。
只是她的心里真正想说的是,
为什么要等我,为什么不能过来找我???
我已经等了三年,你也该给我一个答复,等待的那个人,一直是我啊。
她在心里几乎要喊出来,一直在等的那个人,是她江心梅。
而他从未等过,至于今后他会不会等,她没有信心。
江心梅的泪落到了腮边,一种委屈,一种愤懑,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堵在了胸口,满满的,她说不出话来,她怕一张口会说出不该说的话,她紧抿着嘴,可泪水还是从两唇的缝隙中钻了进去,撬开了她的嘴,她听见自己极不情愿的说:
别等我了,我很幸福。
他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分明已经有了哭腔,
你真的这么狠心?
江心梅咬牙挤出几个字,
这是我的选择。
电话那头再没了声音,她期待他再打过来,再多说几句话挽留她———她或许会改变主意,一切全看他。
可他从此消失了,消失的了无痕迹,江心梅一面自悔把话说的太重太绝情,一面在心里宽慰自己,他的爱也不过如此———三年的错付,始乱终更乱,从前不肯她一个明确答复,三年后,也许是在新女友那里受了气,又来和她暧昧,模棱两可的请求她的回心转意,男人就是这般自私与无理。
她万念俱灰,错过了爱情的人生已经毫无意义,跟谁结婚都一样,她一赌气,和冯涛闪婚了。
只是她的心里还是放不下那个人,也许他不是不爱她,只是她爱他早已是爱的沸腾了,欢乐的热气碰到冷冷的冰水,刷的冷了再来,化作泪水,一面悔恨,一面冲刷,而他对她的爱是温吞吞的水,让她得不到温暖,也无法清醒,这一次他回来找她,她已经不想再等,不用等到沸腾了,她等不起了,她不耐烦的倒掉他温吞吞的感情,自己却还被数不清的也许折磨着,还有数不清的如果,挤的她喘不过气来,而结婚像是一个发泄,忙着做结婚的种种准备让她暂时从失恋的痛苦中解放出来。
婚姻本该是神圣的,它本该是上天和社会送给一对相爱的人的最美的礼物,当它和利益,欲望掺杂在一起,就不再是真正意义上的婚姻,而更像一种交换。
江心梅的情况,似乎更糟糕,栓着一个她不爱的人进入婚姻殿堂,最真实的目的只是为了报复一个人,报复一个她爱过的还在爱着的人。
结婚的那天,她想起张爱玲说过的那句话,泪如雨下。
女人所以为的爱情,其实是被爱。
第三章
心梅婚后的生活简单无聊,还有着难以启齿的羞愤。
冯涛一无所有,无房无车无存款,心梅自愧于对他没有太多爱,所以都不计较。
可是结婚不能没有房,心梅父母不能眼看着女儿婚后没地方住,于是咬牙为他们交了首付,然而婚后他们两人各过各的,冯涛不提还房贷的事,心梅也不好张口,只得自己一人默默负担着。
心梅把心里的烦恼说给好友易寒冰听,易寒冰当即支招,
要不你把他的工资卡要过来。
心梅想了想,立刻否定了,
房子是我们家交的首付,如果我这么快就收了他的工资卡,会不会伤到他的自尊?
易寒冰简短利落,人如其名,理性而冷静,她没有再深劝,只是说了句,
心梅,你这个人,脸软心痴,是最容易上当的。
她说的是实情,江心梅善良而单纯,这本来不是件坏事,只是她运气不够好,偏偏总是遇上坏人,她又缺少防人之心,简直是日日上一当,当当不一样。
易寒冰为人精明,却又有着难得的厚道与善良,她是少有的几个了解江心梅又肯为江心梅出力的朋友,江心梅活到今天没被人拐卖,离不开她的提点,更离不开她的亡羊补牢。
果然这次江心梅又是犯了痴病,易寒冰深知多说无益———两口子的事,再好的朋友也是少插嘴为妙。
易寒冰多少有些心疼江心梅,有些人总是能激起别人心中的恶,江心梅就是如此,她过度的无原则的善良单纯总是让一些坏人觉得,不骗她一下,不从她身上捞着点什么就不能甘心,而她自己是不设防的,特别是在恋爱上,几次遇上渣男,在她看来,那些哦都是前世今生的缘分啊,怎么突然就变了。生活变着花样折磨着她,只想看她清醒过来,怎奈她执迷不悟,屡教不改,于是生活对她的磨难越来越多,易寒冰时时助她度过危机,更祈求她能早日醒来。
其实此时的江心梅心里还有着更大的疑惑———交往三个月,冯涛从不曾和她亲近,就连拉手都没有,有几次过马路他的手和她的手离得很近,她一咬牙,主动牵起了他的手,他却甩开了,心梅觉得很受伤,冯涛却说,你的手好干啊,你是不是该涂护手霜了?
心梅安慰自己,他是个追求完美的人。可是她也不知道冯涛到底是不会说话还是别的什么,他一次又一次的,说出一些让心梅很难堪的话。很多时候,她觉得他就像一个高中生。
冯涛有一天突然给她发微信,
你为什么不化妆?
心梅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她每次出门都会化些淡妆的,何以他会如此问?难道是对她的外表不够满意?
心梅一头雾水,回复到: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冯涛的回答让她啼笑皆非:
我觉得你内在还可以,基础也不错,要是你的外在也跟上就好了。
心梅知道,他这是说她的外表不能让他满意,男孩子以为女孩子的漂亮都是妆出来的,其实真的不是那么回事,你有八十分的长相,打扮出来也许能到九十分,但是也不排除掉到七十分的可能——毕竟不是每个女孩都适合化妆。
心梅就是喜欢淡妆,她不会让自己看上去没精神,可是也做不到让所有的男生都向她行注目礼。她自认是个普通的女孩子,不丑,有点自己的特色。
她问冯涛,
你说的外在,能具体点吗?
冯涛发出一大长串要求,
要黑长直或者大波浪,要能驾驭丝袜,裙子不要太保守,衣服要有质感,妆容要精致,还有。。。。。。还有。。。。。。。
心梅看的头疼,却又好脾气的回答:
我会尽量注意得到。
冯涛又加上了一句:
总之你得让我在外人面前有面子。
心梅此刻想来,真不知自己当时为什么结婚———她就那么想嫁人吗?肥瘦不挑的把自己嫁了,才发现是这么不适合。
她想过有个孩子也许会好些,直到结婚以后的第三个月,冯涛几乎没有在家里住过———刚结婚就出差去大连呆了一个月,回来后就说公司工作忙,自己租的房子没到期,不住满不合适,心梅开始只当是自己家里买婚房的事伤了他的自尊,暗暗自责反思,却觉得自己和父母都没表示出这层意思,他原不该生这多心的,三个月了,心梅不能再一味往好的方面想了,她想到了冯涛的种种不合常理的行为和表现,
他该不是同性恋吧?———追求完美的,对女孩子诸多要求的,却不肯亲近的,有着兰花指的,走路臀部会不自主的扭动的。
她上网逐条对应,似乎都能对上。
没错,他是同性恋。
这个念头一出,把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不不,中国哪有那么多的同性恋,再说就算有,怎么能让她碰上?
她也反省,自己匆匆和前任分手,又匆匆把自己嫁出去,她自己就是那么的无辜吗?
只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总是觉得不对劲的感觉,到底是她的问题?还是他的问题?
他们交往三个月,没牵过手,更没有别的接触,只是冯涛觉得心梅适合结婚过日子,心梅觉得自己年龄到了,加上心梅前任对她的刺激,他们几乎一拍即合就去登了记。登记时,新梅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原来结婚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领证以后,他们的房子也下来了———房子买的心梅一个远方表姐的,表姐家刚装修好的新房子,几乎一天没住,表姐夫工作变动,去了外地,表姐也跟着,新房子只好卖掉,刚好心梅父亲一直为女儿筹谋婚房的事,和心梅冯涛一商量,就买了下来。
女方买房的情况不能说没有,但是毕竟不算很合乎风俗。冯涛也觉得有些羞愧,三十五六岁的人,工作也有十多年了,没房子,没存款,挣钱的法子没有,花钱的法子一大堆。然而别说心梅自己为婚事着急,就是心梅父母也是急着嫁女儿,秉着阿母不嫁女,哪得孙儿抱的美好传统愿望,心梅父母能使的力气全使上了———说到底不还是为了盼着女儿能幸福么。
心梅知道父母的苦心,所以她也学自己父母,能忍的全忍了,冯涛家一分没出,就娶到了儿媳妇,还是带着房子嫁过来的儿媳妇,冯涛妈喜得逢人便说,我儿子命就是好,不用我们操一点心,就把媳妇娶进门了。
心梅本来没想过太多,这也是领证后不久的事了,那次她和冯涛一起路过一个商场,三星最新款手机正在搞促销活动,冯涛突然像个小孩子,舞动着兰花指———据心梅观察,他一兴奋就会这样,
哎呀,这个我盼了好久了,我好想要啊。
一米八三的汉子,对着她这个女汉子撒着娇,心梅突然觉得作呕,她第一次发现她岂止不喜欢他,她简直是讨厌他,她告诉他她存了一万多的,她的电脑坏了,要换一个新的,结果他就留了心,他想考验她肯不肯为了他放弃买电脑的计划???
心梅没有说话,冯涛登时像泄了气的皮球,最后不欢而散。
然后一周没有了他的任何消息,直到心梅主动发微信给他,他没回。可是不到五分钟,朋友圈里就晒出了他的两条大白腿。
心梅忍无可忍,上网搜索那个羽毛球俱乐部的名称。结果赫然在那里发现了同性恋交友网站,她试着输冯涛的名字,然后看到的触目惊心,让她久久回不过神来。
她的第六感从没这么准过。
冯涛,真的是同性恋。
她的脑海里突然想起那次和易寒冰的谈话。那是她第一次直到什么叫同妻。
易寒冰的一个朋友,结婚不到半年,新婚丈夫每天都晚归,妻子质问他真的就有那么忙吗。
他冷冷回答,我就是不想回来,你管我呢。
易寒冰讲的平淡,心梅听得随意,当时没往心里去,易寒冰还同她说过,同妻已经成了一个社会现象。。。。。。
原来如此,生活危机四伏,现实鲜血淋淋。
她本想用一场婚姻报复前任,顺便试着幸福,结果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悲剧,一个看着像笑话的悲剧,也许是因为她的本末倒置,所以才会收到这样的惩罚,只是,这代价,实在惨重了点。这玩笑,实在是开的有点大。
她不知道她该如何面对父母朋友。
只是,她从心里自己原谅了自己,这真的不是你的错,是你的运气太差了。她对自己反复说着。
她把网页截图,又去微信朋友圈截了图,然后发到冯涛邮箱,淡淡一句,
离婚吧。
她没想到,冯涛只是不要她,可是冯涛要房子,要婚姻,要面子。
她的决绝吓住了他,他打来电话,语气柔和,
这是误会啊,是重名,你相信我。
冯涛哪肯轻易放弃刚刚安定下来的生活,他在这城市漂泊十几年都没得到的东西的,一朝娶到她,什么都获得了,他的劲头和风头才刚刚开始,他怎会轻易放弃。他出身农村,没钱没背景,有的只是好脾气和好耐力,他不怕低三下四的求她,只要能维持这得来不易的生活。
可是心梅已经不能再忍了,任凭冯涛如何辩解,她始终冷冷的一句,
多说无益,离婚吧。
冯涛被激怒了,可还是半夜回家来企图做最后的挽回。奈何心梅铁了心,于是有了开篇那一幕。
冯涛摔门出去,临行甩下一句话:
我就不明白了,像你们这种剩女,有哪个正常男人会要。想和我离婚?你离了我还能找到什么样的?
心梅觉得嘴里有甜腥血在流,忍着痛,她声嘶力竭的喊着:
我就是一辈子不结婚,我也认了。
冯涛冷笑着走了。心梅觉得到了这个地步,她终于可以不怕丢脸了———该撕破的都撕破了,没什么可怕的了。
多日来的抑郁一扫而空,疑云散开了,她也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