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令如山压不住我》李末子

3、第三章

　　征北将军府是戚鸿的宅邸，然而他常年在乌突北边驻守，家中无人，宅府也就逐渐荒凉。此次回都城，他也找了些人收拾宅府，否则定会比现在更为脏乱。

　　见卫泊君表情十分僵硬，戚鸿抬手摸着后脑打哈哈道：“卫公子你别看这正门官厅如此荒凉，正院我可是差人收拾得很干净呢！”

　　说这戚鸿就要带着卫泊君去正院。

　　卫泊君挣扎道：“我一个客人，如何能住进正院？”一般主人家才住正院。

　　戚鸿回头看着斯文俊秀的卫泊君道：“我们打仗的不在意那些礼数，如何都是床，哪里睡不得了？”

　　卫泊君只能跟着他去了官厅后的正院，正院有东楼与西楼，一般人家都会给院楼取上好听的名字，戚鸿却在正院指着自家东楼道：“卫公子，这便是我住的东楼，如今也只有东楼收拾出来了，你看你是住正房还是住厢房？”果然戚鸿这等粗人是不会给院子取名的。

　　我一客人住正房，再把主人家赶到便房去住？卫泊君克制住自己不去看戚鸿，以免泄露眼中那看傻子一般的眼神，对戚鸿道：“你是主人家，正房当然是你住，我便住个厢房就好。”

　　然而卫泊君实在是太高看戚鸿这糙汉了，无论是正房还是偏房，整个东楼就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模样。那戚鸿还叉着腰看着自己的东楼院子，对卫泊君说：“我回都城那日便找了人来收拾打扫，你瞧着我这院子，比军营可干净多了。”

　　想要随军出行的卫泊君差一点就因为他这句话打起退堂鼓。他双手拢在袖子里，嘴角泛起客气官方的笑意，假兮兮夸赞道：“嗯，戚将军幸苦了。”

　　戚鸿仰天笑道：“哪里幸苦，又不是我在打扫！”

　　这只是客套话而已。卫泊君踏进将军府以来，无时无刻不在后悔。

　　此时卫俊带着车队来到将军府，见宅门打开，探头往里一看，当即惊呼，“我的天呀！公子要住这样的地方！这哪里能住人了！”

　　话落他又捂着嘴，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自己这才松了口气，对身后马夫说：“你等等，我问问这些行李要卸在哪里。”说完他踏进将军府，喊着自家公子。

　　卫泊君听见他的声音，回应道：“我在正院东楼。”

　　卫俊闻声而来，走到卫泊君身边，看着这比宅门处稍好些的东楼，给戚鸿见礼后对自家公子道：“公子，行李放在何处？”

　　“搬进来便是！”戚鸿朗声道：“我瞧见你们带了十车行礼，我的个娘啊，好在你们住的是我家，若是客栈，哪里有地方给你们放这么多行礼。”

　　卫泊君垂眸腹诽，有钱，客栈如何也腾得出位置给我们放行李。

　　“你们可有人帮忙搬行李？我瞧这你这小厮瘦不拉几的，定搬不动。”戚鸿好意道。

　　卫泊君抬眸客气笑道：“有车夫帮忙搬行李。”

　　戚鸿道：“那行，便搬进来吧，东厢房或西厢房你随意选。”

　　卫泊君最后给自己谋福利，对戚鸿道：“我要请些妇人来帮忙打扫烧水什么的，将军可介意？”

　　戚鸿这才想到自家如今连个下人都没有，尴尬道：“不介意不介意，原本我参将也是可以做这些的，但是他如今在校场练兵。”

　　“无妨。”卫泊君连忙阻止他，对他道：“我住在将军府中已是十分叨扰，如今哪里还好意思用将军的人。”且将军的参将可是三品官员，卫泊君一平民哪里敢用参将给他打扫卫生，且卫泊君也不想用，他看了看戚鸿，对军人总有些不信任之感。

　　随即卫泊君对卫俊说：“你差车夫将行李搬进来，再找些人来打扫做活做饭，另记得去看宅子，早日将自家宅子置办好。”

　　卫俊从公子简单的话中听出万分紧急之感，立刻答应，且快速跑出去安排去了。

　　戚鸿此时见两人还在正院站着，便对卫泊君道：“卫公子不如与我去官厅坐坐？”

　　卫泊君点头答应。

　　两人坐了一会儿，卫泊君听戚鸿说了些有的没的，正觉尴尬，一穿着轻甲的将士走进厅中，对戚鸿道：“戚将军，他们在校场打起来了。”

　　戚鸿平日里最厌士兵内讧，当即拍座起身怒道：“何人在闹？皮痒了是吗！”他手又粗又大，一巴掌拍在桌上惊天一响，卫泊君竟被吓得抖了一下。

　　好在另两人都未看到，否则就丢人了。

　　那将士对戚鸿道：“将军您此次回京不是新提了一个百夫长吗，他手下那些人不服管辖，竟趁将军不在闹了起来。”

　　“岂有此理！看我不去收拾那群小崽子！”他说着话就要走，突然想起厅中还有卫泊君，当即回头对卫泊君说：“卫公子，我军中有些事要处理，便不能在此陪卫公子了。卫公子只当这是自己家，要如何便如何，不用与我客气。”

　　卫泊君此时终于知道自己受了多大优待，这人对他说话的语气与方才对那将士说话的语气简直天壤之别，对自己说话当真称得上温柔。他立刻回礼道：“戚将军如今有事要忙便忙去吧，不用管我。”

　　看着戚鸿走了，卫泊君这才松了口气，转头看着自己方才坐过的椅子，如何也坐不下去了。他默默叹了口气，也埋怨自己怎会有这样爱干净到如此地步的毛病，可重活一世，他却也不再愿意委屈自己。

　　戚鸿在校场将那群不服管的士兵惩罚了个遍，又将那百夫长私下叫走狠狠骂了一顿，放话若是他再管不住，便让其他人来坐这百夫长的位置。

　　戚鸿做完这一切，准备回家，参将上前问道：“将军今晚要回宅府？平日里不都是在军营睡吗？”

　　“陛下让他小时的伴读住在我家，我总不能将人家丢在家里吧。”戚鸿满脸无可奈何，一副陛下安排的活计，我有什么办法只能好好伺候那人了。

　　参将了然点头道：“既然是陛下安排的，便应该回去陪着那伴读。”

　　主动邀请卫泊君到家中住宿的戚鸿，就这样让陛下背了锅。

　　丝毫不脸红的戚鸿挥手上马，“那我先走了，有事便到家中找我便是。”

　　待戚鸿回到将军府，推开门突然定住脚，然后后退几步，抬头看了看。看见那比以往干净的多的征北将军府五字，戚鸿才确定自己没有走错地方，抬步再次走进府宅。

　　卫泊君新顾的下人看见一威风凛凛之人从门外进来，连忙问道：“请问是戚将军吗？”

　　戚鸿皱眉道：“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我府中。”

　　那人立刻道：“我是卫公子顾回来的下人，在此等候将军，将军可吃饭了？卫公子原本准备等将军回来吃饭，但久久不见将军归来，便先用了晚饭，给将军留了饭菜在厨房。”

　　戚鸿倒真是没吃，对那人道：“去将饭菜端来，我倒真是饿了。”

　　随即戚鸿回了正厅东楼，这一路干净整洁的模样，终于让戚鸿后知后觉的明白为何下午卫泊君会有那般反应。他嘴角微翘，却小声嫌弃道：“大男儿如此讲究做甚。”

　　待他走进自己正房，微翘的嘴角立刻垮下。

　　为什么一路走来，家中都是干干净净、整整洁洁，可到了他的房间，就如以前那般脏乱！他以前也不觉得自己房间脏乱，这一次却是有极深感触，戚鸿愤怒地看向门外整洁的院子，又回头看了看自己脏乱的房间，怒气一时找不到地方发泄，总不能去把卫公子叫起来说他一顿吧！瞧卫公子那般斯文俊秀之人，如何能够忍受得了自己的怒骂，倒是要哭了可怎么哄哟！

　　于是戚鸿只能大度地原谅卫泊君。

　　下人将饭菜送来时，戚鸿心情总算好了些，那热腾腾的饭菜看起来十分精致，虽然每碟分量不多，好在菜色较多，也够他吃个饱。

　　那下人一边摆盘布菜一边对戚鸿道：“戚将军，下午收拾这院子时你也不在，我们也不知道你去了何处，找不见你询问，便不敢乱动你的房间，你房间也就没收拾。”

　　这是卫泊君嘱咐下人一定要说的，他怎会想不到戚鸿回来看见与房间完全不同的家中其他地方是怎样的心情。

　　戚鸿心中郁气果然散了个尽，对这下人道：“我房中也没什么重要的物事，便给我打扫了也无事。”

　　下人立刻道：“那是今日打扫还是明日？”

　　戚鸿刚想说今日，但看见东厢房已经没有亮灯，想着卫泊君定已睡着，便道：“明日吧！”

　　下人立刻应了。

　　戚鸿吃了个热乎乎美滋滋的晚餐，下人又给他送来热水洗澡，还将他换下来的衣服带走拿去洗，戚鸿躺在床上时，心里已美的不行，想着这卫泊君若是一直都在自己府中住着该多好啊，那样自己定能够每日都过着这样舒适的生活。

　　然而卫泊君却一点也不想，昨日收拾这院子，足足十人收拾到夜里才收拾干净，他用过饭后好不容易睡了，还未睡够，便被呜呜的风声吵醒。

　　卫泊君睁开眼时眼中已有些许怒意，轻声唤道：“卫俊，外面是什么声音？”

　　卫俊的声音也带着些许睡意，进门小声对自家公子说：“公子，是戚将军起了，如今在院子里舞刀呢。”

　　舞刀舞出呜呜风声。

　　卫泊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