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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   第二章

      天气在渐渐转凉,因为懒,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轻易不出门。恶习带来的后果是现在一次性超市大采购,东西多到能把手拎断。

      人还在门外就听到家里电话在响,叮叮咣咣地换手、摸钥匙、开门,来不及脱鞋,将大大小小的袋子随手扔在地板上,几乎是飞身扑向电话:“喂?”还在喘。

      “望华啊,”是妈,“最近很忙吗?”

      “还好。”提起快掉到地板上的话机,顺顺气,踱回门边换鞋,捞起地上的袋子,连同自己一起塞进温暖的懒骨头:“有事吗?”

      “……你钟叔叔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到这边来看一下请客名单。”

      不可能有我要请的人。我沉默。

      “那……你会来吧?”

      “……嗯。”

      “你最近很忙?”

      停住在纸袋里翻找的动作,下意识地握紧一管洗面奶,不知要怎样告诉电话那头的人这个问题已经问过了。

      “妈……我很好。倒是你,多注意身体。”

      “嗯。望华……有没有比较和得来的男孩子?”

      将快变形的胶管放回袋子,我伤脑筋地揉揉太阳穴:“我刚从超市回来,东西放太久会化掉。”

      “哦……那你去收拾。记得有时间常过来。”终于挂断。

      放下听筒,更往懒骨头里缩,不意压到背后的塑胶袋,叽哇一声,捞过来抱在身前,却不知从何整理起。

      常过去?一个人总有些不想面对的人和事。直面人生,说起来容易,又有几个人能真正做到呢?

      仰靠下去,双手松垮地搭在那个鼓鼓的袋子上,又是一阵响。

      烦哪,不想了不想了,从来也想不清楚。

      “你说的那套原文书太贵,送不起。喏,换这个,不要告诉我你的意见。”

      急急将怀中的东西推给萍,刚才一路上我实在是招摇够了——虽说是烂熟的朋友,毕竟是做客,总不好真的“人到就好”。

      “快进来吧!还以为你又找不到路,怎么这么晚?”萍一手抱住那只超大的黑猩猩,一手把我往门里拖。

      是是是,陌生的路径不走过三次以上我是不会记得的。

      但,这次不是。

      “我最近在译舒尔曼的书。”

      这个英国人是我最喜欢的作家之一,他的书在其他人看来也许有些诡异无厘头,我却独爱他那种混乱中的清醒。译他的东西,我从来都废寝忘食的。

      “真是拿你没办法。不说了,你自己去后院,他们都在那儿,我去拿喝的。”

      “那我帮你。”

      一阵忙碌过后,萍很快端了一个托盘出去,我却因为身后的大背包碍手碍脚而迟了一步。

      索性为自己又单独泡上一大杯果茶,和其他饮料一块端起来,小心地向外挪。

      手被占住,只好转过身用背把门靠开,谁知差点整个人摔出去,该死的门槛!

      “小心!”

      身后绕来两只手,还没看清,托盘已被接走。

      抬头,只看到齐小弟暗红休闲衫搭配黑色牛仔裤的背影:“怎么这么晚?还以为你又记错时间。”和萍一模一样的语气。

      又?上次他根本也没告诉我正确的时间好不好?最后还是要我自己打电话再找萍确定。

      跟着他走近人群,五、六个人,都是萍事务所的同事,有过几面之缘;简单招呼过,自行取来自己喜欢的鸡翅,叉起来烤。

      不行,实在是不习惯这种现场制作的吃法,鸡翅还没烤好,我却几乎被烟熏红了眼。扔下烤叉,回身走到桌边,找自己的那杯茶。

      怪事,居然没了?

      心下正兀自纳闷,一偏头,却发现齐小弟端着那个眼熟的杯子和人谈话,注意到我探询的目光,迎着阳光冲我笑笑,又回头继续谈话。

      算了,一杯茶而已。

      我往回走,打算去厨房再另冲一壶。

      正忙碌着,身后传来声响:“正好,你在烧水,帮我冲杯咖啡吧。”

      又是齐小弟。

      “那你等一下。”

      接过他递过来的杯子,拿到水龙头下冲——既然要咖啡,干吗喝我的茶?

      回身抓毛巾擦手,却发现两人几乎贴靠上,下意识地侧跨一步,踮脚去拿咖啡,他的手先一步到达,往回缩时和我的撞在一起。

      忽略掉一瞬的不自然,我撕开茶包。

      水咕噜咕噜的,厨房里一时安静下来。

      “咝——”

      好了。

      利落地冲泡好茶和咖啡,小心翼翼地端起,回身递向他。

      “望华姐……”齐小弟不接杯子,迟疑地要说些什么。

      “小伟,你在这里啊,他们叫你出去。诶,望华,你也在啊,一起出去吧,别闷在这儿。”萍冲进来,打破诡异的僵局,拽着大男生就走。

      是我多心了吧?但事情真的有点不对劲。

      心里反复想着,端着茶仍是回到飘满孜然香气的后院。

      “……我们用的是最简单的文字处理系统,不能和你们的高级程式设计相提并论。”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

      “和她们比,绝对特别!她们哪会什么文字处理,只会打字而已。”

      “你自己又好得到哪里去?!以后资料你都自己处理!”

      事务所的几个小助理围着齐小弟东扯西拉,众星捧月般,气氛轻松而愉快,让我对自己刚才的胡思乱想觉得好笑。

      “笑什么?”萍不知什么时候走到身边,逮到我摇头低笑。

      睨一眼不远处的人群,发现齐小弟正向这边张望,不禁友好地笑笑,却见他有些仓皇地避开眼。

      “喂,有没有听到我讲话?”萍用肘捅我。

      “没什么。觉得自己老了,看他们年轻人玩玩闹闹的,真好。”啜口茶,连自己都为这种心态觉得好笑。

      “嗯。本来我还想说介绍小瑶和小伟认识。”萍继续头也不抬地穿火腿。

      “本来?”为什么不了呢?

      我看看那一堆人中的小瑶:娇小美丽,很好啊。

      “你还装?说,你是怎么骗我们家小伟的?”

      啊?我挑眉正对萍指向我的烤叉。

      “就那次啊,本来因为我和伯文都没空,说改天再约;结果他很急似地反对,说什么他的稿子很赶,非要见你不可。”

      端着茶杯的手都快抖起来了:我不希望事情是这个样子。

      “你真的要吃我们家这棵嫩草啊,望华?”

      怎么可能!

      还好有人叫开萍,没让她看到我吓得一身冷汗。

      “唉——你们别闹了,都烤好了,过来吃吧。”

      不知自己发了多久的呆,隐约听见萍在招呼大家。

      一群人聚拢过来,散坐开。

      小助理们特意留下小瑶身边的位置,朝齐小弟挤眉弄眼。

      看着小瑶娇羞的脸,我傻愣愣地任萍推我坐下。

      “我帮你烤,看你笨手笨脚的。”

      手中的叉子被抢走,齐小弟竟一屁股挤坐在我旁边,完全无视他人的错愕和小瑶的难堪。

      “小伟,你干吗和望华抢,没礼貌!”萍打圆场,同时暗掐我回神。

      “对啊,尊老没听过吗?”我僵硬地开口,伸手想拿回那个叉子,却在他恼怒的瞥视下打住;“算了,你喜欢就拿去吃好了。”另挑了根香肠,举到火上。

      小瑶后来一直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好气氛再也转不回来。

      “小伟,你今天怎么回事?平时你不是这么开不起玩笑的啊。”

      人群散去,萍以未来嫂子的身份责备齐小弟。

      “呃,我先走了,以后再聊。”我做贼心虚;况且到底是个外人,这种场合实在不宜久留。

      “我送你。”齐小弟不理萍,抓起一串钥匙紧跟我就要出门。

      “不用了!”开玩笑,我死得还不够惨啊。

      “你烦望华还烦得不够吗?”萍真的动气了,“你喊我一声‘萍姐’,算起来望华也长你一辈,居然这样胡闹!还有,小瑶一个女孩子,你那样让她怎么下台?”

      怒吼过后,萍直接扭过头生闷气,屋子里一阵令人难受的沉默。

      “算了,小伟不对,道个歉也就可以了,你也没必要生这么大气。”老实讲,我十分不习惯充当好人。

      好在齐小弟颇受教:“萍姐,对不起。”虽然语气仍有些不甘不愿,但总算是低头认错了。

      “好了,”萍其实也好讲话,“以后别这样了。”

      我正要松口气,谁知她又加上一句:“你还是送送望华吧,她住得远。”

      天!

      “你哥很大方啊,出差了还放心把车借你?”

      伸手碰碰车前的香水瓶,瓷娃娃开始笑容可掬地点头。

      瞟一眼齐小弟,紧抿的嘴唇显示他仍有些气恼。

      唉——

      “萍说得没错:至少你让她在同事面前很没面子。”

      他仍死不开口。

      好吧,我也没有太多耐心哄人开心;更何况之前萍私下透露的信息让我对身边的这个大男孩多了一份戒备。

      索性闭目养神。

      “你吃饱了吗?没有的话,我带你去一家韩国料理,那里的小牛肉不错。”他偏选在这时讲话。

      “不用了,我很饱。”

      那种气氛下怎么可能会饱?但今天这么乱,全与他有关——这种有灾祸体质的人我向来避之惟恐不及。

      “那你能不能陪我去?我几乎什么都还没吃。”

      怪得了谁?

      不得已睁开眼,偏头,对上他一脸恳求。

      “那你在前面公车站放我下来。”直觉还是不妥。

      他将速度缓下来,把车靠边。

      待车停稳,我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叭——”喇叭骤响,我几乎惊跳起来。

      “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别扭?!”

      齐小弟气到满脸涨红,右手握拳捶在方向盘中央。

      我怔住:怎么回事?难道说他在生我的气?这未免太离谱了!

      视线移回他脸上,发现他并未看我,一径盯着紧握到指尖泛白的手。

      收回跨出车门的那只脚,我坐回座位,慢慢整理思绪,想着该怎么开口。

      “你——”

      “我不能对你有好感吗?”

      没想到再说话会是同时,我硬生生吞下了“怎么了”三个字。

      有点苦恼地看着他偏转过头来直视我的目光,他是诚恳的,而且——认真。

      我立刻知道自己不能说出真实想法:身旁这个人现在是作为一个“男人”在向我提出要求。

      “不,你当然可以。”告诉自己尽量保持平静。

      在他眼光乍然闪亮的一刻,我近乎残酷地又掷出一句:“但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他唇边尚未展开的笑容就此凝住。瞪视我半晌,才转过去发动车子:“系好安全带,我送你回去。”

      不讶异他的不追问,以他的高智商,当然明白我要说出一个名字太容易了,那他又何必自寻难堪?

      又是星期三,照例去社里交稿,拎着新稿件回家,天又变冷了,已经可以看得见口中呼出的白雾。

      我搓着微僵的双手,埋首走着,脑中回想着刚刚接到的电话——

      “你和小伟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

      “他今天问我你有没有男朋友!”

      如我所料,这几天他一定很烦地反复想过。唉,到底年轻气盛,太坦率也太草率。

      “那你怎么回答他?”

      “还能说什么?你自己的状态就摆在那里,我想掰也掰不出来啊。”

      那就糟糕了。不过不怕,当时就已经给自己留了退路:有喜欢的人跟有男友毕竟不同。

      我当然知道齐小弟不会轻易相信;只是被萍这样质问……

      “你在生气吗,萍?”

      “我?那是你们自己的事好不好。还不是伯文说这几天奶奶总是问小伟怎么了,很不对劲的样子。我想多少和你有关,所以——”

      “哦,我知道了。”

      “那你——”

      “你也说了,这是两个人的事。”

      “望华,小伟这次好象真的很认真。”

      “嗯,我知道你这个嫂子疼他。”

      “那你不生我的气吧?”

      “放心,”我笑出来,“要气也就一个下午。”

      “哦。”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想着就忍不住笑出来,这个萍,一直就是这种直性子,除了工作时会表现出心思缜密的一面,平时总是心到口到,也不怕伤到人;不过,我最欣赏的也就是她的直率,这样的相处是最简单、最轻松的。

      至于齐小弟,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事的。

      “望华。”

      啊,是妈。

      “妈,怎么不进楼里等?”边说边上楼开门。

      “前两天给你打电话,一直也没人接。”

      “我在赶稿,把电话线拔了。”放下包,我转进厨房。

      “上星期我碰到叶帆了,他说你们前一阵儿同学聚会了?”接过我端出来的茶却不喝,随手搁在一旁的茶几上,妈只一味探问。

      “嗯。”不想多说,我拉把椅子坐下,开始剥豆角。

      “大学的?”妈也伸手帮忙。

      “中学的。”

      绿色的碎屑卡在指缝里,不舒服。

      我知道妈想问什么,没错,同学会上确实有事发生,但我不想提——晚饭还没吃,破坏了气氛对谁都不好。

      晚饭后,送走妈,想起纸巾刚用完,于是独自晃到家附近的7-11。

      经过那列货架,不经意瞟到那个曾经熟悉的品牌,让我不仅又想起那天的聚会——

      曾经喜欢过的人居然会出现在聚会上,不知道这算不算是那次对齐小弟撒谎而一语成谶?

      是我的初恋情人。

      中学时的恋情,单纯唯美,双方都是倾心投入,如果没有家里发生的变故,今天的我也许已经是一个平凡而快乐的小妇人了。

      分手,因为我的改变,也因为他迁入异地的学校;虽然刻骨铭心的感情必然地造成了痛苦,但分离还是成了不容置疑的事实。

      再见到他,仍会激动,但没有悔恨或心动的情绪;尤其在听说了他在那个城市已有了美丽的妻女之后,心里剩下的,是释怀后的云淡风轻。

      许多同学在知道我仍是单身时,也不顾对方会尴尬,断言是因为我还没忘情于他。

      对旁人的玩笑可以不理,可另一个当事人抱歉的表情却令我有点受不了。拉了一个中学时的好友讨饶:“拜托,那么久以前的事了,我只是现在刚好没有男朋友好不好?”

      “谁叫你当初对他好到让我们一群男生想扁他的地步?你知不知道后来你提出分手连带打击了一批少男对爱情美好的憧憬?”

      居然就似真似假地砸给我一堆抱怨。

      喜欢一个人就全心全意地他好,我自认这没什么不对;就象不是每对情侣最后都成眷属一样正常。

      女人年纪大了就是有这样的麻烦:很多人都见不得你一个人孤魂野鬼似地晃来晃去。比如眼前这个一脸“你到底要不要结帐啊”的表情瞪着我的收银员。

      现在还在外面奔波的人真上太惨了,这种天气会冻死人的。

      推开房门,迎面扑来的暖意让我暗自庆幸自己不用受那份罪。

      脱了大衣,沏上一杯绿茶,夹起资料袋,一屁股坐进书桌前的掌形皮椅,舒服啊,还是家里好。

      翻开舒尔曼的《芦苇尖上》,不消半刻,书中诡异而吸引人的氛围马上围裹住我。

      电话铃响起的时候,我几乎吓得跳起来,伸手去扶椅背,却因为打滑而趔趄。

      “喂,你好?”边揉着磕到的膝盖边拎起话筒。

      “望华吗?我叔伟。”淡淡柔柔的嗓音顺着电话线搔弄我的耳朵。

      完了,我心中暗叫一声:称呼上少了个“姐”字,让我直觉危险——

      “有事吗?”

      “上回你帮忙翻译的那份设计成功了,想庆祝一下。”他仍一派镇定。

      “那只是举手之劳。”

      “不只请你,还有其他朋友。”觉察到我的拒绝之意,他开始变得有些急切。

      “……那好吧。”

      人多的场合他应该不会太冒失,况且他现在一句不提之前的事的态度也让我有掩耳盗铃的放松感。

      “那明天晚上六点,我来接你。”他在那头雀跃。

      “不用了,你告诉我地点,我自己过去。”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因为都是熟朋友,所以就在我家里。”

      没想到看似单纯的他也会耍心机,我有被暗算的感觉:我知道他和我一样一个人独居。就这样去他住的地方,虽不是独处,仍是不自在。

      无奈已经答应了,只好应承下来,只是仍坚持要了地址,说自己会准时到。

      放下电话,发现连舒尔曼也无法使我静下心来,索性捧着茶杯挪到沙发上,整个人陷进去,有种把自己埋起来的冲动。

      知道自己已经牵扯到一桩情感中,不管它到底会不会发生。

      不承认父母的离婚使我对爱情产生消极看法,我只是避免过多地去回想;可最近和齐小弟的夹缠不清却使我频繁地陷于其中,也正因为如此,我才对他格外防范,想来他也有些无辜。

      甩甩头,抬眼望窗,不知什么时候天已经全黑了,这才隐约有饿的感觉。

      唉,别再苦了自己的身体。冰箱里应该还有鸡蛋和火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起身,步伐沉重地向厨房走,决定暂时只想填饱肚子的事就好了。

      早就知道妈会和那个人结婚,不是吗?

      可我从没象今天这样明确地意识到过。

      眼前还依稀晃动着白天商场里汹涌的人潮、难掩喜色又隐含忧虑的妈、同样欣喜又面带歉疚的那个人、名目繁多到让人晕眩的结婚用品——头更晕了,鼻水也有要流出来的趋势,只怕要感冒了。

      怎么会不感冒呢?在闷热的商场里兜转了一整天,全身是汗,现在吹了冷风,又都变成冷汗凝在身上,难受得很。

      啊,到了,是这里吧?

      看看手中的地址再抬头看看门牌,没错。

      告诉自己笑笑,嘴角却冻得有点僵,牵扯得隐隐生疼。

      举手按铃。

      几乎是同时,大门开启,扑面而来的是音乐声、笑闹声,还有我此刻最需要的温暖。

      “你终于来了,还以为你迷路了。”

      是如释重负的齐小弟。

      “家里有点事,抱歉来晚了。喏,礼物,收好。”扬扬手中的塑胶袋,我回身关好门。

      再转过身来,只见齐小弟正举高了袋子仔细打量。

      “不用看了。想到你玩电脑,买一个鼠标垫,刚好附赠一个保温杯。”算是今天逛商场的顺便,我揭晓答案。

      齐小弟见我看穿他孩子般欲拆礼物的急切,有些不好意思地朝我笑,同时却又泛起担心的神色——

      “不舒服吗?”说着就伸手探向我的额头。

      “突然降温,有点感冒。”借着脱大衣的动作避开他的手,“衣服放哪儿?”

      “给我吧。”他有些怏怏然地接过衣服。

      进到房间了,发现在座的是几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大男孩,大家一番介绍。

      高兴地发现要吃火锅,我迫不及待地想舀碗热汤来喝。

      齐小弟很顺手地弄了一碗给我,我唏哩呼噜地吃了起来,口里不忘对其他人说道:“我和小伟的准嫂子是好朋友,你们也把我当成大姐就可以了。不好意思,我太饿了,先吃,你们自己喝酒,不要管我。”

      几个男孩都是开朗活泼的性格,听我如此说,也就少了初识的拘谨,开始大口喝酒、尽兴聊天。

      身体慢慢暖和起来后,我放慢速度,开始捕捉他们的谈话内容,渐渐知道:他们都是同一批进公司的新人,觉得公司的体制管得太死,不能充分发挥,计划合力另开一个工作室。

      “柳姐,你觉得怎样?”

      啊?

      正接过齐小弟递给我的一勺鱼丸,嘴里还衔着几根未吞进的粉丝,被点名的我有些狼狈地急咽几口,几点汤汁飞溅到鼻子上,顾不得地开口——

      “我不懂电脑,没什么看法。你们自己才最有发言权。”

      “柳姐,你比我们阅历多些,给点建议吧!”胖胖的眼镜男孩仍不死心地要求。

      “我成天对着文字、书本,真的不太懂这些……哦,谢谢……要不然你们去问萍,她应该能提供一些有用的东西。”

      接过齐小弟递来的面纸,边擦鼻子边将烫手山芋扔给不在场的萍。

      “那我们以后有需要翻译的资料总可以拜托柳姐吧?”另一个有点黑的男孩探头询问。

      “那当然没问题,这方面我在行。”

      终于,他们放过我,我又得以安心地捞羊肉吃。

      吃到半饱,只觉口干舌燥,看他们正聊到兴头上,不好意思麻烦人,只好又舀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

      “喝点这个吧,看你的脸都被蒸红了。”

      一杯暗红色液体交到我手里。

      火锅和葡萄酒?这什么怪搭配?

      不喝。

      顽固地仍是喝汤,忽视齐小弟频频投来的讶异目光。

      太热了。

      不得已,捧过酒杯,只沾沾唇,伸舌舔舔,嗯,味道还不错。

      一口、两口,不知不觉喝完了小半杯,心知不妙:我可以吃海鲜、可以吃辣,惟独不能碰含酒精的东西——在医院作皮试都会过敏的我,对酒精的抵抗力基本是零。

      看他们热火朝天的样子,想来一时半会也不会散,我便放任自己靠在沙发里打盹。

      真的感冒了吧,要不然怎会觉得呼吸不顺?

      迷朦睁眼,却是一闪:齐小弟的脸部特写赫然闯进眼里——这才意识到堵住我呼吸的竟是他的唇。

      大概没料到我会突然醒过来,他惊惶地退开,脸涨红起来,讷讷地低头,不敢看我。

      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眼前的状况,只知道自己并没有歇斯底里发作一番的冲动。

      “我……我……”他终于鼓起勇气看我,眼神急切、害羞,还有点痛楚。

      “有茶吗?”打断他的吞吞吐吐,我问。

      “哦,有,我去泡。”他感激地跑开。

      有些头痛地顺过呼吸,我挣扎起身,打量四周:屋里已是一片寂静,连窗外似乎也没什么声响,迷迷糊糊之间知道时间不早了。

      坐起身才感觉到又出了一身汗,内衣全贴在身上,更不舒服了。

      一个茶杯递到眼前,淡淡的茉莉花香在鼻间荡漾开。

      啜口茶,整个人清醒了些;糟糕的是,身上麻痒的感觉也苏醒过来——我几乎能看到红色的酒疹在身上泛滥开来。

      齐小弟坐进我对面的沙发,喝着他的咖啡,保持着静默。

      空气中绷着细细的弦。

      其实我倒还好,半杯茶下去以后,振作起来,明白就这样离开是不智的,刚才那个吻不能当没发生过;只是,我想等对面的人自己谈到它——毕竟,是他开始这一切的。

      注意到身旁茶几上放着已被拆开的我送的礼物,拎出那个鼠标垫,把玩着。垫子上是一幅电脑制作的三维图:一个赤裸的金发碧眼的婴儿坐在一块倾斜地半悬在空中的水晶体上,正要从水晶体下端变成液态的缺口滑进下方的大海里。

      吸引我的除了它巧妙的构思外,还有水晶体的剔透以及婴儿恐慌又惊喜的表情——我几乎可以听见咯咯的笑声正从这个小东西嫩红的小嘴里飞出。

      突然地,鼠标垫被抽走。我有些呆地看着齐小弟拎着鼠标垫走到客厅左侧用毛玻璃隔出的半开放性书房,换下原有的那个,折返回来,一手撑在沙发扶手上,在我面前蹲下来。

      看着他朝我俯来,眼里竟有着白天那个人看妈的神采,我呼吸一窒,偏头从他唇下逃开。

      本来还有些迟疑的他这时却仿佛被我的闪躲激发出莫名的勇气,大掌捧住我的双颊,执拗地将带有凉意和啤酒淡苦味的唇印在我的上面,温柔却又残忍,让原本略为清醒的我几乎再度醉去。

      胃中酸疼,竟逐渐泛出泪意,我仍想闪避。

      他坚持地贴向我,在我耳边低语:“我喜欢你,望华。”

      几乎是震惊地睁眼看他,没意识到自己眼中的质疑:喜欢?喜欢我什么呢?

      “我喜欢你微笑的样子,”轻吻落在唇角,“喜欢你对我生气却又忍耐的样子,” 吻攀上鼻尖,“喜欢你戴着眼镜严肃的样子,”摘掉我的眼镜,印上我的眼睑,“还喜欢你喝醉了起红疹的样子。”浅笑着咬住我的耳垂,字字句句敲进我的心里,手指缓缓划至我麻痒的脖颈。

      被他的举动蛊惑,我不动,呆呆看他。

      终于,他拉起我的双臂,环绕到他的肩后,将我全然地搂进怀中,舌也进一步探入我的口中,含糊的唤我:“望华……”

      冷了一天的身体被他完全的接纳烘热了,脑中只闪过一个想法——

      或许,并不是每个人都不需要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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