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归》猫咪的枕头

28、岁末饮屠苏酒

　　其实我早该发现的，发现他们不单单是“非人”这么简单。饕餮再怎么落魄，也是祖龙之后，能叫他低头认师父的又岂会是普通人。他们师徒感情一向很好，既然我家大个子已投身其中，师父他们又怎么会置之度外。我想师父他们与那些所谓的正道的不同就是，他们做事只听从自己的本心。不会高高在上，只将自己变作的芸芸众生之一，所以苍生切身的痛他们能体会。所以，山雨欲来之时，他们会毫不犹豫挺身而出。不为所谓的大义，只为护着一个家。至于生前身后名，不过过眼云烟，又或者连过眼云烟都算不上。
　　兰若寺此次的作为的确是警告，不过警告的怕只是师父他们，而另外一个帮，不过是拿来做了工具罢了。既达到了目的，还威慑了人族。真真打得一手好算盘！
　　可惜他们还是算错了。
　　我们这些被他们护在身后的人，对他们来说，不是被人拿来作威胁的，而是心之归处。因为心有所系，所以想要守护。我之于大个子，是他的弱点，却也是他的守护。他护着我的命，我守着他的心。而子不语，是我们所有人的归处。所以，帮主不会大骂兰若寺势力的卑鄙，也不会因走了许多人而心寒。你来，我们便是一家人，既是一家人，咱们不言对错，家人之间没有什么对不起。有祸，必共担之！你走，我也不留，从此之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相忘于江湖！而此次的警告，非但不会叫师父他们心生退意，相反，会叫他们越战越勇。既已无安宁之乡，那便以杀止杀，杀出一片净土来！
　　师父敲着碗，唱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帮主哈哈一笑，拍着桌子打着节拍：“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众人你唱我和，歌声越来越大，震得瓦楞上的雪扑簌簌往下落。我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天，一个星子也无。去年的冬天，还有一人同我站在这屋檐下看雪。如今，也不知言诺去了哪里。除开他赠我那支救命的彼岸花，便再无音讯。罢了，现下这光景，无音讯说不定便是最好的音讯了。
　　如今越发不敢打听故人音了。
　　备年货的时候，我买了两大坛屠苏酒。岁旦辟疫气，令人不染温病及伤寒。买的时候，苏梨那场风波将将过去，心有余悸的我便拎了这酒回来。闻着这带着药草香气的酒味，我不禁唏嘘一番。想想原本不信神佛、不信命运的我，也开始相信民间喝酒除秽这种习俗了么？
　　帮众之人多爱饮烈酒，屠苏酒一就口，帮主就喷了出来。
　　“呸！呸呸呸！我说小猫啊，你这是买了假酒么！”
　　帮主夫人白了他一眼，道：“屠苏酒，合家饮之不病瘟疫。小猫，有心了。”
　　我笑笑，道：“原本这酒是要从最年幼的人开始喝起的，帮里小孩子只有笑笑和团子，他们不能喝酒。可论起年龄，各位还记得自己多少岁么？”
　　相知道：“这还有记不住自己年龄的？一个个的又不老！要我说，我媳妇儿必须先喝！她才十六！豆蔻年华！”
　　典型的相知式什么好东西必须先是我老婆的。
　　相许一筷子扔过去：“还豆蔻年华！豆蔻年华那是十四！再说，我早双十了！肯定不是最小的！”
　　相知呵呵直笑，狗腿道：“嘿嘿，我媳妇儿就是有才华。媳妇儿，不管你多大了，我看着都比那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还好看嘛！”
　　“行了，别耍嘴了！依我看呐，这屠苏酒呢，咱们就不照着那民间的规矩喝了，图个口头吉祥就行了。怎么高兴怎么来！来！满上！”
　　相许这人有很大一个优点，那就是永远都不卑不亢。纵然她是个人，纵然她知道帮里神魔妖混杂，她依然能将自己放在与他人相等的位置上来对话。不会过度敬畏，亦不会盲目崇拜！
　　我小口小口抿着屠苏酒，药香与酒香萦绕在唇边。我想起了大个子，去年这个时候，他同众人一起喝酒，喝得脸颊微红，自己都晕晕乎乎的了，还惦记着叫我不要受冷风吹。
　　我，想他了。
　　桌上有些安静，两坛屠苏已见了底，九坛高粱红就剩了两坛。想来这个年大家过得都不痛快！
　　正当我以为帮里的画风已变的安静的时候，帮主开始带头搞事情。他拽着相知的脚，对着帮主夫人极其认真道：“媳妇儿哎，这段时间你跟着我···在天工阁可苦了五脏···嗝儿···五脏庙了。啧！别动！那帮老家伙···嗝儿···说什么不食荤腥···嘿！谁抢我猪腿儿呐！媳妇儿，我跟你说···趁着兰若寺现在···现在消停了会儿···嗝儿···明儿，我给你炖红烧···红烧蹄膀！哎！我说，别拽我猪腿啊！我这前天···嗝儿···前天刚打的野猪！”
　　相知拿着筷子，抖啊抖啊地跟我师父比划。
　　“老三，不是我···嗝儿···不是我跟你吹！那天，那帮瘪犊子玩意儿···嗝儿···跟我横的···嗝儿···时候，我一个庄生梦蝶过去就躺了三个！哎！谁扯我脚啊！嗝儿···哎，那天有个小子儿，就这样···嗝儿···怎么还特么扯呢！什么玩意儿！嗝儿···哎，对！就这么抱着我的腿不撒手啊！一准儿···嗝儿···一准儿是怕我了！能不能行啦！扯什么犊子玩意儿呢扯！”
　　师父也醉得差不多了，瞅了一眼相知，呵呵一笑：“你别跟我···跟我吹！我这天天打架···天天打架···咱俩先出去打一场！赢了···赢了，我才信！”
　　师爹嘴里酒还没咽下去，捞起武器往桌上一拍！
　　“我媳妇儿说得对！厉不厉害，打过了才知道！我赌我媳妇儿赢！”
　　我看了一眼，师爹拍的那是相知的武器！当初，他可是花了大价钱买的！
　　相知不屑地“切”了一声：“不信我是不是？来！叫你好看！”右手掰起一根椅子腿就冲出去了。
　　以我多年的经验，这个时候一定要先把桌子上能吃的东西抢到碗里来护好！我瞅准帮主面前的色泽金黄的炸鸡腿就下了筷，结果我筷子还没碰到，帮主一爪子伸了过去，将鸡腿拿了起来，狠狠往桌上一拍！
　　“来来来！我把这金锭···嗝儿···金锭，压这儿了！我赌相知赢！”
　　我去你奶奶的大腿儿啊！你还我鸡腿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