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塞北冬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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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塞北时处秋冬交替。无垠的草原上衰草连天，远望去灰云积得极低，投影下一片阴霾，云下是好像泛滥着一阵褐绿一阵枯黄的波澜的原野，处处都渗透着一股灰败的气息。
夜幕尚未完全降临，北风就裹挟着冬夜凛冽的寒，在广阔的天地间打着滚肆虐开来。然而在这沉寂的黄昏里，除却风呼啸声还能隐隐听到有马车行驶的车轱辘声，马夫驾车声，马鸣声以及人细碎的交谈声。
“五皇子，今夜只能委屈您在马车里休息了。”一士兵穿越车队停在一辆乌木马车旁传达道。
“无碍。”清越而冷淡的嗓音由车厢中传出，宛若一拘幽泉涤人心肺。
待车外的马蹄声渐行渐远，车厢里，江遥才略带疲惫地放下手中打发时间的书卷，裹紧了身上的火狐裘。此行去厉国皇都怕是要两月左右车程，一月左右后方达厉国边境。刚想起仍需在马车上奔波一个月之久，江遥不禁蹙起了眉。
护卫纪信见况捧上了君山银针，茶是好茶，只是泡茶的水略有混浊，入口自然也不复君山银针原来的甘醇甜爽。纪信恼恨自己无能让主子连口清茶也无法喝到，只能干巴巴地在一旁，道：“主子，纪信无能。”
江遥微微抬首就见纪信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沮丧地让时尧好像能见到他身后耷拉下的毛茸茸的尾巴。江遥不由被自己的想象逗到，宽慰：“无需不安，路途过远难免如此”安抚好了纪信，江遥才淡然吹去上浮的泡沫就着杯沿抿了一口。
看着主子一幅安闲自在的样子，纪信心中却是不由涌起忧虑:主子自小丧母，没有云妃娘娘保护，又因容貌昳丽不被皇上喜爱，幸而主子性子淡泊。权势、皇权从未过心，也不曾与其他皇子有攀比之心，长年称病不参与朝政，这才能在朝局动荡之下平安无恙。
多年被父皇有意无意地冷落，身边亲信之人仅有自己，也难怪主子性情清冷。恐怕对主子而言，无论是在江国还是此行即将以质子身份前往的厉国，不过是换个更空阔更冷寂的宫殿罢了。
但身为主子的人却不得不思虑得更多，在江国主子并不受宠，到底是个皇子，待到成年自会出宫建府。而厉国虽然是主子母妃的故国，但云妃娘娘早已过世，厉国江山也已经易了主，主子孑然一身又是质子身份，只怕无人可倚，会被欺凌。
纪信心中思绪百转千回，面上却无丝毫显露：“主子，早些休息吧，明早还要赶路。”江遥经这几日奔波也睡意朦胧，便依言合上了书。纪信立刻俯身铺了被子服侍江遥睡下，悄声熄了烛灯。
也许是到了十五，既使隔了车厢窗棂上的纱，也有绰绰约约的蟾光映了过来。给并不宽敞的车厢平添了几分光亮。
直至确定江遥的呼吸声平稳后，纪信才缓缓睁眼，怔怔地看着江遥，火红的狐裘将江遥衬得有几分苍白，浓密如羽的睫毛在白皙的皮肤上落下了小块阴影。明明自己尚未到弱冠之年，却在被指为质时毫无怨言地担起责任。
思及此，纪信更是暗下决心:不管到了何种境地，哪怕自己拼尽性命也会确保主子无忧。
月上中天，正是深睡好眠时。
而千里之外的厉国皇宫内，长风猎猎，虬干的梅枝被寒霜沾湿，连颜色也变为深褐色，绯红的花瓣上由霜凝成的水珠圆而欲坠。如水般清凉的月光落在澄黄色的琉璃瓦上，连朱红色的宫墙上也染上了一抹凉意，如此映衬之下的主殿愈加孤冷。明明是一派宁静，风雨欲来的意味却蕴含其间。
主殿内则是更一番景家，茵犀香的烟云于紫铜雕花镂空熏炉中袅袅升起，地龙燃地正旺，床上铺着龙纹绣丝衾。自成一个暖意盎然的世界，完全隔绝了殿外的寒意，但厉玄战在龙床上睡得并不安稳。
梦中他置身于黑暗中，空气中弥漫着浓烈血腥味，那样深入鼻腔，仿佛伸手便可触碰到满手的猩红，令人作呕。其间还萦绕着房屋老去的腐朽气息，吸一口气就被尘埃所呛。厉玄战刚踏出一步，便听到木板发出"咔吱咔吱”声，想必屋子已破旧地不行了。
但奇怪的是，既使身处在环境如此恶劣之地，厉战玄自觉心中并无厌恶之情，反而生出几分期待与雀跃。
就在厉战玄压下心中的怪异，警慎地在四周探查时，场景忽变。柔和的日光取代了漫无边际的黑暗，视线渐渐明朗。鼻腔中充溢的气味也变成了清新雅致的竹香。厉战玄此时目之所及，莫不是层层叠叠，深浅不一的翠微山色，视野之开阔像是青黛颜料被大笔地泼洒。
不知是不是脑海深处的场景偬然浮现的冲击过大，厉战玄顿时只觉头部一阵巨痛。
好似有人一斧当头直劈而下将血肉骨头撕裂开来来回锯着，伴随着的还有颅内的抽搐。承受这剜眼割肉般的苦痛，他面若金纸，痛地全身痉挛起来。喘气声也逐渐加重好似那破风箱，嗓子里仿佛蓄着野兽般的低吼，只要一碰就会喷薄而溢出，豆大的汗珠沿着眉骨，颔首滑下，然后砸在地上。
即便颤栗他仍强撑着，咬紧牙关，只缓缓弯下腰去，于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呼哧”声，帝王的尊严不允许他失态倒下。
“你怎么了？”就在厉战玄坚持不住之际关切的声音传来。那是少年独有的噪音。青涩却温润柔和，宛如珠落玉盘、琴笛齐鸣般空灵，光闻其音便足以让人顿生好感。厉战玄听之却身体一顿，说不清是记忆驱便，还是服从于身体本能，他猛地抬头。
“呼”厉战玄于梦魇中挣扎醒来，
惊觉身上的亵衣竟已被汗水湿了半透。闻声而至的
婢仆鱼贯而入，井然有序地替厉战玄更衣，沐浴，低头退出宫殿，全程静穆。
温泉池中，厉战玄闭目半倚着池壁，泉水温热，蒸汽腾绕。一片白雾中，厉战玄任泉水在自己古铜色的精壮后背上流淌……
脑海中的少年，约摸尚是舞象之年，身姿纤细而匀称，肌肤是如瓷般的白皙细腻，唇色是鲜艳如刚淘制胭脂般的嫣红，眉眼是如水墨画般的出尘清逸，容貌之精致给人雌雄莫辩之感。称得上“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玉为骨,以雪为肤,以秋水为姿”。
目光触之他的双瞳的那一刹，厉战玄更是心神一颤。少年眼睫浓密，凤眼黑白泾渭分明，清澈宛若夏日山间幽涧却又乌莹润泽好似冬季寒潭，明明是矛盾的属性，偏偏在少年身上无丝毫违和之感，反而带着少许细若游丝的惑意。不难想象少年若是弯起嘴角，眼眸如一泓勾月时的风情。
哪怕少年衣着简单，仅仅是月白织锦中衣罩上金色暗绣云纹银白长袍，却衣冠胜雪，不落庸俗，一派仙人之姿，叫人生出圣洁不敢亵渎的念头。鸦羽般的长发及腰却仅用白绸底金色水纹发带松懒地拢起。俯身时，少不得有些许青丝飘动从发带中滑下，掠过他的脸颊，更显少年灵动之姿。
对方容色倾城，即使是一国之主的厉战玄也不由微愣。这才发觉少年一接近他所有的不适便烟消云散，通身说不出的舒适。心底却是奇怪的五味翻腾，厉战玄确定自己没见过少年，但那满怀到溢出的欢喜，深深的不安都如此真切，最令乔战心悸的是那浓烈到极致的占有欲。
几乎是情感袭来的那一瞬，他便想不管不顾地将少年紧拥入怀中，摩.挲他全身的肌肤，轻触他的双唇。将少年融入自己的血肉之中，永远的禁I锢起来，再无叫旁人窥见或觊觎面前的少年半分的可能。
少年见他愣住，上前将他扶起。既使是隔了衣料触碰到少年温热的肌肤，厉战玄的脑海便如岩熔喷发般一片炽热，狂燥的心思几乎让他思考无能。
之后的景象便像是隔了一层云雾般，一切消失，朦胧绰约，而厉战玄则是被困在雾中，焦躁地徘徊着寻找少年。
这些日子，厉战玄都会在梦魇中挣扎醒来。每次梦里都是一样的场景，云雾竹海，唯有这次出现了一位淡雅少年。
要不是最近刚收拾完朝中那个不安分的婴将军，夺回了皇宫护卫队的调令和五万军权，并且梦后一时疲惫稍作休憩就精神百倍，他恐怕是要怀疑是否身边又来了刺客下毒物。
又或者这次是蛊？厉战玄嗤笑，是蛊又如何？他百毒不侵，只消过上几日就无碍，再怎么在这些阴司上下功夫，他也不会栽！
但一想到梦中的少年，厉战玄身上的凛冽气息瞬间温和下来，心也像泡在温泉里一样莫名柔软地不可思议，此举说是爱怜少年其实更像是一种本能。
“仙人何幸下瑶台”若是少年可由梦中入世，既使是蛊，他也甘之若饴。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塞北冬夜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