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只能说抱歉 ...
-
第十章 只能说抱歉
大二上学期的考试周终于姗姗来迟。
因为心绪不宁，馨悦这个学期基本上没有好好学习，虽然她生性淡泊，并不在乎名次，可是她无论如何也不敢想象不及格这种奇耻大辱出现在自己身上。而且，她从小到大就是好学生，打心底不认同那些平时游手好闲，到了关键时刻浑水摸鱼，靠作弊来蒙混过关的人。所以，她不敢掉以轻心，毕竟计算机这种工科专业的考试不像文科，老师期末在课本上划一轮重点，把这些看几遍、背一背就可以轻易过关。于是，她开始每日穿梭在自习室和图书馆，几乎是上大学以来后过的最惨淡的一个月。
临近考试，平时散漫的学子们都开始临阵磨枪，自习教室也格外紧张起来。冬天太冷了，每天都要以顽强的意志力逼迫自己起得很早去占位子，或者前一天就占好位子。好在教室里人一般都很多，坐下来自习根本不觉得冷。偶尔也会找不着自习的地方，在那种情况下，学校里的咖啡厅就显得异常火爆。对学生而言，店里价格虽然不算便宜，氛围却很好，只要在那里消费就可以呆在那里自习。寒风凛冽的夜晚，馨悦和书华常常会去那里复习，一边看书一边喝点热饮，温暖极了。
这天晚上，咖啡厅里早已座无虚席。已经结束了几门科目的考试，有一些人在玩牌聊天，声音有些纷乱嘈杂，但大多数人还是在埋头复习。
馨悦不为身边事物干扰，心无旁骛地看书、做题，偶尔和书华闲聊几句，放松一下。她放下书，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饮料，抬眼看看窗外，有情侣相互依偎着从窗外走过，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隔了玻璃似乎也能听到他们的笑声隐隐传来。她也支起下巴微笑着，继尔又叹口气，回到现实，继续认真复习。
真正静下心来，复习也不是件太苦闷的事。馨悦正沉浸在书中自得其乐，突然有人从身后轻拍她的肩。她回过头，看到了一个高挑而窈窕的身影，原来是姚晓蔓。她应该是刚从外面进来的，身上还裹挟着一股寒意。
馨悦有些意外，一愣之下，忙笑着起身，“师姐，你也来了，真巧。”
姚晓蔓嘴角微扬，笑道，“刚才在外面看见你，就进来了。介意我坐下吗？”
馨悦忙摇摇头，坐到书华边上，把自己的座位空出来，“师姐，请坐。”
姚晓蔓脱掉白色羽绒服，露出大红的高领毛衣，又长又直的双腿包裹在合身的蓝色牛仔裤里，一头卷发高高地扎了个马尾，整个人显得美丽又奔放，就像是一朵在夜色中怒放的红玫瑰。“在复习呀！”她在馨悦对面坐下来，看了看桌上散乱的书和笔记，挑眉道，“你这么刻苦，怪不得成绩那么好。”
“都怪我平时不认真，现在才要临时抱佛脚呢。”馨悦讪笑道，有些心虚，便反问道：“师姐，怎么你不用复习吗？”
“我可没你那么高要求，六十分万岁，六十一分就是浪费。”姚晓蔓眼波流转、笑靥如花。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笑容顿时一敛，抬眼望着馨悦，低声道：“而且，我有心事，哪里还看得进书。”
馨悦和书华面面相觑，心里很是意外。虽说女人都有好奇心，可姚晓蔓和她们不过是点头之交，根本没有什么交情，更不用说吐露心声了。沉默了半晌后，馨悦看着姚晓蔓意味深长的眼神，似乎很期待自己能有所反应。出于礼貌，她嘴角缓慢地挑起一个浅笑，有些敷衍地客套道：“师姐你放宽心，什么事都会过去的，没什么大不了。”
姚晓蔓紧紧咬住了下唇，直视着馨悦，眼睛里阴晴不定。过了一会儿，她朝座椅后背一靠，闭上眼睛轻声说：“我喜欢张宁远。你也喜欢他吗？”
姚晓蔓今天莫名其妙地出现在面前，馨悦就隐约猜到她可能有话要跟自己说，不过再怎么有想象力，也想不到她会如此一针见血、直奔主题。其实以姚晓蔓出众的才貌，不只在计算机系吸引了众多追求者前赴后继，就连在整个H大也被不少人奉为心中的女神。她和很多男生都有些交往，但从没有正式的男朋友，大家都在暗地里传言张宁远才是她的真命天子。在馨悦看来，他们俩郎才女貌、颇为登对，只是张宁远一再否认，再加上也感觉到他对自己的态度有些暧昧，就没有再过多关心这个问题。
“师姐，你开什么玩笑？”馨悦微微扬了扬嘴角，且笑且叹道，“他是我在H大认识的第一个人，我可是一直把他当哥哥，绝对没有别的想法。你千万别多想啊！”
姚晓蔓微微皱眉，半信半疑地看着她，徐徐开口道：“就算你现在没想法，那以后呢？要是他喜欢你呢？”
“那怎么可能呢？”馨悦微笑着调侃道，“你这么聪明美丽，师兄不可能这么没眼光。”
“那你能保证，一定能做到今天所说的吗？”姚晓蔓目光灼灼，眼睛里全是期盼。
馨悦憨憨地笑道，“我本来就是实话实说，当然能做到了。”
姚晓蔓似乎对她的回答很满意，说声不打扰她复习就起身离开了。
馨悦吐吐舌头，对书华笑道，“这位姚师姐想象力真是太丰富了，连我都成了她的假想敌，看来山西人就是爱吃醋，以后张宁远师兄有麻烦了。”
“你有没有想过，刚才她说的可能是真的。”书华饶有兴致地问道。
“怎么连你也开始胡思乱想了！”馨悦感叹道，“姚师姐比我漂亮、比我成熟，师兄怎么可能不喜欢她呢？”
“可是喜欢一个人往往是没有理由的。各花入各眼，也许他就是喜欢你这朵清新的白玫瑰呢？”书华合上书，大有刨根问底的架势。
馨悦扭头望向窗外，“是啊，喜欢一个人原本就是不需要任何理由和原因，喜欢就是喜欢了，放不开也丢不下，即便是头破血流、遍体鳞伤也不在乎。”
“馨悦，你是不是……”书华眼里闪过一丝担忧。
馨悦扭转头，夸张地笑道，“好了，不说这些了，还是复习吧。”
书华看着她说话时有些无奈的眼神，不禁暗地里为张宁远叹了口气。爱情跟美貌、智慧、财富一样，不是想要就可以得到的。
今年的冬天似乎特别冷，308宿舍集体进入冬眠状态，早上没课的话就全都赖在床上，只派一个代表把早饭买回来。这天早上的倒霉鬼是林俐，人还没进门，声音已经传进来了，“下雪了，下雪了，好大的雪啊！”所有人都把被子裹得紧紧的，只伸长脑袋一探究竟。林俐提着一大袋的包子馒头冲进宿舍，帽子上、身上还沾了些没融化的雪花，“好多年没下这么大的雪了。快起来，吃完早饭出去踏雪寻梅吧，咱们也附庸风雅一回。”
一听到下雪，天性浪漫的女生们顿时兴奋起来，一个个手忙脚乱地披上外套探头往外看。馨悦裹着被子跳到窗户边，脸贴着玻璃向外俯瞰，漫天都是雪花飘舞，放眼望去已是白茫茫一片。
六个女生以军训时练就的速度匆匆洗漱完，吃过早饭，兴奋不已地出门去。
出门走了一圈，发现整个学校通通被大雪覆盖，厚厚的雪那样干净松软，把校园变成了一个粉妆玉砌的世界。H大有很多地方值得品味，它的美有一种不张扬的古朴和历史厚重感，落雪之后的校园更添了几分的美丽和宁静的气息。清晨的校园格外寂静，路上基本没有什么人，鞋踏过雪面，一下一下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白茫茫的雪地上留下清晰的脚印。
林俐和立珊重色轻友，集体行动了一会儿就当逃兵去和男友二人世界了。那叶是东北人，这场雪在她眼里自然不值一提，没多久就提不起兴趣，回宿舍继续冬眠。只剩下馨悦、书华和晓芸三个人一起行动。
雪似活泼又淘气的精灵，悠扬起舞，飞得到处都是，还不时钻入衣领，让人冷那么一下……晓芸早已激动不已，她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深深吸了一口气，“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下雪呢，这样的美丽。”书华的眼睛也亮了起来，“别说你了，我也很久没有看过这样大的雪了。”馨悦摘下手套，伸出手接住飘落的雪花，一片、两片，轻盈得没有半点分量，只有融化时的那一点冰凉才能证明它曾经的存在。三个人几乎是同时闭上了眼睛，仰起头、摊开手，感受着雪花的清凉。很快她们的脸颊、身上、帽子上，甚至睫毛上都坠上了雪花。
馨悦心里一动，睁开眼睛，脸上有些兴奋地泛起红晕，把手伸到旁边的树枝上，撮起一小堆雪就向旁边仍处于震撼状态中的晓芸身上扔去。
晓芸尖叫一声，用双手往地上一拢，捧起一大把雪，劈头盖脸地往馨悦身上砸过去。不知道是风向问题还是没瞄准目标，那捧雪大部分都撒到了站在一旁观战的书华脸上，惹得馨悦捂着嘴得意地笑起来。书华团起一个大大的雪球，眯起眼朝着晓芸冷笑，“我可要自卫还击了！”三个人顿时陷入一场混战，雪花夹着雪球漫天飞舞，笑喊声此起彼伏。玩累了、叫累了、笑累了，三个人跌坐在雪地上大口喘气，泛起红晕的笑脸洋溢着青春的活力，在白皑皑的雪地中显得格外美丽。
晚饭后，馨悦捧着书和书华一块儿出去复习。
“有人找你。”书华朝对面努努嘴。
馨悦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一怔，轻轻呼出一口气。
书华微不可见地摇摇头，开口道，“我先去咖啡店占座儿，在那里等你。”
馨悦点点头，然后微笑着往对面走，走得近了，能看到张宁远的眉头微蹙，一向温和的脸有些阴沉。
“师兄。”馨悦走到他面前，装作若无其事地打招呼，“怎么在这里，等人吗？”
他胸口起伏，趋紧一步，只是说：“我来找你的。要出去上自习吗？”
“是啊，还有最后一门课要考。”她笑吟吟地答道。
天很冷，两个人慢慢散步。他微皱着眉，仍是不说话。馨悦咬咬唇，不自觉地别开头，暗自思量着，到底该说点什么来打破这种令人有些窒息的沉默？一阵冷风刮过，隐隐地闻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香味。
她眼睛一亮，故作兴奋地回头问，“你闻到了没有？像是花香味呢。”
张宁远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笑容满是宠溺，“这个时候早就没什么花了，只可能是腊梅了。”
有张宁远这个识途老马领路，他们很快就找到几株迎着寒风静静绽放的腊梅。树上挂着零星的白色雪花，浅黄色的梅花贴在枝头，略显透明的花瓣和那遍地的白雪相映，有些欲语还休般的娇羞……
馨悦站在树下，略仰着头，双眸清澈如水，目光微微挑起落在梅花上，仿佛和这冰天雪地中静静绽放的腊梅融成了一体。他在不远处静静地站着，不说话，唯恐惊动了她，破坏了这难得的静谧。张宁远突然想起了不知在哪听到的一句话，如果你爱上了天上某颗星上的一朵花，夜晚看星星的时候，你会发现满天空都是花。他默默看着她，心里有一刻温柔的牵动。此刻，他的世界里繁花似锦。
馨悦摘下手套，小心翼翼地触上花瓣，轻嗅着让人心旷神怡的花香，有些兴奋地回眸一笑，“果然是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
一阵微风吹过，一小块积雪正好落在她弯弯翘起的睫毛上，她轻轻甩头，睫毛便跟着抖动起来。片刻后，她睁开眼睛，眸子里波光粼粼，长长的睫毛随风轻颤。张宁远愣愣地看着她，目光中带着些迷醉。馨悦走近几步，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唇角带着丝笑意，“师兄，回神了。”他陡然醒悟，眼睛蓦然一亮，反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纤细柔软，冰冷的指尖划过他温暖的掌心时，他的心里也泛起了涟漪。
她的脸色一滞，像被电了一下，迅速从他掌中挣脱出来，一下子闪到几米开外。她动作那么快，张宁远根本来不及反应。
他双唇微张地愣在那里，手还悬在空中。他的眼神一黯，脸色有些难看，却仍强自镇定，“你是不是讨厌我？”
馨悦无言以对，只是用力摇头。此刻，她的内心也在挣扎着。平心而论，她虽然单纯却并不迟钝，心里也渐渐感觉到张宁远对自己似乎有些不寻常，可她一直刻意忽略那些暧昧的感觉，不愿去猜想他的心思。原以为他一直不会说清楚，那她也就可以继续心安理得地享受他对自己的好。以前她还可以自欺欺人地把张宁远当作哥哥看待，但是不久前姚晓蔓的话让她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只是没想到张宁远的试探会如此直接。
张宁远见她半晌没有说话，也拿捏不准她的心思，犹豫了一会，终于深吸了口气，试探道，“刚才的问题不好回答吗？那么我换个说法。你喜欢我吗？”话说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了，然而他清楚，自己心里一直都想要知道答案，他不想再欺骗自己。
馨悦恍然惊醒一般地看着对面的男孩，露出惯有的笑容，“师兄，你一直那么照顾我，就象是我的哥哥一样。我当然喜欢你了。”
张宁远隐隐明白了她的意思，苦涩地一笑，“只是这样吗？可我不是你的哥哥啊。”
馨悦低下头，知道已经不能再逃避了。她咬了咬牙，小声说道，“师兄，如果是我一直给你错觉，是我不对，请你原谅我。”其实她自己一直知道张宁远是个好男孩，家境殷实、高大俊朗、成绩优异，更难能可贵的是性格好，为人极稳重可靠，又一直默默地关心照顾着自己。应该说，他是一个很理想的恋爱对象，室友们都在自己面前或明或暗地夸赞过他，就算是父母肯定也会很乐意女儿找到这样一个男朋友。可是，感情的事不是可以用常理来解释的，她偏偏没有喜欢上这个各方面都很好的人，有什么办法呢？
张宁远低头想了许久，仍是不甘地抬头追问道：“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是因为姚晓蔓吗？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你才会接受我？”
“不，不，这和别人没关系。你很好，真的很好。”她抬起头，一脸的诚恳。
张宁远摇头苦笑道，“我很好，却偏偏不是你喜欢的，对吗？”
“你很好。只是，只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馨悦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安慰他，想着既然到了这一步，干脆就把话挑明了说吧，也免得再让他心存希望。
张宁远双手插到衣兜里，扭头望向远处，声音有些微颤，“是……成阳辉吗？”
听到他说出这个名字，馨悦睁大眼睛，很是诧异。但她还是郑重点头，“对，就是他。”
她的声音并不大，还是和平时一样清越动人。他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她在看成阳辉时眼里涌动的情意是那么不加掩饰。在她回答的前一刻，他还心存侥幸，希望自己的判断完全错误，可是现在每个字都像钉子一样扎进心里，直扎得鲜血淋漓。原本以为爱一个人却没有勇气让她知道自己的感受，是一件很痛苦的事，现在才知道爱上一个永远不会爱自己的人，会让心痛到麻木。
“就是他？”张宁远呆呆地重复了一遍她的话，“我早该知道是他的。”
看到他的反应有些失常，馨悦心中歉意更深，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安慰他，只好低头沉默着。
他攥紧拳头，深深地呼吸，又慢慢地转过头看着她，“为什么偏偏是他呢？”尽管他努力克制，声音依然有几分颤抖。
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就是喜欢上他。”
张宁远看了她很久，最后叹了口气，“他好象有很多心事，喜欢上他，你会很辛苦的。”
馨悦沉默不语，是啊，她已经知道辛苦了。
张宁远拍拍她的肩，开口道，“馨悦，我希望你不要生我的气，今晚……就当没见过我吧。”
她不住点头，“我不生气，我不生气，我们还像以前一样。”
“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张宁远笑着点头，嘴角还有一丝苦涩。他觉得自己快要维持不了表面的冷静，只希望快点结束这场折磨，“不早了，你去看书吧，今晚耽误你不少时间了。”
“好啊，我去看书了。”她也觉得再呆下去会更难堪，欠欠身便掉头离开了。走出两步后脚步一停，回头道，“师兄你也快回去吧。天这么冷，会着凉的。”
她没有再回头，没看到张宁远跌坐在雪地里，许久才起身黯然离去。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只能说抱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