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快马（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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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韫玉活到奔三的年纪，终于干了一件自己都觉得很傻逼的事。他在原地点了个火，熟料今天风向并不合他的意，慢慢烧了出去，想灭的时候发现并没有工具。
高呈一脸复杂地看他，“叶大哥，所以你为什么要点火？”
叶韫玉表情空了一下，张了张嘴，沉思了一会儿才开口，“不知道，就是突然想点就点了。”
“……”
高呈道：“哦，那我们走吗？”
因为常年跟着叶韫玉跑东跑西，高呈已经习惯他突如其来的脑子一抽，虽然每次都把他们吊的胆战心惊，但神奇的是每次都能化险为夷。而这个每次带着他们提着命蹦来蹦去的人，总是一副不关我事的不靠谱样子，但总有一种谜一样的气质让他们再给他一次机会。
叶韫玉原地站了一会儿，盯着火苗指向的方向，忽然拔身飞起，只回头对高呈嘱咐了一句，“你们同我走反方向，沿着山壁走，当心些。”
火苗像被漩涡指引一样，往着恶人谷中心飘去，叶韫玉提起重剑掀起一阵风，压灭了许多火势，并且铺了些土算是对得起自己微弱的良心，见火势一时烧不起来，叶韫玉也不去管了，换了轻剑一路飞奔过去。
恶人谷的小疯子莫雨觉得自己近来越来越有要发疯的征兆了，所有事都让他有点头疼，半个月前去范阳和浩气盟的人抢东西的时候，遇到一个很久不见的傻子，想放水的时候却看着他自己往坑里跳，被气的脑门一突一突地跳，随即三下五除二地捆了那个傻子带回了恶人谷。
而现在莫雨在往起火处去的时候，那个被他捆回来的傻子一路玉泉鱼跃过来，脸上悠闲的样子像在哼歌，然后在他面前十尺处停了下来，轻剑搁在肩上，笑眼弯弯地冲他挥了挥手，“早上好！”
“……”莫雨扶了扶额头，伸手赶苍蝇一样地冲叶韫玉摆了摆，“你离我远点。”
叶韫玉乖乖地后退了几步，斟酌着开了口，“你怎么啦？”
莫雨不忍看他，“我怕看到你就发病。”
叶韫玉露出有点伤心的表情，“小雨啊，你忘了当年大哥带你上树掏鸟蛋的温暖回忆了吗……”
“……我没有这种回忆！”莫雨冲上去的时候眼睛发红，仿佛有发疯手撕藏剑的趋势。
叶韫玉架起长剑迎上去的瞬间，收敛了眼睛里的笑容，而嘴角还是弯弯的，“小雨没有兵器吗？”
莫雨看了他一眼，“和你打的话，不需要。”
“……”叶韫玉心中一痛，随即抬手劈开莫雨双手合出来的气劲，迅速拔出重剑迎着面门砍下，落手之间全无犹豫留情。莫雨被迫面而来的风压得眉头一皱，仰首的瞬间避开扫过的剑锋，右脚踢在叶韫玉握剑手上，借力向后滑出一段距离。
“如果是毛毛的话，他和你对手的时候，肯定不会砍得这么狠。”叶韫玉甩了甩被踹到的手，原本翘起的唇角落了下去，抿成一条线，掀了掀嘴皮子又冷漠地吐出几个字，“你真的不拿出武器吗，小雨。”
莫雨看了看被割出一条缝的手套，“你再努力一点，我说不定就拿出来了。”
叶韫玉突然瞪圆了眼睛，面上露出困惑地神色，“那我不努力了，说起来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和你打架？”
莫雨眼角抽了抽，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我不知道，你不要问我。”
“那小雨，”叶韫玉又忽地笑弯了眼睛，一咧嘴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快告诉我我们被你们抢的东西放哪了。”
远处发白的红色山峰升起浑浊的烟雾，脚下所踩的土地微微震动着，细小的石粒翻滚进了地面的缝隙。叶韫玉下意识回头看向同伴离开的方向，莫雨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眉头锁在一起，第一反应去看叶韫玉，“你又整出了什么？”
叶韫玉无辜的一摊手，“我也不知道啊，这回不是我的错。”
莫雨懒得再看他一眼，提身朝那方向疾步而去，叶韫玉转身跟上，肩并肩一起时侧头看向莫雨，“小雨什么时候约着毛毛一起去过乞巧？”
莫雨脚下一滑，落下叶韫玉一段距离，不一会儿又追上来，一副咬牙切齿要揍扁他的神情，“你说些什么？”
叶韫玉被瞪的莫名其妙，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难道不是和小月毛毛说好了，我们一起聚一次吗？”
莫雨愣了一下，表情慢慢地冷了下来，扯了一边嘴角冷笑出声，“刚离开稻香村说的话，你现在提起来，是脑子越来越不好使了吗？”
叶韫玉道：“难道这句话过了时间便不作数了吗？”
叶韫玉不是毛毛，他没有和莫雨他们一起在江湖河海间受尽颠簸之苦。他和小月一样有幸，小月去了世外桃源的万花谷，而他南下去了西湖，获得了一个好看的师父和一个很有格调的名字，尽管他一段时间并不知道这名字有什么内涵，但这也让他渐渐忘了以前，包括以前的名字。
“狗蛋？”
叶韫玉双目一睁，脚步滞下，不可置信的样子看着回头嘲笑他的莫雨，“你为什么叫我名字？”
莫雨一脸嫌弃，“我倒以为你很怀念以前呢。”
叶韫玉呼出一口气，“我又不像你，我可是一个孤家寡……”
在叶韫玉说完之前，莫雨一个眼刀斜过去让他闭了嘴。
“叶韫玉，你听清楚点，除了我把你捆回来这次，十几年来我们都没见过面。所以，我只放过你这一次，你这个时候就算光明正大地从恶人谷出去，也不会有人拦着你。”
叶韫玉知道莫雨说的话不会是假的，但还是问道：“那我就不能拿了东西再回去吗？”
莫雨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而后十分嘲弄地开口，“随你，给你指个路，东西在谷主那。”
“后会有期！”
自从进了这个穷山恶水的恶人谷，赵潆泓就觉得事情的发展趋势永远是不可预测的，就像她永远也不知道每天李十二白会让她背什么。她以为远处起火又爆炸的地方是厨房炸了，然后得知是书院，她觉得应该是熊孩子玩鞭炮搞出来的。
最后跑过来的恶人谷守卫说，有一大波僵尸正在逼近。
赵潆泓顶着满头问号跟着陶寒亭出去的时候，恶人谷守卫跑近播报最新资讯。
“陈和尚、柳公子和康雪烛三人与天一教一同进了恶人谷。”
赵潆泓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愣了一下子，“康雪烛……？”
陶寒亭看了她一眼，又十分平静地对着守卫吩咐，“所有人都部署好了吗？”
守卫也一脸平静地回答：“已经包围起来了。”
赵潆泓陷入沉默。
陶寒亭说：“你在想什么？”
赵潆泓摸了摸鼻子，“我刚刚在想……为什么你们对康雪烛他们来十分有准备，不过现在想通了……”
“想到什么？”
赵潆泓道：“连我都知道康雪烛要可能要来恶人谷，更何况你们……唔，大概是一个陷阱吧。”
陶寒亭也没有多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的他们会潜进恶人谷？”
赵潆泓顿了一下，“是……小叔告诉我的，他说我知道后也许会想来……”
“那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来吗？”
赵潆泓缓缓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也不要紧……”她和缓地露出一个笑容，“我只要知道，替师兄和流霆门下弟子，可以在今日给康雪烛还上一刀，还有……”
赵潆泓说到一半，突然又止住了话头，目光盯住了远处涌过来的人群，看见十分明显的一个葱白色人影，一个人从那几百个人群后方奔过来。
“……小叔？”赵潆泓确定自己没看错，下意识地要飞身上前，只是脚下步伐一顿看向陶寒亭，陶寒亭并未阻挡她，她便毫不犹豫地拔高身形降落到人群中央。
天一教的人被突然落到他们中间的人吓了一跳，在他们灰不溜秋紫不拉几着装的一群人里，这个天上掉下来的白白的小姑娘就显得画风不对，一众天一教走狗正面面相觑要不要上去群殴的时候，白白绿绿的赵潆泓手下已经快速的挑动琴弦，四面的音刃冲荡开来，把走狗们拍到地上齐齐打了个滚，为恶人谷的扫地阿姨做出了一份贡献。
赵潆泓没什么目光分给在打滚的天一教群众，视线轻轻地扫视过人群，定格在一个满头白发，下面半边脸被黑布罩住的人，随即她脚尖一踩将整个人疾速地送了出去，轻而易举地躲避掉旁边闲杂人等挥过来的攻击，落在一块空地上后击弦震荡开旁边碍事的人，不言不语地对着康雪烛的后脑勺击出徵音。
琴弦绷紧后“嗡”地荡开，留下残影的琴弦劈出刺眼的音光，似是白刃反手间晃出的光晕，分裂成数道又朝着同一点飞去，疾速挟风破开人群直取后脑要害。
康雪烛倏然察觉脑后逼近的杀招，回首间侧身躲过，视线对准了人群中那个仿若旁无他人的长歌门弟子，康雪烛一想到长歌门便眉头一蹙，脑中不快地回忆到那个一路将他逼上死地的杨逸飞，也是这样对着他神情平淡地拨起琴弦，把他标为一个无耻小人随意可除之。
而他也确实当得起“无耻小人”，江湖正道甚至是恶人谷的同道，也为他的所作所为不耻，然康雪烛本人却只是目光险隘地觉得世人皆负我。
康雪烛冷笑了一声，抬掌向赵潆泓袭去。赵潆泓向后退开，快奏一段疏影横斜，眨眼间现出六个影子围住了康雪烛，随后五指拂过琴弦一收一放，其中一个影子执起长剑不留缝隙地攻向康雪烛。
在康雪烛格挡间，赵潆泓抬手落下一个江逐月天，之后却没有接着攻击，而是负琴站在一边，看着影子刺完最后一剑后消失。
康雪烛看了她一眼，赵潆泓了然地弯了一下嘴角，“我打不过你，当然就不再费力气了。”
“只凭你一个人，如何打得过我？”康雪烛冷笑，“你们长歌门门主，当初也并没有夺取我的性命。”
赵潆泓道：“你如今留着这一条命，又有什么可拿出来说的。若是真的给了你一死，如何给那些无辜女子解恨，依我看，怎样也要千刀万剐、水滚火燎。”
康雪烛看着她满脸的理所当然，心里怒气不由腾上，最后结在喉头一声怒哼，“那你现在站在这孤身无友，就把命留下吧。”
赵潆泓睁大了眼睛，“那也未必。”
对面人泰然自若地神态让康雪烛心头一惊，等反应过来时，后背肩膀被人一拍，聚集的内劲一下震碎了他的骨头。
耳边是一个语调巧笑又冰凉诡谲的声音，“老康，你忘了谷主说你不能再进恶人谷了吗？”
康雪烛纵身退远，扶着疼痛剧烈的肩膀，看着原地笑盈盈的不灭烟，脑内一团混沌怒火，转头袭向一旁站着的赵潆泓，两指直取向她的喉口，赵潆泓惊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后一仰，而康雪烛还未靠近她一尺，手臂便被一个铁爪连着锁链抓牢不得动弹。
烟说：“她可不是咱恶人谷的，弄伤了我们不好和杨逸飞交代。”看康雪烛想要挣脱铁爪，烟好心提醒道，“老康你要想好了，用蛮力你这条手臂可就废到孙思邈都救不回来，到时候，你可要给自己雕一个玉臂了。”
康雪烛迟疑了一下，手臂缓缓收回，赵潆泓有惊无险地拍了拍胸口。
烟玩着手里的锁链，绕着手腕转着圈，笑眯眯地说道：“不如你说一下，陈和尚和柳偷儿去了哪，大家也省力一些。”
康雪烛沉默了一会儿，“你先松开，我便说。”
烟耸了耸肩，觉得瓮中之鳖讨价还价不碍什么事，没说什么就把铁爪收了回来。
本来做好原地吃瓜准备的赵潆泓刚松了一口气，就被突然袭过来的人影晃花了眼，心里哇了一声“药丸”，还来不及搭上弦，那人影嗖的一下就窜出百尺远。
赵潆泓：“……”
看着琴尾上挂着的少了一截空荡荡的流苏，心情复杂。
赵潆泓看向烟：“他抢我挂件干什么？”
烟神情微妙地回看她，“我怎么知道。”
赵潆泓顿了一下，略过这个话题，“你怎么不追？”
“我干嘛要追。”烟扶着腰“哎哟”了一声，“我这腰，老了老了。”
赵潆泓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脑壳被人一敲，也“哎哟”了一声，回头看见赵宫商悠哉悠哉地站到她旁边，瞥了她一眼，“回去把赵家家规抄十遍。”
赵潆泓捂着头一脸茫然。
远处一阵阵兵器冲撞声渐渐靠近，赵潆泓仿佛看见一个漩涡正在移过来，而制造漩涡的貌似是一个人，一路过来一路倒了一大片天一教教徒，转到不灭烟旁边时猛然刹住了车。
“呼，差点误伤。”
来人扛着一把重剑走路十分累的样子，反手就把剑插在了地上，容光灿烂地抱了抱拳，“幸会幸会，在下浩气盟叶韫玉。”
“……你找死吗？”旁边的长发青年一脸没眼看地样子，把他往后扯了扯。
赵潆泓看向赵宫商，“出门前师父给我的琴挂被康雪烛抢了。”
赵宫商道：“哦，抢得好抢得妙抢得……”
赵潆泓道：“停一下，要崩人设了。”
赵宫商说：“哦。”
叶韫玉眼尖地看到赵潆泓，欢快地上前，“潆泓妹子，好久不见了。”
赵潆泓：“……”
叶韫玉一脸笑容，看着她不说话。
赵潆泓一脸凝重，看着他不说话。
烟看了看这个尴尬的场面，插了句话，“这是在拖字数吗。”
赵潆泓：“……”
赵潆泓说：“哦！我想起来了！”
旁边的赵宫商松了一口气。
赵潆泓一合掌，恍然大悟道：“你是那个，爱听小星星的霸刀弟子！”
“……”
“……”
“……”
叶韫玉：“……？”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快马（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