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见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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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晚饭后，仲行去厨房烧水，准备洗澡。
公孙姝怎样都要跟着他。
仲行见她黏得紧，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生出难言的酸楚。他望着跳动的火焰，认真道：“今年新正后，你便随我一道去鲁国吧。我们可以在那儿安一个家。”
公孙姝目光雀跃，忽地记起什么，脖颈微垂：“可你尚住在姜子府中，若我去了，岂不会给你添麻烦。”咬了咬唇，“何况，家里还有田地。”仲行父母离世前替他们攒下了三亩薄田。
“待回去后，便是季氏的家臣，一间容身的小屋应当还是能寻到的。至于田地，便让姚伯一家继续耕种，总归他们家人多。”
公孙姝自小受父母兄长的疼爱，向来只作纺织类的活计，从未下过地。是以仲行离开前，将田地托付给了相邻的姚伯一家，也不要钱财，只希望他们能多照应妻子，每年提供给她充足的口粮。
姚伯一家憨厚淳朴，闻言哪有不允之理。
但种田到底是靠天吃饭，以防万一，仲行又请托了妻兄公孙骐。
“都怪我不好。”公孙姝低声道，“如果我能干一点的话，家里的地就不会给别人了。”
仲行嘴角不由上扬：“我又不是因为你能干才娶你。”
公孙姝小步蹭到他身边，和他一起在灶门前蹲着。火光映在她的脸上，遮住了大部分的红晕，所以她敢胆放大一点自己的声音。
“那是因为什么？”
仲行故作思索。
公孙姝眸光稍黯：“是因为父母的遗命吧。”
“是。”
公孙姝见他语气平和不像作假，立刻转过身子站起来想要跑出去。仲行连忙一把拉住她。
她不解地回头，眼中泪光已现，看着好不委屈。
仲行轻轻叹了一口气，转头对着灶门，手却没有松开：“我没有想过会娶别人。”顿了顿，“只要是你，什么都好。”
公孙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空着的左手却忍不住抹着眼睛。女子听到情话时总会开怀，她也想如此，可她偏偏控制不住。
仲行不知她怎么就哭出来了，腾地一下站起，下意识便伸手替她擦眼泪，熟料因为手脏，将她的脸弄得花里糊涂，脸上白一道黑一道。
担心公孙姝发现，仲行迅速把手背到身后，使劲蹭了蹭衣角，觉得差不多后，才复又伸出手为她整理面容。
“每年春天，院内太平花开的时候，我都在想，你怎么还不回来。”公孙姝无意识抓着他的衣领，神色有几分茫然，“我总觉得，你一旦踏出这院门，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不惧等待，却害怕无望。
仲行闻言，沉默地搂住了她。
今年的卫国比以往冷得更早，公孙姝里里外外足足穿了四件，但纵是如此，他仍能轻松地抱起她。
家中的小院并不算大，终年却只有她一人。仲行听着妻子的啜泣声，仿佛能看到她穿着四季不同厚薄花色的衣服，始终独自一人在院内忙碌。
在鲁国时，他有夫子师弟陪伴，白日求学论道，晚间温书省己。只有夜深人静之时，才会偶尔记起她。
他极想说出几句安慰的话，眼前却苍白一片。
入夜后，月色如清泉慢慢流到了公孙姝的身上，不远处还传来了阵阵狗吠声。
……
一颗颗汗水从仲行的肩背上四处滑落，滴在青白色的被褥上，晕出一片深绿的浸渍。公孙姝的鬓发早已被打湿，发丝凌乱纠葛，如藤蔓般弯弯绕绕，直将人紧紧裹挟缠绵。
山河天下统统不见，眼前只有原始冲动的喘息，只有抵死而生的缱绻。
此时此刻，公孙姝唯愿他能待久一点，再久一点。久到让她不知黑夜黎明，不知四季变换，不知沧海桑田，斗转星移。
这样她才能确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真的在她身边，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
冥王默默将酒壶拿起，藏到了一边。
凤鸣不满地嘟囔道：“把酒拿来！”
“凤初在一个时辰内给你连发了十六条消息。”冥王淡淡道，“你是不是应该回复一下。”
“我让她去卫国。”凤鸣似醒非醒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她是人，在那样的环境里，不可能独身一人到达卫国。”
“去不了就不去了。”
冥王皱了皱眉：“十二楼虽相当于人间的镜面残影，但她符合其中的规制，楼中流逝的时间会对她产生影响，她待一年，便会老一岁。”
“她只去了不到三个月。”凤鸣揉了揉眉心，“再说，她如今只有十八岁。”
“十二座楼，若每座楼都要耗费一年，那便是十二年一百四十四个月，意味着会留给神界一百四十四天的时间。”
“她十四岁时便失去了故乡，我虽然用四年的时间教会了她一些东西，但到底有所不足。解铃换需系铃人，她的心结只有在十二楼内才能被解开。”
“她的职责是找到印信。”
“印信不是死物。”凤鸣从石凳上站起来，“没有感情的印信将一无是处。”
冥王缄默片刻，慢慢道：“神向来没有感情。他们只会权衡利弊，利则友之，弊则灭之。” 他望向凤鸣两鬓的白发，目光莫测，“你还未告诉过我，堂堂神帝之子，九天白衣神君，为何甘愿自废一身修为，重现人间。”
凤鸣是神裔，没有前生与来世。冥王看不清他的过去。
凤鸣难得没有理会他，只自顾自地朝卧房走去。
耳畔仿佛传来了阵阵锣鼓声和看戏人的喝彩声，遮住了台上戏子若有似无的婉转低唱。
“我愿常亲弹琴客，我愿常伴听琴人，我愿此琴弦常伴，我愿此曲韵常新。”
*
冉犁回来时，芈初正恹恹地躺在床上。
“你可是不舒服？”冉犁放下包袱便走到他身边，用手探了探他的头。
芈初点点头，将磨破皮的手掌给他看，欲哭无泪：“子具简直是在折磨我。”
冉犁看了一眼尚算明亮的天色，笑道：“幸得夫子需先进宫一趟，否则你又要挨骂了。”
“我是真的有恙！”芈初严肃道，“我腿软，下不了床。”
冉犁先是一愣，尔后古怪地将头侧向一旁。
芈初看着他莫名其妙发红的耳朵，稀奇道：“你怎么突然害羞了？”
冉犁咳嗽一声，顾左言他：“你今晚还要用饭吗？”
“这么累自然要吃饭的。”想起什么，冲冉犁得意道，“你不在的这几日，我有好好吃饭哦。”
冉犁颔首：“很好。”
“听子具说，子涂兄没有和夫子一道回来。”
“子涂兄回卫国了。”似是担心芈初因此偷懒，补道，“但他新正后便会回来，子春勿要懈怠。”
“长这么大，我还没有去过卫国呢。”
冉犁回身看他，神色疑惑：“子春来时陈宋两国正在交战，难道没有绕道走卫国吗？”
意识到说错了话，芈初面不改色：“我是指卫国的都城，听闻那里极为繁华，可惜当日为了赶路，错过了许多景致。”
冉犁深有体会，安慰道：“若下次有机缘，我们或可一起再去看看。”
芈初眼神一亮：“择日不如撞日，我们明日便出发吧。”
冉犁当他是孩子心性，笑着转身打开包袱，一边收拾一边道：“马上要入冬了，这时候北上并不方便。”
看来不能指望冉犁带她去找仲行了。芈初略有些失望，却又暂无别的方法，便索性继续闷闷地躺着。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见面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