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二章 听见下雨的声音 ...
-
第二章听见下雨的声音
路斯言和沈迦南的相遇要追溯到他们高一的时候。H中的高中部在同一栋大楼里,这栋大楼设计者大概非常追求对称,整栋大楼分为南北对应的两部分,H中的校长也是有意思的人,他将南北大楼的中间部分设置为年级老师的办公室。沈迦南是高一七班的,路斯言是高一二的,都在三楼,两个班刚好处于正对面,中间隔着20米宽的距离,北边这栋楼的同学要想去找南栋的同学要要么从老师们的办公室前面正大光明的经过,要么就要从大楼的东边下到一楼,再爬6段台阶到达对面。
路斯言是家中的老幺,上边还有个哥哥,哥哥路厉锴考进重点高中,路妈妈和路爸爸很高兴,立马在重点高中的家属区租了一套公寓,为了方便照顾,路爸爸和路妈妈便将路斯言从普通中学转到这所重点中学的初中部。决定执行之后或者已经没有回转余地时再做询问当事人意见的动作,永远想得到的都不是否定的意见。
路斯言从来不是一个不懂分寸的孩子,从小的家庭教育早已让她懂得撒娇和抱怨是不该来自自己,即使出现的为数不多的几次,也只是合家欢乐时看眼色小心翼翼发生的讨巧的行为。当妈妈问她有没有不满他们让她转学时,即使是询问的语气,路斯言也知道这是一个需要肯定答复的问句。安静地接受父母为她做的决定,既然已经知道是既定的事实,何必再费力做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显得自己更像明知被渔网紧紧缠绕却还不认命苦苦挣扎的鱼,悲伤满溢。从小路斯言就知道,离开才是一个更加正确的选项。
中考结束后,路斯言选择了和重点在同一对角线上却相隔很远的H中。H中是所私立中学,学费是公立中学的好几倍,而这次路爸和路妈竟难得地没有多说什么就同意了,而且还没让路斯言住宿而是选择走读在学校外面租了一套小公寓,并将路奶奶接来照顾路斯言的一日三餐。
路奶奶年轻便是个干练的女子。□□时期,路家举家迁居到英台,一家四口人挤在一间10平米不到的土楼房间里,当时路奶奶还怀着路志国。白天,路爷爷要和同乡的人一起去干苦力换取粮票。路奶奶便拖着笨重的身体在家照顾两个牙牙学语的孩子,还要料理家事。后来,局势稳定后,路志国一家便回到了家乡。家乡的劳动报酬虽不低,但要养活一个大家庭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路爷爷就和路奶奶商量和同乡的人一起去跑船,虽然辛苦些,赚得也多些。但是这样一来,路奶奶就要一个人在家照看3个孩子,以及家里的几头家畜。
那段时间,路爷爷整夜难寐,半个月后还是收拾了行李踏上了离乡的路。路奶奶便以一个女子的身姿扛起了整个家。照顾孩子、劈材、饲养猪羊样样不落。因为年轻时养成的习惯,路奶奶做事总是利索迅速。在对孩子教育方面,路奶奶习惯性扮演着亦父亦母的角色,不许他人忤逆,随着年纪的增大,原本的强势因为唠叨变得不那么具有威信。即便如此,路斯言对奶奶的话也只敢明从暗违,明哲保身是门重要的学问。
路奶奶常以过来人的经验教导路斯言,譬如说晚上若是星星遍布,第二天必然是晴天;傍晚蜻蜓低飞,青蛙乱蹦晚上多半是要下雨的。至于去上学的时候带不带伞,路斯言一向对路奶奶是言听计从的。就一回没听,就遭殃了。
昨奶奶非得让路斯言在大晴天带雨伞去学校,她硬是死撑坚持不带,结果昨晚就被淋得跟只待宰的秃毛山鸡似的。
路斯言第一次遇见沈迦南的时候也是个下雨天,H中高中部的同学由很大一部分的同学都糊自己骑电动车上学,按照规定未成年人不准骑电动车,学校除了自行车停车区外并无额外规划电动车的停车区,很多同学直接将车停在学校对面的马路边上,稍有点安全意识的同学会把车开进附近设有监控器家属区的大院的里。
昨晚自习结束后,路斯言还没到家就突然下起了大雨,因没听奶奶的话带伞结果被雨淋的路斯言还被奶奶念叨了一通,今早起床,见雨还在下,路斯言的心情顿时豁然开朗。很多人都知道路斯言喜欢雨,却没有人知道路斯言为什么这么喜欢雨。
路斯言总觉得下雨的时候人和人之间隔着厚厚的雨幕,连平日里大剌剌天空也被伞遮住了,人与人之间的那种“逼不得已”的“裸裎相见”也变得羞答答的,充满的若隐若现的美丽。更重要的是,每逢下雨,抓迟到的班主任就会稍显地仁慈和宽容。
沈迦南骑着他的小电驴一路风驰电掣,好不容易在大院里的一户人家的屋檐下找到了一个有雨遮的空位,立马就把车停进去。脱了机车雨衣要拿雨伞才记起昨天把伞借给同学了。外头的雨跟不要钱似的肆意瓢泼着,要是直接这么跑到教室去,估计好看不到哪去。
看见一个穿着h中校服的女生走过,沈迦南心里仿佛有一个小人儿在摇旗呐喊“看我,快看我。”悄悄地往外面挪了几步,眼见女生就要走了,沈迦南举起手就想喊,又觉得害羞不好意思,正打算把手收回来,就看见墙角转弯的地方探出一个脑袋,立马作势挠了几下头。
路斯言其实刚才有看到了他,但不确定他是没有伞亦或只是刚下车需要整理一下。觉得人家要是只是刚好整理一下,自己这样冒失多丢脸啊。走过去想想要是他真的是因为没有带伞,或许可以捎带他一程,快上课了大院里还没去的人应该也不多,遂走过去了,又拐回来了。
你看,这孩子就是心思多。沈迦南哪里知道路斯言七拐八弯的心思,看见她问自己是不是没带伞的时候,立马点头。
“需要我帮你遮过去吗?”路斯言刚问完,沈迦南立马说好啊,谢谢你,然后自然而然地接过她的伞,两个人一起遮。
“你以前是不是也是C中的啊,我觉得以前见过你。”即使后来这句话被当作最烂的搭讪方法,就跟贾宝玉的“这妹妹我曾见过的”一般令人咂舌。可这却是沈迦南当下能想到最不尴尬的开头了。
“嗯,之前有转学到那边,你以前也是那的吗?”路斯言一面挑没有积水的路面,一面漫不经心地回答,其实她有点紧张,总觉得下雨天和一个陌生的男生共撑一把伞,有点莫名的不自在。
家属区出来的是条泥巴路,一边是农田,一边是水渠,两个人一问一答地走到大路才发现,原本花圃旁边将近两米宽的路水积得有5厘米高,路斯言穿着布鞋,再觑觑自己略显精华的腿,抿抿嘴,看了眼沈迦南,然后嘴角微微扬起“要不,我们往那边走走,这边的水蛮脏的,看看那边积水会不会浅。”沈迦南低头看了一眼路斯言,她微微低下头,沈迦南看不到她的表情,只看到女孩发顶浅浅的旋,和女孩抓在书包带上的手。低声说:“好。”
找了一会儿找了个稍微浅的地方,沈迦南在路旁边捡了块石头垫在水中,自己先跨到花圃的边上,把伞留给斯言,站在花圃边上朝斯言伸出了左手,斯言来回看了看自己和沈迦南的距离,觉得还是行不通,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第一步踩歪了没踩着水中石头的,直接踩水里了,然后抓住了他的手,轻轻跃上花圃,站在他旁边避免了另一只也湿透。
因为鞋子浸满水,走的时候鞋舌那不断往外面冒水,看着就搞笑,路斯言不知道要和他说些什么,只默默看着自己不断往外吐水的鞋,发现他也盯着她的左脚。“要不,我先送你回去换双鞋吧,这样很冷的。”沈迦南问路斯言,言语间满是担心。
“没事的,我等下到办公室拿双拖鞋换就可以啦,这种天气又不冷。我们要赶紧的,不然要被登记了。”路斯言催着沈迦南。进入教学楼的时候,沈迦南把伞收好交还给她,他刚才知道她是二班的,在右边的教学楼,他在左边。
“你等下要去换一下鞋吧,谢谢你啦。”
“恩恩,没事。”路斯言上了楼梯回头看见沈迦南走左边才发觉原来他不是这边的,刚才没有问他。这件事路斯言也没放在心上,若后来,没人说起也就忘了,权当自己做过的一桩乐于助人的好事。
沈迦南再见路斯言是在学校合唱比赛上。
每年的五月份是H中的文化月,这个月学生会会组织开展各式各样的比赛,像拔河比赛、辩论赛、象棋比赛、篮球比赛、写作大赛这类属于“例行公事”,实践部每年都会增设一些普遍学生可以参与的观赏性更佳的吹气球大赛、金鸡独立、三分定点投篮、五人六足等,除去辩论赛,班主任最关心的就是合唱比赛了。
高一二班为了一雪上学期在广播操比赛上拿倒二的耻辱,决定在这次的比赛上来个绝地反击,杀大家个措手不及。二班的班主任因为这件事对班长是耳提面命的,可见其重视程度。本来打算在自习课上,就这件事开个班会讨论,学校零时通知所有老师要开户,走之前,不忘再三叮嘱班长一定要保质保量地完成。
为了升学率,H中鼓励学生作为特长生升学,但凡有一些绘画、音乐天赋的学生都当特长生去了,有的确实是在这些方面希望有更好的发展,有的只是为了更好地升学。每个人的人生都是千枝百态的,无可厚非。高一二为数不多稍微识点谱就沈迦南和夏风,沈迦南本就是个低调的人,若不是后来毕业聚会上的吉他表演,大家都不知道他会吉他,于是夏风当时作为大家知道的全班唯一一个识谱的直接被推选为指挥。
指挥确定后,大家马不停蹄地开始选歌,《大中国》、《我爱你,中国》、《团结就是力量》三首是作为必选曲目,参赛的队伍必须三选一进行演唱,外加一首带有爱国主义精神的歌曲的自选曲目。确定《团结就是力量》为演唱歌曲后,班长李煜代替去开会的班主任在讲台上呼吁同学们积极参与报曲目,同学们的热情高涨,不一会黑板上就写满了一片红的爱国歌曲:《东方之珠》、《难忘今宵》、 《少年壮志不言愁》、《洪湖水浪打浪》、《五星红旗》、《红星歌》、《为了谁》、《我的中国心》······连《中国少年先锋队队歌》都出来了。
“好了,现在来投票看看唱哪首歌,不喜欢哪首选哪首啊。?”李煜扔了粉笔,直接拿起黑板擦,但凡没超过20个人举手的曲目直接淘汰擦掉了。一轮过后,黑板上只剩下《我的中国心》、《少年壮志不言愁》、《五星红旗》三首了。
“啪,来来来,现在是喜欢哪首选哪首啊,当然如果明天之内有更好的选择,我们还是可以更换地,现在我们开始举手表决啊。”李煜一摔黑板擦,顿时扬起一团粉笔灰。坐在第一桌的路斯言直接拿起数学练习册就砸过去。
“啊啊,失误失误,斯言要相信班长不是故意的。”李煜一把接住迎面丢过来的练习册,细细地把它捋直叠好恭谨地交还给斯言。
“好,开始投票啦,不能重复选啊”李煜重新回到讲台上。
“《五星红旗》来,举手。”
“1、2、3、4·····好34个。”
“《少年壮志不言愁》,嗯,就7票啊。”
“来《我的中国心》嗯,16票。”就这样《五星红旗》以34票直接成为高一二班合唱比赛的自选曲目。
“晚上我会把歌词打印出来,伴奏下下来,明天我们就开始练歌吧,你们也可以回家自己先听听啊。《团结就是力量》也是要练的。“”铃、铃、铃········“李煜说最后一句,下课铃声刚好也响了,同学们一窝蜂地收拾书包冲出教室了,李煜也只好作罢。
确定好自选曲目后,每天课间都可以听到高一二在播放《五星红旗》用班长的话说就是“勤能补拙,虽然不识谱,多听听就可以背下来了。”这样一样,一个礼拜后,高一二第一次站队排练的时候,也能完成了6、7分的样子。虽然依旧是嚎叫声此起彼伏的,但是基本能把歌曲完成,一人记住一些,东拼西凑倒也能唱完。
《五星红旗》这首歌曲中原本间奏部分孙楠是作solo处理,本来想照搬试了一下的,无奈这是一群连五线谱都不识得大老粗,能把一首歌完整得演唱完毕已实属不易。为了不显得演唱单调,同学们商量着增加一些肢体动作。于是热烈讨论后总结出了大家都会的三个幼稚园级别的动作:晃身体、侧伸手、环抱双手晃身体。虽然大家不在一个幼儿园上学,发现大家的合唱必备动作都差不离。为了保证动作的完整性,同学们商量后将“你明亮的眼睛牵引着我,让我守在梦乡眺望未来,当我离开家的时候,你满怀深情吹响号角。”这几句歌词直接省略,动作结束后直接连接歌曲高潮部分。经过两个星期的反复彩排和联系,终于要到决赛了。
间奏结束切入歌曲的第二部分,直接进入高潮。这是事先商量好的诀窍,既然在歌唱气质方面无法取胜,就走气势路线。大家准备在间奏切入高潮部分时拼了老命也要来个气壮山河般地大绝技,哪曾料到,一群音痴商量好决策,却忘了自己压根不知道在哪切入,在他们眼中指挥就分三角和八字,与他们无关,他们只要下句接上上句就好。
平时练习的时候,指挥直接提示喊一声“开始,起。”到了比赛的时候,看到别的班级的演唱才知道,指挥除去报幕问候评委外,一律不能开口说话,一下子懵逼了。霎时骚动频出,直到评委都频频往后看才稍稍克制了一点。
“要不,夏风你等下使劲挥一下手,告诉我们哪边我们开始唱好了。”大高个程肃毅已经急得直抓后脑勺,开始出馊主意。
“程肃毅,你当评委瞎啊,夏风这么大个人一挥手,自己的节奏乱了不说,评委不都知道我们不知道节奏,印象分铁定就没了,不行不行。”刘威立马反驳。
“那你们说到底怎么办?”夏风也着急了,她可不想辛苦几个月的联系结果就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就玩完了。
李煜和尚涛去厕所,回来见大家乱成一团,听同学们七嘴八舌的大概明白了情况。尚涛嬉皮笑脸地“要不,夏风你等下都不笑,等要我们唱的时候,你就对我们笑一下,怎样?”大家知道尚涛喜欢夏风,都当他这在调戏夏风,嘘声一片。
李煜倒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提议,“我觉得尚涛这个想法不错。”这下不仅夏风死死盯着他,连提出这个想法的尚涛都瞪大眼睛看着他,一副你小子逗我呢。
“你们看,我们都可以看到夏风的脸,而夏风背对着评委,这样的小动作他们也看不到,这不是挺好的嘛。”李煜拍拍尚涛的肩膀,对他挑了挑眉,仿佛在说便宜你小子了。
二班的签是4号,商量好对策的时候,已经到了要候场的时间了。抱着誓死保三争一的决心,高一二班50多个同学们都带着壮士断腕般悲壮的表情,加上班上女生着白衣,男生着黑衣,整个班呈4列纵队,一脸严肃地站在候场区的时候,整个场面看起来有种莫名的让人肃静。
伴着上一个队伍结束表演的掌声,二班自成一列纵队进入比赛场地。合唱赛是在室外的操场上进行,舞台其实就是平时课件领操台前的五级阶梯。演唱队伍需要从舞台的左边上,依次按照队伍排列站上阶梯,远宁就站在路斯言的右边,上台的时候,不小心自己给自己绊了一脚,幸亏斯言眼明手快地拉住她,才没摔倒。夏风向评委汇报完,朝音响老师点头示意,转身站定后,《团结就是力量》的前奏就开始了。刚有条不紊地结束,还没容喘口气休息一下,自选曲目的前奏就开始了,气氛瞬间有点紧绷,大家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马不停蹄地开始唱“那是从旭日上采下的虹,没有人不爱你的色彩,一张天下最美的脸,没有人不留恋你的颜容······”
间奏才开始一会儿,夏风看大家都一脸紧张得看着她,便对大家微微笑一下,安抚一下大家的情绪,结果这一笑不得了了,路斯言感觉后面男生的嗓子眼都快喊冒火了“五星红旗,你是我的骄傲,我为你自豪。”夏风被吼得回过神才想起刚才商量好进歌提示,后面男生吼得那叫一个声嘶力竭啊,夏风不断使眼色声音才慢慢小下来。刘威心想,好了,这下是够大声了,全操场的同学都听见了,找个没听见都难了,尴尬地就差捂脸了。
即使一个个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却无法阻止那一张张慢慢涨红的脸。路斯言当机立断,立马走出队列摘了一个麦克风,趁男生声音还没完全停下来的时候,赶紧努力跟上旋律来了个独唱,李煜见状立马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同学的胳膊,提醒他们跟上节奏接着唱,打算来个神不知鬼不觉趁机来特色环节设计,路斯言硬着头皮力争把每句歌词都唱到调上,伴奏一结束,赶紧把话筒重新安回架子上。平时去ktv没有原唱绝不开口唱歌的人,硬生生来了个独唱,路斯言事后每每提及都想扶额。
后排男生在夏风的微笑中开始了新一轮声嘶力竭的吼叫。
路斯言在台上腆着脸独唱的时候,沈迦南正在队伍后头和苏获他们抢手机,听到学校的扬声器传来一个干瘪艰涩的声音的时候,觉得有点熟悉,伸长了脖子回头看,才看到站在班级前面的路斯言。
当我们有意识地记住一个人的时候,就像安装了雷达,总是随时随地都能从人海中接收到他频率,于是,自我们认识一个人后,便开始经常能察觉到他的存在。
“哇,这样都能当独唱,真是见鬼了。”苏获拍着路亦飞肩膀夸张地大笑。路亦飞抬头往舞台方向看过去。
“哟长得还不错嘛,不过这嗓子真不咋地”路亦飞和苏获笑作一团,“还有他们班的服装怎么那么像奔丧。”
苏获听到立马对他挤眉弄眼,“怎么,喜欢啊。”幼稚的小孩把戏,从别人的言语中捕捉话尾,就有了可以拿来打趣玩笑的所谓把柄。
路亦飞推了苏获一把,“少瞎咧咧,显得你,至于吗?爷品味就这么点啊,太小看爷我了”两个人打打闹闹,沈迦南望着舞台的方向没说话。
“怎么了,看呆啦”苏获别了别沈迦南,“唱的确实不怎么的,不过我觉得她很脸熟。”
“是吧,你也这么觉得吧。”苏获只听到沈迦南前半句,后半句没听清,转身看到路亦飞正在玩手机,立马要去抢。
“来来,大兄弟,给大哥玩会儿嘛,老玩手机对眼睛不好。”
“不不不,弟弟,这么伤害身体的事,哥哥替你扛着。”大飞怎么会让他得逞,俩人一来一往玩得不亦乐乎。
路斯言已经重新归队了,沈迦南紧紧盯着路斯言所在的方向,开始神游。
也许真的是那样,一旦你开始注意一个人,他就会千方百计的出现在你的生活中,无处不在。
排队退场离场,李煜和尚涛就跑过来一把搂住路斯言的肩膀,“好样的啊,”刘威对路斯言竖起大拇指,“机智”程肃毅笑得眼睛就只剩一条缝了,“放学,哥哥请你吃好吃的。”活像是路斯言刚刚是救了他的场而不是班级的。二班比赛结束,要重新回到自己班级的位置上,路过七班的时候,沈迦南看见很多人到路斯言身边夸她,她旁边的女生和那些男生插科打诨,互相打闹着。
沈迦南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却用余光一直看着她,希望她能回头看一下,却又害怕会看到她与自己对视时,丝毫不记得自己的陌生的眼神。小心翼翼收藏着自己的心思,像松鼠精心呵护着自己的松子,饥饿寒冷到来时,才能满心溢满温暖,度过冷冬。
等到高一年级16个班全部演唱完毕已经是下午6点多了,大赛的正在进行最后一项流程——宣布成绩了。大家唱完之后,都长舒一口气,打打闹闹好不开心,等到音箱里再次响起主持人的声音的时候,都不由自主地停下动作,二班是极为重视这场被看作雪耻之战,虽然有人装作不关系的样子,但又有哪些不是留心悄悄竖着耳朵。二班的班主任和其他的几个班主任站在班级的后面聊天,完全不在意名次样子,但听到主持人宣布时,大家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谈话。不管我们多大,不说的,不代表不在乎,说出口的,也不一定是真的在乎。重要的,一定要紧紧护在胸口,谁都不给。
当主持人宣布第三名,然后念到高一二班的时候,大家都有些沮丧,一时气氛有点僵,李煜带头鼓掌,“太棒了,第三名不正是我们当初想的嘛。”班主任见状走过来,给班上的同学打气。
是不是长大后,我们也会学会隐藏难过,只是现在还是有点伤心。
回到班上的时候,刚坐下远宁就用胳膊肘推了推路斯言,示意她往后看。她回头,看见夏风正趴在桌子上哭,几个女生在她旁边安慰她。路斯言能懂得夏风的难过,却也无力多做任何辩护。
孩子的喜怒会像雨后的彩虹,太阳出来了,也会放晴的。
这场比赛或许不仅仅只是因为要雪耻大家才这么重视,它也是高一二班最后一次集体比赛。高二要文理分科,这个月月末就要填分班申请书,高二开学的时候,很多人都不会在这个班了。
当拿到文理分科申请书的时候,远宁大笔一挥,直接填上理科,然后在理由的那栏上写上,文科不好,没有一丝犹豫。
路斯言其实是有点羡慕远宁的,远宁的文理科成绩相差很大,压根不需要多做考虑。斯言的成绩都很平均,文科成绩甚至更好一些,物理成绩一直是她的弱项,在班上也只能算是中上。
“你想选什么?嗯”远宁写完后,单手托着脑袋问路斯言。
“不知道,我文科成绩好,可是我比较喜欢理科。”路斯言侧过头看着她。
“要不,你也选理科吧,这样我们还可以继续当同桌。”远宁其实想说,斯言你也选理科吧,这样我们就可以在一起啦,可是这件事关乎太多,她不敢轻易给她提建议,也不希望路斯言委屈自己成全她,只能小心翼翼地试探。
“我回去和我爸妈商量一下,还不知道他们的想法。”
“对哦,你还要和爸妈商量的。”远宁有点蔫了,同桌一年多,她多少也知道一些有关路斯言和她爸爸妈妈的事。“不过,不管你选什么,你都要第一个和我说喔。”
“嗯,会的。”两个人相视而笑。
班主任让每个人把表格带回家,和家长商量一下,周一再带来。斯言把表格小心折好,夹在数学书里。
晚上吃饭时候,路爸爸路志国询问路厉锴备考情况。路厉锴现在是毕业生,下个月7号就要参加高考了。
“怎么样,有信心吗?”
“感觉还不错,正常的发挥的话,一本是没问题,发挥得好的话,重点也不不在话下。”路厉锴向来是有十分说十分。
“要保持住,上次家长会,你们班主任说,只要你保持住这种势头,重点是没问题的。”
路妈妈听到,笑得很开心。“来来来,多吃一些鱼,专家说吃鱼有助于记忆力。”说着把那盘鱼往他面前又推了推。
“好好考,以后奶奶出去面上有光,别人都会说,五个孙子孙女,三个大学。”路斯言对于路奶奶直接将她归入三个的范围的行为,不置一词。
“妹妹,你呢,最近有没有进步?”路志国在路厉锴那得到满意的回答,关注转移到路斯言这了。
“嗯,还不错。”路斯言赶忙咽下嘴里的饭。“对了,爸爸,我们要文理分班了,老师要我们和家长商量一下。”
“女孩子细心,学文科应该好一些。”路妈妈没有停下夹菜筷子,
路斯言心里咯噔一下。
“你呢,你自己怎么想的?”路志国问路斯言。
“我比较喜欢理科,文科很多都是死记的东西,而且理科以后的选择会多一些。”
“哟,理科虽然没什么死记的东西,但是脑袋不灵活也不行哟。”路厉锴笑着插了一句。也许无心也许有意,路斯言像是没听见,没有反驳,依旧夹菜吃饭。
“混小子,说什么呢,有这样说自己妹妹吗?”路奶奶呵斥了一声。路爸爸和路妈妈没有搭腔。
“开玩笑嘛,来,奶奶,吃鱼。”路厉锴夹了一筷子鱼肉放进路奶奶的碗里。“鱼肉很有营养。”
“说得好像你是医生似的。”
“这可说不定,如果奶奶喜欢的话,说不定我还真可能当个医生呢。”
“医生,你想当医生?”路妈妈有点惊讶。
“我奶奶喜欢的话,我也可是试试看呐,哦,对吧,奶奶”。
“臭小子,拿奶奶打趣呢。”路奶奶嘴上这么说,脸上却乐开了花。果然,女人对甜言蜜语都是无力抵抗的,与年龄无光。
“你打算报什么专业呢?”一家人的注意又回到路厉锴身上了。路斯言在一旁笑着听他们讲话。
快要吃完的时候,路志国对路斯言说:“你要是想学理科,就选理科吧。你自己考虑清楚,这个主意,你自己拿。”
“嗯,好。”路斯言说不清楚,眼眶为什么会微微发热。
回到房间的时候,路斯言拿出申请表,盯着它很久,最后下定决心,一笔一划写下理科,写完后,像完成重大工程般,重重舒了口气。这是她第一次,自己做决定,自己为自己负责。
睡前,给远宁发了条短信,告诉她自己也选了理科。
这天夜里,沈迦南桌上放着一样的申请表。本来下午的时候,他们三个人应该一起填的。苏获和路亦飞都是严重的偏科生,文综很少上200。申请表一发下来,苏获和大飞立刻写上理科,对他们而言,早点分科早点解脱,沈迦南何尝不是这样。可当苏获和路亦飞让他赶紧填的时候,他的脑海里突然出现,那双不断往外冒水的鞋,还是没能下笔。
苏获和路亦飞两人填完搭伙跑去打球了,对沈迦南的犹豫不定不解却并不在意,或许他们觉得,三个人在一起是理所应当的。
沈迦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他甚至解释不清,自己现在是在纠结什么,他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自个在这边剃头的挑子一头热的。他不知道她会选什么,也没可能打电话或发短信问她,更何况她可能压根就不记得他。她是文科好还是理科好,女孩子会不会偏向文科······这些问题一直在他脑海里轰炸,逼他就范。
辗转难眠的沈迦南翻身起来,到书柜前,抽出书架第一排左起第一本书,是本漫画书《卡尔文与霍布斯虎》,这是去年沈爸爸给的生日礼物,也是爸爸送给他的第一个生日礼物,只是也许是他忘了沈迦南早过了痴迷漫画的岁数。
沈迦南慢慢翻开,书里夹着一幅画。沈迦南喜欢画画,也参加过一段时间的绘画培训班,别人习惯写日记来记录,他喜欢画画,将事件用具象的形象来记录。那天画完后,他将它小心翼翼藏在这本书里。沈迦南是家里的独子,沈爸爸和沈妈妈从小就要求他自己整理自己的房间,所以没有人会碰他的书柜,也没有人会发现他的秘密。
这幅画是沈迦南遇见路斯言那天画的。
那天晚自习回家后,沈迦南从书包里掏出一堆提纲堆在桌子上,提笔却迟迟无法下手,提纲上所有的运算符号、函数象限,英语单词都变成数据墙,异军突起,脑海中不时浮现今天早晨上学时的场景,他甚至能清楚的记得路斯言踩进水里的是左脚还是右脚。
一见钟情是多么让人感到羞涩的事情,何况还是对方丝毫不察的时候。
苦苦斗争半晌还是无果,把提纲都推到书桌的一边。从桌子上拿过一张演算纸,回忆着路斯言的样子,笔尖慢慢在纸上动起来。满是公式符号的演算纸,承载着一个少年无处安放的小小躁动。
淅淅沥沥的雨落在防盗网上发出“嘣蹦蹦” 的声音,窗外一片漆黑,坐在书桌前的沈迦南专心致志地画着路斯言撑伞的样子,浅蓝色的校服,略微有些压皱的领子,背着黑色的大书包,长长的马尾,发梢随风微微扬起,又轻轻落下。那双带着丝丝笑意的眼睛,微微向下弯的眼角,总是笑容明媚的脸庞。路过转角,撑着印有蒲公英的黑色雨伞,回头对着拿笔的人暖暖地笑着,雨水落在伞上,迅速欢脱地逃走。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窗外夜色愈浓。沈迦南说不清,为什么会记得这么多细节,按理说,那时他应该忙着如何能不动声色地让路斯言顺道帮他遮到学校,校服领子上的褶子又是什么时候记住的?
沈妈妈关掉客厅电视要回房睡觉时,路过沈迦南的房间,推门看到他认真的样子,欣慰地悄悄合上门。
终于画好最后一笔,沈迦南凝望着画中的女孩,用手拂去纸上的橡皮屑,拇指轻轻触碰女孩的脸,自己的脸却不争气的泛红,好像被调戏的是自己。
落款:沈迦南2007年11月22日。
沈迦南紧紧盯着它看了许久许久。
将画妥善放好,沈迦南才心满意足地上床睡觉,心里竟微微有点希望明天能早点到来。
而此刻,沈迦南再次静静地凝视着自己鬼使神差翻出的画,一时无言。
你会记得我吗?
再遇见?写问号的时候,沈迦南加重了力道,真的会再遇见吗?沈迦南压根不知道。写好了他又把字擦掉,白纸上只剩下打淡淡的笔迹。
其实他早在心底做了判断,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桌上静静躺着的申请表像是无言的猛兽不断地逼他就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