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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老姜犹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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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清流仿佛睡了很久,连日浑浑噩噩的根本分辨不出白天黑夜。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其实没有人蒙住他的眼睛,也没有人捂住他的耳朵,准确说并没有人有意去阻断他的视觉和听觉。这完全是他把自己陷入一个封闭的世界的结果,不管是多日来霍昭平折磨他时企图强行唤醒他的感知,还是这几天被人小心呵护希望唤回他一丝神智,但结果并不乐观。
他就像一具行尸走肉,虽然还有呼吸,但没有活人的一丝生气儿。
行进的马车除非必要的休整其他时候都在以最快的速度往南飞驰,中途换了几次马,终于没有被后面的王宣追上。不过据说王宣亦是马不停蹄全速追赶,妫辛忧心忡忡,不时催促驭手再快。
“先生。”妫辛钻进马车,庆言两指搭在霍清流脉门处,并没有睁开眼睛。
“如何?”
“先生,吕守刚刚回来,秦国的追兵离我们不远了。”
庆言松开两指,妫辛悄然看过去,但见白皙的腕子数道暗色勒痕,有的已然深入肉里。尽管敷过伤药,但并没有缠上绷带。这几日庆言不停帮他推宫过血,否则长久禁锢血脉不畅,那双手即便外伤养好,筋脉也废了。
“秦国派谁前来?”
“王宣。”
庆言眯了眯眼睛,“离淮水还有多远。”
“不足一日路程。”
一声长长叹息,庆言把那只露在被外的手轻轻送回温暖的被里。霍清流沉沉睡着,这些天除了偶尔醒来,被喂进几口水外基本都是在熟睡中度过。他非常疲惫,几乎除了最基本的生存需求,仿佛放弃了一切人世温情冷暖、苦痛快乐。因为多日无法进食,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庆言用了很多种方法也没能阻止可怕的消瘦。
“公孙受苦了。”妫辛轻声道,目光从旁边小几不曾动过的食盒上移开。那还是早间他亲自送过来的,和所有人一样,希望他能早日清醒过来,哪怕只吃上一口,也别再生生耗着自己的元气了。但根本无济于事,霍清流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没有饥寒没有苦痛,没有刑伤没有折磨。
“叫吕守赶到淮水,除去我们用的船,剩下的尽数毁去!”
妫辛点头称明白。
庆言思索片刻,又吩咐:“过前面亭子,是岔路,把霍昭平丢在往衢州的方向。”
这回轮妫辛不解了,迟疑了一瞬,忍不住问:“若要迷惑王宣,不是该把人丢在去泗阳的路口吗?”
“正是因为我们去衢州,才要把人丢在这个路口。”庆言冷笑,“切莫小看王宣,当年受命护你出秦境,你当只是秦王狡黠多疑?此人才智不输尉夫子,你想得的他必能料到。若是把人丢在泗阳路上,王宣定会料到我们不过障眼法,反而直追衢州。把人仍在去衢州的路上,王宣才会停一停,多思量思量我的真实意图。命人毁去多余船只不过是王宣察觉上当后的万全之法罢了。”
妫辛心服口服,“是!”
姜不愧是老的辣!
面对前方两条路,王宣亦是犹豫不决,一时不知该走哪一条。半个时辰后先返回的是深入衢州方向的斥侯,并带回一人,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王将军定睛一看认识,当初为了能叫霍侯允了秦国求娶的婚事,可是没少和这位公孙打交道。
霍昭平知道落在秦国人手里一定完蛋了,不过好死不如赖活着,拼得一线生机也是好的。不等王宣开口,便膝行至王宣马前,大呼:“将军恕罪,昭平一时不察受人蛊惑铸下大错,愿助将军寻回吾弟为大王分忧!”
王宣居高临下,命人拉了他下去。
“将军!将军!”
以王宣对秦王的了解,此刻嬴季大概在王宫里整日郁郁,正焦急等待着自己的传讯。杀他如同碾死一只蚂蚁,对他来讲那是天大的恩赐,想必秦王恨他入骨,万不会轻易送他上路。暂时留下他的命,送回咸阳交给秦王发落。
秦兵没有马上沿着去衢州的方向走,在等回去泗水方向的斥侯,有人上前,正是八大勇士其中两位,“我们该往哪边?”八大勇士这次只有两人跟随,这不奇怪,桥山大营章辖田蛟几乎把命折在那,救回来养了半年才算养回个人形。王宣此次奉命救人,田蛟章辖还不适宜出远门,秦王留下四人,所以只剩两位跟着他出来。
王宣冷冷一笑:“好计谋!”
两位勇士没听出弦外之音,王宣哼了一些,“险些叫我着了道!”
实证证明庆言所料不假,王宣绝不是满脑子只装剑术的武夫,作为老对手王宣也确实担得起庆言口中的“尉夫子之才”。庆言的障眼法确实将他拖了一时片刻,但并没有误导他最终的判断。
不过也正是延误的一时片刻,王宣带人赶到岸边,眼底只剩远去的桅杆。搜寻船只的亲兵异常沮丧向他禀告一时找不到可用船只,众人只见一道寒光眼前闪过,王将军手里那把杀人无数的宝剑横扫浅滩新草,一片嫩绿飘零。跟随他多年的人都知道王宣不是个情绪化的人,可见今日恼得紧了。
“将军!将军!”
“何事?”
“将军请看!”
王宣顺着声音看过去,但见搁浅的一艘小船上,有个东西动了一下。王将军看着黑乎乎的像是口袋,皱了皱眉,“弄过来!”
不出所料,确是一只口袋,脏污得不成样子,里面传出“呜呜”的声音,像是什么人被塞住了嘴巴。那庆言毁去可用船只却留下袋子里的人,想必是故意为之。王宣眯起眼睛,就见一勇士上前用短剑割断扎口的绳子,一人顿时像泥一样摊在地上。
“长安君!”
成蟜长这么大从未如此狼狈过,哪怕当年逃离秦国也不似今日。此刻一见王宣顿时面如死灰,呜呜的不知叫嚷什么。王宣也懒得扯下塞在他嘴里的破布,王将军的目光被成蟜绑绳上塞的一只木牍所吸引。
“特奉长安,供王泄愤。”
王宣手拿木牍哭笑不得。
“好你个庆异人,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