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杯短篇集Hannigram》恋恋恋恋恋

1、《定情记》

　　话说姻缘二字最是妙绝，倒让两个陌生人翻□□侣，生世不离。却说这段故事出在约翰王子篡位时候，天下生民涂炭，民不聊生，正是英雄辈出之时。除却大名鼎鼎的汉丁顿伯爵之外，倒也有许多值得一说的人物。

　　在特伦特河旁的村庄里有两个兄弟，父母双亡，从小相依为命。他俩水性纯熟，日日在河上打鱼渡人为生，又师从罗宾汉学了一身的好武艺。哥哥名叫马修，只因此地多有一种特产名唤备胎，黑黢黢的，常被人拿来修补屋顶桌椅。这马修水里来水里去晒得黝黑，得了一个诨名，人都唤他万年备胎马修。弟弟名叫威尔，他倒与兄长不同，天生的一身好白肉，任凭再怎么风吹日晒仍然欺霜赛雪，正似当地领主得了公爵赏赐的一套中国白瓷茶具般莹润可爱，因此人都叫他小茶杯威尔。马修生性险恶，最仰慕那些绿林好汉，又是把一个赌字当命的，常常囊中羞涩便在江边做私渡，待得客人上船，便让兄弟威尔一发扮作客人，等船到了河心那四面不挨的地方，就拿出钢刀，定要两个马克才能下船。却先问他兄弟讨起，他兄弟再假意不给，马修便把威尔扑通一下推到江里，客人们一个个俱都呆了，恨不得拿出全副身家逃命。他弟弟自从水底下过去上岸，马修便是靠这项生意得了许多赌资。威尔虽是心善，但逃不过长兄如父，不好得十分违背他，只劝着马修得些钱财便罢，万万不可杀人害命。

　　这一日，马修一般在江边等着倒霉鬼上船送钱，倒也来了几个客人，只是看着都不甚富裕，他便说要人够了才肯渡，其实是等着大生意哩。也是姻缘天成，马修正等得不耐烦要开船时，便听得远远传来一个呼声，他拿眼看去，一个大汉正疾行而来，似乎包袱沉重，他见了心中便有几分欢喜，朝着威尔使眼色。

　　待这客人上得船来，马修定眼一瞧，只见这汉子身长八尺余，年纪三十许，暗金头发，无甚髭须，眉骨高耸，唇若女子鲜红，端的好相貌，蜂腰一扭猿臂轻舒，先同船家同各位客人问好。威尔也自瞧见了，心中暗暗喝彩道：好风流人物！便有三分意动。马修觑见威尔神色，心内平添十分火气。

　　这兄弟二人都性好龙阳，威尔使得一手好枪棒，又在诺丁汉伯爵落草时学过许多诗书，自是看不上寻常村野匹夫。而马修则是对威尔起了些龌龊心思，只是不敢言明，他这兄弟对他虽然恭敬，但武艺水性都好过他数倍，能在水下潜伏四天四夜，因此一直眼馋却不敢真个下手。

　　马修见那大汉坐到威尔身边，两人眉来眼去言笑晏晏的，便想着等威尔入水后，兜心口一刀送这大汉去见阎王。

　　威尔不知兄长险恶心思，只同大汉笑着说话。便知这大汉名叫汉尼拔，是从异国来此寻亲访友。他言谈举止风度翩翩，与威尔寻常结交的绿林好汉们大不相同。天上日头正毒，威尔一身白雪肌肤泛出赤红，倒不真是怕了这日头，而是见了汉尼拔心内暗暗的喜欢，又不知这人是不是同道中人，因此柔肠百结。汉尼拔不知就里，径直把身上衣服解下来，大在威尔身上，笑言，“贤弟一身好皮肉，别让晒花了去。”

　　“多谢兄长美意，小弟一介村夫，哪里留心这个。”他瞥见马修一脸凶相，心中暗道不好，只顾着和汉尼拔说话，竟忘了兄长还要做那等伤天害理的营生，若放在平时也就罢了。但汉尼拔身上似乎金银甚多，马修似是起了杀念，这该如何是好。

　　汉尼拔见威尔脸上露出愁容，又暗暗拿眼去看马修，心下起疑，只是对马修笑道，“船家，你一天能渡多少人，得多少渡资，可够花用？”

　　“我这小船一天能渡多少人？也就是混个半饥半饱罢了。”

　　“听说这河里出金色鲤鱼，昨儿我从城中过来，还有官身大价钱采买，船家若一日能钓上几尾金色鲤鱼，岂不强过在这摇橹。”

　　“那金色鲤鱼是个稀罕物，哪里是想有就能有，客人不晓事。”

　　威尔见汉尼拔被马修抢白，便转头同他笑道：“阁下看来是富贵公子，不晓得这等原由也是平常。”

　　“不瞒贤弟，我便是对吃十分打紧，听闻这里有金色鲤鱼，还想买上几尾回去做辣鱼汤喝。”

　　“哦？这有何难，金色鲤鱼虽然稀罕，但也不是寻不着，城里一众渔夫都听我定价才会开卖，等过了，我给你挑上几尾大的。”

　　马修面上愈发不喜，把草笠压低了只等待会动手。

　　汉尼拔也做不知，拍着威尔肩膀佯作大喜道：“那就多谢贤弟，若是贤弟无事，不如你同我去我舅父处玩乐几日。”

　　眼见着威尔和汉尼拔越坐越近，谈笑间愈来愈亲热，马修恨不得把银牙咬断，船开到河心，他抽出闪亮亮的一把刚刀，便对威尔道：“今日太阳毒辣，渡资一人两马克，若是不交，教你立时做鬼。”

　　威尔也呆了一呆，心里只想着如何保全汉尼拔，马修见他不应声，就把钢刀压到威尔脖颈上。

　　“船家，何苦为了身外物就害人性命，岂不有失天和，这位小兄弟的渡资我给他出就是，你快把刀放下。”汉尼拔假做大惊失色，“诸位，你们也劝一劝。”可其他客人早骇得半死，哪里还能说出话来。

　　威尔同马修使眼色，要他饶过这一遭，可威尔终究不懂他兄长怒从何来，反倒捅了篓子。

　　只见马修瞪眼骂道：“直娘贼，便是这等奸人才半个时辰就哄的你服服贴贴，要让我放过虎口里的肥肉。”口中叫骂不绝，要来砍杀汉尼拔。

　　汉尼拔艺高人胆大，自是不惧他，只侧身躲过，几步跨到船头，皱眉道：“我并不曾得罪你，你就是想取些金银也自罢了，为何还要苦下杀手。”

　　威尔起身挡到汉尼拔前，也顾不得掩饰身份，“哥哥，今次就饶过他们吧，我们兄弟俩也不缺这一次营生，何苦坏了他性命。”

　　其他人一听威尔的话，知道这艄公和客人原是做了个套，都觉得生还无望，跌坐在木板上嘤嘤哭起来，还有口呼饶命，意图跳水又不敢的。

　　马修一心要杀了汉尼拔，哪里听得进威尔的金玉良言，尖刀一指拧身滚将过来，汉尼拔抽起一根闲桨，一让一挥就把马修打下船去，威尔见状赶紧摇船过江，想着马修水性过人，应能自己游到岸上，便也不再管他。等到了岸边，客人们连滚带爬上岸，恨不得使劲全身力气逃命。汉尼拔便对威尔说，要让威尔随他去舅父处，威尔一想马修素来性小，回去还要吃他怪罪，他也实在不愿再做这等伤天害命之事，便随了汉尼拔而去。

　　待他与汉尼拔情投意合后回乡探哥哥马修，听得村人说马修因放赌失手打死人逃往他处去了。却不知汉尼拔原就是被舅父所托要除去他们俩这诺丁汉一霸，偏偏红鸾星动在船上对威尔一见钟情，那一桨既沉且狠，几乎要了马修大半条命，就此尸沉河底，又买通村中闲汉编造出马修失手打死人的故事。威尔做了汉尼拔那诺大城堡的另一个主人，和汉尼拔白头到老。

　　这正是：兄弟命里无缘，拔杯情定贼船，恶人自有恶人磨，千里姻缘一线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