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新正（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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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国冬日的雪要比鲁国更厚更黏些。当风吹过时，地上的雪堆不会轻易散开，一脚踩下去，不要乱动，便能留下比例相同的鞋印。
村中的小孩最喜游戏，各自偷拿出家中闲置的器皿，在雪地里印出不同的形状，有的小姑娘手巧，只用一根细树枝便能勾勒出一朵花。
往年公孙姝都会陪着他们一道，今年则老老实实待在了家里。
屋外渐渐传来孩子的哄闹声，公孙姝正专心补着衣服，听到动静不由抬头朝窗外望去。却见他们正缠着砍柴归来的仲行。
他似是很喜欢孩子，与他们说话时都会蹲下来，眉眼十分温和。公孙姝也无心再做事，将针线放到一旁，走至窗边，认真看着他们。
不知他说了什么，逗得一群孩子咯咯直笑，顽皮的孩子还试图爬到他的背上，他也不恼，轻轻将人抓到面前，嬉闹了几句。
片刻后，仲行从新垒的柴垛里挑出几根稍微规整的小木头，用匕首将锋利的棱角统统削去，做成了五六把简单小巧的木刀。
待孩子们拿着小刀跑出院门，公孙姝才端着温热的茶水走了出去。
明明是腊月时节，仲行的额头却在冒汗。她连忙踮起脚，可惜还是够不到。仲行正在喝水，没有瞧见她的动作，公孙姝便收回了手。
喝完水，欲将杯子递还回去，却见公孙姝有些闷闷不乐。
“这是怎么了？”略作思索，“难道你也想要一把木刀？”
公孙姝摇摇头，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只是觉得夫君好高，怎么都够不着。”
“哦，原来你想让我蹲下来？”
知道他不会明白，公孙姝笑了笑：“那你蹲下来吧，你出汗了，我想给你擦擦。”
仲行从善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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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转眼便至，姜府内外都挂上了红色的灯笼。
府内大多弟子半月前便开始陆陆续续地启程回家，芈初与冉犁则都留在了姜府。
许是看不过眼，端木辞在离开前替他们一人买了一件新衣，让冉成送了过来。冉犁本不愿接受无功之禄，但见芈初兴高采烈，二话没说就承了这份情，不好令他难堪，便也笑着收下了。
芈初这几月算长了些，身骨看着结实了一点，能将新衣撑起来。
“这件衣服真合身。”芈初惊喜道，“我原以为会穿不上。”
冉犁笑道：“往年春日同夫子一道郊游时，只要是子献主事，随行的物什必定不多不少。若有人临时托他采买，话不用说清子献也能将东西置办妥当。”
芈初倒不意外：“他既然这么厉害，为何还要待在姜府？”商人不是应该在各国间游走吗？
“自然是因为夫子。”冉犁微微皱眉，“子春好像不怎么喜欢这里。”
芈初面不改色：“我只是觉得，子献兄或能有更好的去处。”
“其实，子献初来时，很是看不起夫子。”见芈初目露诧意，迟疑道，“甚至听闻，连子涂兄当年也对夫子多有不敬。”
端木辞和仲行？芈初有些难以想象。
“子春似是对许多事情都抱有成见。”冉犁慢吞吞道，“但今夜一过，便是新年了，过去种种皆是过去，子春何不试着换一种心境。”
芈初噗嗤一笑，显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冉犁难得没有打住话头，目中忧色更盛。
“无论是听夫子授课，还是练习射御，子春都做得很好。但是——”
芈初眉梢一挑：“但是？”
“但我总觉得，子春并不喜欢做这些事，你像是被外力压迫，才不得已而为之。”
“人生在世不都这样吗？”谁又能真的随心所欲。
“可你已来到此处。”冉犁认真道，“夫子常说，君子不管何时何地，都应心有所持。子春曾用过夫子的话，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但若不清楚自己的欲究竟为何，又如何选择施与不施呢？”
芈初自认为她的想法很是清晰。找齐十二座楼的印信，然后向东君学习魔界的法术，自此在魔界无忧无虑地生活。
她没有理会冉犁的话，却又下意识不想顶撞他，郑重地思忖了片刻，行礼道：“谢过伯牛兄，子春当谨记。”
因是除夕，寻常少用的烛火今夜都点上了，平日肃静的姜府便也生出几分活泼。明黄色的烛火被大红渲染，朦胧成一团暖橘色，仿佛佳人微醺时的神色，又像日落时最后的温柔。
芈初等人先到正厅拜见姜子，准备与他一道用除夕饭。姜子的妻女亦在列，只是以屏风相挡。
芈初知道姜子有一儿一女，儿子姜鲤平日在国学读书，鲜少回来，妻女则仅待在后院，所以芈初至今都不知她们的长相。
弟子们一一走到主位，向姜子问安，姜子亦回礼问候，作几句勉励之语。
到芈初时，她直接背了一段诗：“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姜子笑道：“南有樛木,葛藟萦之。乐只君子,福履成之。”夫子的目光很是温和，“无论因何而来，子春都不能有一日懈怠呀。”
谆谆苦心，皆在这句简单的话里。
芈初不由抬头望向姜子，只见他面目平和，端坐在席上，无须刻意，周身自有一派磊落气度。
她突然便记起了她的小学奥数老师，一位阳光开朗的青年。他也曾这样看过她，也曾和她说过类似的话。
她躬身再次行礼，应了一声诺。
回到席上后，身旁的冉犁觉出他的低落，趁别人不注意，用筷子的另一头将盘中未动过的肉食夹给了他。
芈初有些惊讶：“你怎么不吃？”这个时代肉食鲜少，一年中主要在祭祀和除夕时才能尝到肉味。
“你还小，多吃点吧。”
若是昨日，芈初定会欣然接受，并为占到便宜而沾沾自喜。但眼下她却有点食不知味。
明白退回去会让伯牛难过，芈初用筷子将肉分成大略相同的两块，将其中一块放到了冉犁的盘中。
“一年总要吃点肉。”芈初一脸正经，“要不然会不开心的。”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新正（上）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