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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你杀了我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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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一同下了车,刚要和守门人打招呼,一道青蓝身影突然飞奔而来,边跑边大喊,“惨无人道!你们简直惨无人道!叫你们谷主出来!”
连煜一愣,十七和东方漠同时挡在了他身前,陆鸣儿则是呆了一下,又急慌慌挡在了凤归颜前面。
喊话的是个书生打扮的青年,一身青蓝布衣,看起来文质彬彬,此刻却是满脸怒容,被那守门人立刻挡住,仍伸着脖子冲着大门吼,“这天底下居然有如此灭绝人性的医术,简直可笑!杀一人治一人,算什么能耐!叫你们谷主出来!否则我去报官了!我去报官抄了你们这丧尽天良的魔窟!”
那守门的几人压根不理他,见他闹得厉害,干脆一脚踹出去,登时把人踹出去十来尺。那人显然半点武功不会,但精神十分顽强,立刻爬起来再次扑过去,仍是那些说辞一直在嚷嚷。
可嚷了半天也没人应门,终于是忍无可忍,忽然往后一撤,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牌,高举头顶,扬声道,“吾乃金科状元谭疏影!见此状元令如见圣上,让你们谷主滚出来见我!否则我立刻上书陛下,挥师灭了你们这贼窝!”
那青年铿锵有力地吼完了,便等着其他人诚惶诚恐地跪下,乖乖给自己让路,然而那几个守门人只是愣了一下,便捂着肚子哈哈哈大笑出来。
“金科状元?哈哈哈哈,你是能飞啊还是能遁地啊,吓死我啦哈哈哈!”
“哪来的蠢货?读书读傻了吧?还状元令呢,能卖二两银子吗?”
“你、你们疯了?!这是陛下钦赐的……”
领头的守门人冷笑道,“陛下?那是你们的陛下,江山都要保不住了,你个小小状元算哪根葱?赶紧给老子滚蛋!再闹事一刀宰了你!”
那人被他们的狂妄言论惊到了,都忘了说话,气得浑身发抖,可背后百姓的哭声仍是让他按捺不住,于是心里一横,撂下一句狠话,“你们给我等着!我现在就去找南疆的太守,非把你们这贼窝拆了不可!有种到时候别跑!”
守门几人终于没了耐性,手掌按在刀柄上大步朝他迈了过去,青年浑身一震,也知道这些人是真的目无王法了,便又气吼吼地骂了几句,转身跑了。
一边跑还一边威胁,但跑得还是非常快的……
旁观的几人都是一脸无语,这可真是个能屈能伸的英雄,不过连煜还挺惊讶的,那几个守门人追都懒得追,显然是根本不怕他告,如此有恃无恐,看来这大亚王朝还真是到了末路了。他暗暗转着心思,面上却仍是客客气气地过去,朝那领头人笑道,“麻烦通报贵谷主,我是来寻医的。”
那人刚被那书生气得脑仁疼,这会儿看来了位客人,可算心情好了些,打量了一下连煜的服饰,又看看远处的马车,便点头道,“公子稍等,我去通禀一下少谷主。”
连煜颔首微笑,那人看他风度翩翩,神色更肃然了些,让其他人照看着,自己便匆匆进门了。
很快没一会儿,便有一黑袍少年摇扇前来,看连煜含笑站着,便挑眉道,“公子是来求医的?可我看您气色好得很,不像是需要救治的嘛。”
连煜将东方漠拉过来,笑道,“是在下妻子病重,特来寻求贵谷谷主医治。”
东方漠浑身打了个哆嗦,要不要脸,我同意了么就妻子妻子的,屁股又痒了是吧?
不过……嗯,听着好像还不错……屁呢!还是欠揍!
他这边内心纠结,连煜倒是大大方方地说道,“他之前练功伤了身子,我听闻药人谷的药人有起死回生之效,这才千里迢迢赶来,望月谷主千万救他一命。”
那少年眼睛一转到东方漠脸上,便怔住了,好一会儿才道,“公子可当真是好福气,男妻这般美貌的可不多见呢。”
连煜嘴角的笑容一顿,不高兴了,把东方漠又扯回去,挡在了身后。少年哈哈笑道,“在下没别的意思,公子不要介意。”
连煜哼了一声,负手说道,“所以药人谷都是在门外待客的么?”
少年又笑着摇起折扇,解释道,“我们这药人泡制不易,一般的小病小痛我们是不卖的,不过您夫人……”少年又瞥了东方漠一眼,说道,“的确气血虚浮,身子虚弱,似乎还中了蛊毒? ”
连煜心下暗惊,这药人谷果然有本事,就这么看上一眼竟然能说对这些……他心里顿时热切起来,而那少谷主又看了一会儿,便让开路来,“各位请进吧,他身上毛病不少,还是让我父亲来看看。”
这是通过了的意思,连煜立刻道了声谢,过去牵住东方漠的手,其他人也就一同进了门。
这大门是建在了半山腰,进去后还要继续往下走一段距离,那少谷主领着他们左左右右转了好几圈,连煜本想费心思记路,却发现根本看不清方向,周围雾气又广又浓,头顶的太阳也看不清明,显然是置身在了一个极诡秘的阵法里,索性也就不费神了,跟着那少谷主慢慢前行。
走了能有小半个钟头,眼前的路总算清晰了,却将几人看得愣住:从上面完全没看出来,这里……居然有大片的枫树林!
火红的树叶漫山遍野,看起来极为震撼,也极为华美,就连那枝丫也长得极好,伸展出的形状妖娆妩媚,微风拂过树枝轻轻晃动,就像万千美人在风中起舞一般,当真是美绝了。
几人都看得有点愣,陆鸣儿更是赞叹,“你们卖什么药人啊,干脆就把这枫树林放开了去,让人来观赏游玩,绝对能赚不少钱呢!”
可美则美矣,连煜总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这叶子实在太妖艳了,总觉得……那肥料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听说过美到极致的樱花,都是人肉人血供养的,此刻这满眼的血色嫣红,总给人一种凄艳哀伤之感,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众人在层层叠叠的红叶下又前行了一会儿,总算是到了一处庄园。那通往院子的石阶旁立着一块巨大的岩石,上书“药人谷”三个字,笔触遒劲潇洒,看得出刻写之人的内力定是无比深厚。几人拾阶而上,很快便有人接应,于是又穿过精致的水榭门廊,弯弯绕绕过后,终于到了内厅,便见一玄衣白发的男子背对他们站着,背影极为俊逸,看着便觉得气度不凡。
那人闻声回头,众人又是一怔,那满头白发下,竟是一张年轻俊美的面孔!
陆鸣儿一个没忍住,瞪大了眼喃喃说,“美、美人儿,你要不要给我做媳妇儿呀?”
男人眯眼一笑,还没说话,旁边的少谷主便瞪了他一眼,随即乖声道,“爹,我带他们来啦。”
连煜也猜到了这人的身份,没惊讶,只拱手客气道,“久闻月谷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这药人谷的谷主名唤月无央,果真人如其名,诗画里走出来似的,和素有“傲雪寒烟”之称的萧琰不相上下。月无央颔首一笑,目光直接看向东方漠,说道,“是这位公子求医吧?”
连煜心下一喜,立刻道,“正是。”
月无央也是个爽快人,没有客套,直说道,“公子请坐,我给你把把脉象。”
其余人也就乖乖后退,连煜还是不放心,抓着东方漠的另一只手,站在了边上。
东方漠其实是最紧张的,若是连月无央也没有法子,他也只能和师父当年一样,一天天看着自己衰弱下去,一点点熬着等死。可心里正忐忑不安,却听月无央笑道,“公子身子的确是弱了些,不过也并非不能治。”
他话音刚落,连煜便猛地震住了,狂喜地瞪大眼睛,而东方漠却是不可置信,怔然道,“你说能……能治?”
“能,而且也不是很复杂,”月无央笑了笑,给他盖上衣袖,“只是这泡制的药人工序会复杂一些,这费用……”
“费用没问题!你要金山我也给你!”陆鸣儿立刻跳过来,高兴道,“你真的能治?确定能治?”
“真的,确定,”月无央又严肃道,“公子可别夸下海口,我可是要一千两金子,你确定出得起?”
“一、一千两金子?”饶是陆鸣儿再大方,此刻也肉疼了,“二十把玄铁剑呀!你这也太狠了!我家里要打一年的!”
“那请随意,我也不强买强卖的。”
“哎……黑商,真是黑!”陆鸣儿本就对药人谷这治病法子不满,这会儿又被血宰了一顿,美人再美也没有好感了,“我们随身没带那么多,我得让我爹送来,你能不能等等呀?”
“当然要等,这药人泡制不容易,要七七四十九天,急不得的。”
东方漠却仍是不信,愣了好一会儿才喃喃说,“你说我……真的有救?”
月无央看起来信心十足,毫不犹豫地点头,“公子放宽心,肯定是能治的。”
而连煜在旁边高兴得都要跳起来了,要不是场合不对,他都想把人搂住了抛到空中转圈圈。可东方漠仍是不敢信,忽然抓住月无央的衣袖,愣愣道,“那他为什么……”
“什么?”
为什么……那为什么,师父你……你没有来这儿求医?
你都告诉我,走投无路就到药人谷来试试,那你自己……自己为什么放弃了?
东方漠脑子里嗡嗡直想,满脑子都是那人最后骨瘦如柴,日日被病痛折磨得不住咳血的模样。
既然可以,那你……那你为什么没有来?
师父,你当年到底……
连煜终于是忍不住,一把把人扯进怀里,兴奋道,“能治了!你没事了啊!怎么还愣了?高兴得傻了?”
“我……”东方漠呆了半晌,瞳孔颤了好一会儿,才默默垂下眼睛,“没什么,就是太高兴了。”
连煜也没多想,立刻给月无央鞠了个大躬,“月谷主您若是治好了他,别说一千两金子,再加一千两我也想办法给您弄来!”
月无央轻声一笑,刚要说些什么,却忽然皱了皱眉,上下看了连煜一会儿,说道,“这位公子……”
东方漠回过神来,看他神色迟疑,立刻道,“他怎么了?”
月无央蹙紧了眉,说道,“公子把手递给我。”
连煜迷茫地伸手过去,月无央静了一会儿,惊奇道,“公子体内的真气……”
连煜心头一颤,恐怕他认出萧琰身份,干脆实话说道,“我之前受过重伤,丹田里的真气一直聚不起来,近几日练了一个功法,才稍微能流动一些了。”
月无央却道,“你这功法练得不对,方法错了。”
“错了?”连煜愣了下,“可我最近练着还挺舒服的……”
“没有害处,只是不适合你,”月无央松开手,说道,“你这一身内力都流散在四肢百骸,得专门修炼一种聚气的内功,才能将之重新收归丹田。”
东方漠吃了一惊,立时道,“你说能将他的内力找回来?”
“没错,我年轻时恰好寻得一套内功心法,便是修炼凝神聚气的法门,公子若是有兴趣,我可以卖给你们,就是这价格嘛……”
搞半天又是为了卖东西?!
连煜也是无语了,东方漠却道,“什么心法,你拿来给我看看。”
月无央也很大方,很快就差人取了心法过来,遮住一半递给东方漠,说道,“若是诚心想要,给你们打个对折,就五百两金子吧,不能更少了。”
东方漠没理那些话,只细细看那心法所述,暗自心惊:这东西……居然真是聚拢真气的绝佳心法!
连煜见他惊喜,便知道这月谷主没有胡说了,不免就有些心动。他现在只能靠智计和空间来保护东方漠,可这是刀光剑影的江湖世界,随时都有可能送命,他要是一直半点武功不会,保不准会出什么意外……
那月无央看他俩沉默,还以为是嫌价格高,有点不高兴,“五百两可是最低价,你们还嫌多的话,那就……”
“我要了!”连煜赶紧按住那心法,又回头看向某只冤大头,“乖鸣儿,借我十把剑啊,回去我帮你找媳妇儿!”
陆鸣儿捂着心口,都想哭了,“不要,我还是找个人嫁了吧……”
总之被狠敲了一千五百两金子,陆鸣儿晚上都睡不安稳了,一直抓着凤归颜抽鼻子。而连煜急着想试那心法,晚饭也没吃,就拉着东方漠去了小黑屋,练功去了。
月无央也还算有良心,泡制药人的七七四十九天内免费让他们住在谷里,不过也是,再收住宿费,陆鸣儿估计就要和他决斗了。
当晚凤归颜和陆鸣儿一个屋睡觉,方便安慰陆先生滴血的小心脏,而十七则睡在了连煜他们的屋顶,至于连煜他们怎么练功,其他人也并不想知道了。
夜逐渐深了,谷里渐渐安静下来,唯独轻风吹动满山枫林的飒飒响声,在夜色中越发鲜明起来。
‘呜……’
静寂深夜里,隐隐传来一个奇怪音响。
‘呜……杀了我,砍死我,你干脆杀了我……’
‘呜,师父,你杀了我啊……’
‘呜……’
凤归颜猛地睁开眼,扭头往门口看去。
陆鸣儿被他惊醒,迷迷糊糊道,“你咋啦?”
凤归颜皱着眉,不确定道,“有声音……”
“啊?什么声音?”
“有人在哭,”他话音一顿,眉头皱得更紧,“陆哥哥你听,哭得更厉害了。”
“啊?我什么也没听到啊,”陆鸣儿一脸茫然,“我就听到风……”
话没说完,就见凤归颜浑身一震,猛地捂住耳朵,瞳孔狠狠缩了一下。
陆鸣儿被他吓了一跳,“你,你咋啦?”
凤归颜睁大了眼,死死按住双耳,却根本抵挡不了那蓦然穿透而来的凄惨嘶叫——
“杀了我啊啊啊!你杀了我!不要折磨他了!!!你杀了我!杀了我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