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归》猫咪的枕头

17、奈若何

　　我不知道身在何处，只觉得不该在这里的，但又觉得我似乎应该早就来这里的，来到这个佝偻的老太太面前，喝下她手里的那一碗黄汤。
　　我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那条窄窄的路上，各样的鬼魂络绎不绝，却没有一个像我这般驻足张望的。我是在等着谁么？或者我心里还系着谁，以至于我无法向前迈出哪怕一步。我拉住一个魂魄问他，你们都是要去哪儿？
　　他看向我的眼神很惊讶：“自然是轮回。”
　　轮回？不，我不要轮回，一定有一个人在等我，他在等我回去！我不能就这样让他一个人。
　　我扯着那鬼的衣袖，焦急地问道：“你知不知道如何回去？告诉我怎么回去？”
　　突然间我的眼前又模糊了起来，我用尽全身力气去看去听，只能瞧见一个飘渺虚无的影子晃来晃去，耳边嗡嗡作响。只剩了那死死端着碗黄汤的手在眼前无比清晰，像是魔咒一般的声音不断在耳边炸响。
　　“安息吧，安息吧。”
　　我伸出手去，狠狠地拍向那只让我烦躁的碗，瓷器碎裂的声音清冽而冰冷。刹那间，眼前模糊的景象变作了虚无。眼前似乎没有那么黑了，远远的，有光一点一点的亮起来。光晕之中有一个身影背对着我，那宽阔的背脊我当是很熟悉的吧。他似乎在凝神看着什么，我走到他身边叫他，他毫无反应。我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一个小女孩捂着鼻子正恶狠狠地看着一个青年，眼里似有泪花在打转。我看了看身边的人，他嘴角噙着一丝温柔的笑意，他的模样居然和那个青年一模一样！
　　远处的青年将小女孩抱了起来，道：“你是谁家小孩？走丢了么？”
　　耳畔的声音与那远处青年的声音一同落在耳里，不差分毫。
　　“是害怕么？”
　　我哑然看着这一切，觉得很悲伤很熟悉。我伸出手来，将手放在身边之人的手心里，仿佛我已经这么做过千百年。
　　我听到那小女孩在用我的声音说：“我不是小孩！”
　　即使触碰不到这个人，我也能感觉到他剧烈的颤抖。
　　“你再看我也不是小孩！”
　　他眼中流露的东西太多我看不明白，像是无比的恐惧，却又像是无比的欢愉。
　　“你敢说我不高，我一定挠你！”
　　我莫名泪如泉涌，低沉而颤抖的嗓音直直打入我的耳中：“你，可爱！”
　　我好想好想去看看身边的这个人，可是该死的我怎么也不敢转过头去。然后我听见自己不像自己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回应他：“你才可爱！你们全家都可爱！”
　　我忍不住大声的哭了起来，仿佛我受了天大的委屈，这委屈已积攒了太久，久到快把人逼疯。眼前的景象变得再次模糊起来，我拼命地睁大眼睛去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受到手背上有水珠滴落，冰冰凉凉，一直冷到了心里头。
　　黑暗中，我感觉到有人在轻触我的脸，似乎是在为我拭去脸上的泪痕。我努力的睁开眼，大个子拧紧的眉头，下巴上有青青的胡渣。我冲他笑笑，拿手去摸他的下巴。
　　“好扎手啊！”
　　大个子的嘴唇动了一下，我觉得他是想说什么，但最终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紧紧地把我抱在怀里。那一瞬间，我以为他要落泪。我想，我一定是吓到他了。我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后脑勺，问道：“我睡了多久？”
　　“三天。”他的嗓子似乎被风沙磨砺了一般，哑得不像话，叫我听着觉得心里被狠狠地剜了一下。
　　“吓着你了吧。”
　　大个子将头埋进我的脖子里，轻轻地点了一下头，然后整个人便放松了下来。我转了转脑袋，望见那细长的白瓷瓶里头的那朵彼岸花。我昏睡之前还是很鲜亮的，现在已经衰败枯萎。
　　“我，做了一个梦。”
　　衰败的彼岸花发灰的红色让我觉得心塞，不知不觉声音便带了哭腔。
　　“有人在逼我喝一碗汤，可是我真的不想喝。真的，不想！”
　　大个子捧着我的脸，轻轻地吻我的眼睛，把那些眼泪尽数吻去。
　　“是我没用。”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沉痛，我看不见他合着的眼睑下的情绪，只觉得好心疼好心疼这个人。
　　笑骂道：“只是做梦而已，你真当你那么大的神通，连我的梦都能控制啊。”
　　我歪在大个子怀里，感受着他轻轻吻着我的头发，抚着我的背的手在轻轻地颤抖。他是真的被吓坏了吧，原来，原来他这么喜欢我。
　　我絮絮叨叨地跟他讲着我梦中所见的东西，但是我并没有记得多少，反反复复地讲也讲不出来个所以然来。
　　“我见到一个青年，可是我不记得他的样子，只觉得他很伤心，很落寞。”说着说着我的泪又止不住地落了下来。我忘了梦中的发生的一切，但是那些伤心难过，却如刻在心里一般。我哽咽着说：“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可是我觉得我不该忘了的。”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我死死地拽着大个子的衣襟，道：“我好怕以后你像我梦中的那个人一样，那么落寞那么悲伤，可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从不知道，一个人可以为了一个毫无根据的梦而悲伤的不能自已。
　　正当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死人妖欠扁的声音在空气中炸响。
　　“妈的，真是一孕傻一家！做个梦而已，哭个屁啊！”
　　然后死人妖憔悴的跟个鬼一样的脸出现在我眼前，那眼神喷恨地恨不能把我剁吧剁吧吃了。我往大个子怀里缩了缩，死人妖的怨念太重，我受不起。
　　然后我听见大个子淡淡道：“你可以出去了。”
　　死人妖气得跳脚：“饕餮！你别太过分啊！老子陪着你照看媳妇儿，陪了三天三夜，你媳妇儿一醒就把老子赶出去，还有没有人性啊！”
　　我正担心死人妖会掀了我家房顶的时候，只听我家大个子淡淡道：“没有。”
　　“你！你你你你你你！”
　　大个子挑了一下眉毛，轻柔地把我放到床上，掖好被子。
　　死人妖还在旁边狂躁：“你没有人性就有兽性了是吧！小心下次老子不给你们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