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归》猫咪的枕头

6、旧人归

　　我知道有个东西叫做世事无常，待我重踏蒲家村只觉人非物亦非。
　　到处都是断垣残壁，村里野草都快没过我的头了。拨开草，偶尔还能看见森森白骨。暴尸荒野，尸骨不全，未免太过悲惨。我在村子里来来回回走了很多趟，直到半根人骨也寻不出来。我挖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坑，把大家都埋在了一起。这样也不会寂寞不是？
　　我不会念佛经，也不会超度，只默默烧了纸钱。我想，他们做了孤魂野鬼那么些年，如今我烧纸过去，他们有了冥结，就能安然投胎了吧。我只盼着那排在他们前头的有很长很长的一个队，这样轮到他们的时候，就是太平盛世了。有道是乱离人不如盛世犬啊。
　　我蹲在水边，鲤鱼小子也不在了。我想起我临走前说的话，想着若是我不交代他照看村子，他会不会自己逃命去呢，或许还可以保住一命。我看着游到我面前的鲤鱼，问道。
　　“哎，你能不能吐个泡泡给我看啊？”
　　那小鲤鱼没理我，一甩尾巴走了，只留下一圈一圈的波纹。
　　我捡了根树枝，愤愤地戳一个洞口，直戳的清水变的一团浑浊。然后我听到“嘶嘶’’的声音。
　　有蛇！
　　从那个浑浊的洞里钻出来一条小臂粗细的蛇来，“嘶嘶”吐着红信子。我有点烦躁，一棍子敲上那蛇的脑袋。那蛇晃了一晃，半死不活地趴在地上，道：“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啊？”
　　“？”我不记得我认得什么蛇精啊？
　　“十几年前，你还没去天工阁的时候，你无聊就捅我的窝，回来了又捅！要不是我打不过你，我一定一口咬死你！”
　　我转了一转脑袋，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我觉得我有些高兴，掐着那蛇的脖子就哭了起来。
　　“我以为你们都死绝了呢！呜呜呜呜······”
　　“你······先······放开·······放开我！咳咳·······我快······喘不过气·······气来了。”
　　我手一松，那蛇吧唧一下子就掉地上了。他喘大气喘了好一会儿，才再次把脑袋抬起来。悠悠化成一个美少年来。啧啧，长的不错，就是太娘炮了，妖里妖气的。
　　原来我走了没几年，这儿就来了个蜘蛛精，那母妖精为了自己的修为食人脑髓，鲤鱼小子为了护着村里的人，被那妖精掏了内丹，此生再修不得人形。不知为何，我有些庆幸，鲤鱼小子当一辈子鱼就挺好，逍逍遥遥在这池子里终此一生。这世他积了这功德，下一世应该能够为人了吧。只盼着他能生个好人家，平平安安地度过就好。
　　“那时候，我刚刚修了智慧，还不能化形，倒是逃了一劫。打那以后，我就再不敢化形了。鲤鱼交代我，说等你回来了，叫你给全村的人报仇！”
　　我看他：“你一条小蛇能逃过这么些日子，还挺能耐啊？我看你资质也不怎么样啊？”
　　他缩了缩脖子，有些畏惧：“兴许······兴许是运气罢了。”
　　我使了一招笔走龙蛇，他立刻化为原形。他缩头缩脑的问我：“你干嘛下这么重的手啊？”我能跟他说我乐意么？
　　我捞起软的跟绳子似的蛇精，望了一眼空空荡荡的腰，往身上一系。
　　说：“一会儿找那蜘蛛精打架去，裤子太松了不好。”
　　他吐了一下红信子，莫可奈何的垂下了头。在这蛇精的指引下，我在小竹林旁，找到了那个洞穴。
　　还没进去呢，就听见那蜘蛛精骚气的奸笑了。啧啧，这声音，又细又尖，真难听！没多大会儿，就爬出来一群小蜘蛛，站在后头的是人头蛛身的妖精。看得我鸡皮疙瘩掉一地，我腰上的蛇精开始扭动。我一扯，拽着蛇精的尾巴，看准了一只蜘蛛就狠狠抽了一下。那蜘蛛化作一滩绿了吧唧的汁液，看得我只犯恶心。
　　那蛇精开始浑身扭动，“嘶嘶”地直吐信子：“你干什么？！拿我当鞭子使啊！”
　　我冷笑一声：“真当姑奶奶是傻的啊！这蜘蛛精急于修成，连食人脑髓这种损阴德又不好长修为的勾当都干得出！你这条小蛇精的内丹她怎会不要？放你这蛇精活蹦乱跳的在这蒲家村等我回来？就凭你这修为，还想在她眼皮子底下过活？若我还看不出这猫腻，我就白白在天工阁待了这么些年！”
　　蜘蛛精阴测测的笑了起来：“你这个黄毛丫头倒是聪明！”
　　我冷哼一声，道：“一会儿姑奶奶叫你认得！”
　　这时，那装死的蛇精忽地立起了头，似是要咬我。我一甩手臂，直接拿了他当鞭子使。“啪”！“啪！”几下，灭了欺身而来的蜘蛛。这蛇精，皮倒是厚，居然还没磕出血来。我抖了一下蛇身，身形一闪就照着那蜘蛛精的面门甩过去。
　　谁料，那蜘蛛精倒是比我更快，一伸腿将我打了回来。我瞧见地上黑压压一片蜘蛛，慌忙使出一招曹衣出水。落地之时，蜘蛛纷纷触水而亡。我不敢大意，自从被锁了灵骨，我的精力生生少了一半，战起来只能速战速决。杀敌先杀弱！我唤出笔灵，将剩下的蜘蛛绞了个干净。然后，集中精力对付这蜘蛛精。
　　此时的我已是汗流浃背，法力已是不济。我向来不是个善武的，这么没有术法实打实的斗，我没有多少胜算。还未来得及想出一个对策，那蛇精却偷了这一个空档，咬了我一口。大拇指处多了两个洞，潺潺往外冒着黑血。那蛇精正要逃，我点了一滴墨过去，直接打穿了他的脑袋。
　　我觉得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手脚也变得迟钝，四肢想是坠了沉沉的石块。那蜘蛛精，举起一只脚贯穿了我的胸腔，我想她这是要来掏我的内丹了。
　　这时，面前突然火光一闪，串着我的蜘蛛腿就掉了，直直的插在地上。我突然想，之前被我这么串着烤的鱼都是什么样的心情。
　　我抬头，看见一双大长腿，修长笔直。再往上看，我看见了她身后的大木偶，修的功夫跟大个子一个样，偃师。
　　没见过的天工阁的人。
　　为什么又是天工阁的人？
　　白瞎了那么好看的一张脸了。
　　再然后我就没有意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