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听子语》施闻

33、落英山上遇凤鸣，凤鸣西衡乃冤家

　　她怯怯地问：“之后，你还会来看我吗？”

　　“不会。”

　　就在他说出这句话后，明明没有眼泪，却感觉眼泪好似马上要滚落下来。他说他再也不会来看她，而他是她在这个世上第一个认识的人，认识的神仙。“那么……”她还想说什么。

　　他却已经站起来，唤出无痕神剑，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没有人能够改变他的决定，绝没有人。此时，泪压抑不住地落下来。她大喊：“神君，不要走，我——需要你——”

　　这时，一个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不，你不需要我，你有这个家便不再需要我了。

　　原来那六年的相处不过是他无穷无尽生命中极短暂的一笔，就如大雁在空中飞行划过的痕迹，一块石子丢在水面上扬起的涟漪，一滴雨水落下渗透进泥土中了无痕迹。他根本不在乎这短暂的一笔。

　　而她却是将它深刻地记住了。

　　人的一生又有多少六年？而他的人生是无穷无尽，无比漫长的，自然是不会在乎这短短的六年时光的。

　　当年，只因初遇他时，他说的那句话。他说他来只为与她相遇。此刻细细想来，那或许不过是他无心说出的一句话，她却将它完全当真，当成了这世上最美的情话。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来见一个人，他只是可怜我，所以才会说出那样安慰人的话。

　　神君，我年纪虽小，却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懂。本以为自己是比较的特殊的一位，方才让你多看了我几眼，原来一切都只是自己想的太多。你只是可怜我，可怜我没有父母，没有家，没有朋友，没有亲人，甚至没有一个爱我的人。

　　但，我不要你的可怜！

　　擦干泪水，阿聆转身向她梦寐以求的家走去。

　　好在，她还有一个家，终于这茫茫天地间，不再只有她一个人了。

　　神君终与她不是一路人。

　　她转身向本该含笑的父母走去——

　　只是为什么父母在哭？

　　娘亲在诸多妖怪的包围下，含着泪对她说：“阿聆，活下去。”父亲倒在她面前，鲜血溅在她面前，淋漓的鲜血喷涌而出，长长地沾了一地。眼前皆是鲜红血腥——

　　“啊……”从噩梦中惊醒，阿聆看着周围陌生的一切，方才忆起那一切已是过去的事了，她的父母死了，娘亲为她而死，而父亲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死去，总之，他们都是无辜惨死。再后来，是神君出现救了她。

　　想来神君到底并没有抛弃她啊！就算是可怜她又如何呢，神君自始至终并没有对不起她。她倒是欠了他太多太多。当初自己怎么会那样想他呢，阿聆对帝君充满了深深的歉疚。

　　现在她自然是在神君的居处。离开她自认为幸福的家后，跟着神君来到了落英山，她现在住在山上偏院的一间厢房里。

　　西衡帝君虽是父神五子之一，但对住的地方却似乎并没有特别高的要求。本如此以为，但仔细一看室内布置，方才发现室内古朴有致，十分洁净，每个细节极致风雅，简约的风格充满了浓浓的韵味。

　　看来他对细节之处格外看重。

　　阿聆起身，推开房门，门外明媚的阳光照在她脸上。感受到阳光的温暖，她的心里方才有一丝暖意。当初帝君抛弃了她给了她一个家，现在她失去了这个家，又回到他身边。这世间之事真是奇妙，兜兜转转似一个轮回！

　　门外，满眼都是碧绿色的毛竹。

　　阿聆走到院外，听见一阵刀剑挥动的声音。往声音方向一看，只见帝君正在练剑。忙躲到墙后面，偷看他的招式。

　　之前若她强大一些，父母便不会死。是她的弱小害死了父母。以后若不想发生类似的事情，只有自己强大起来。

　　这世间还有几人能比西衡帝君更强大。

　　所以阿聆打算偷学帝君的法术和武功。

　　只见帝君一挥剑，无痕神剑扫过大地，看似波澜不惊的一招，实际一股沧古之力横空而来，扫荡过整个落英山。扫到阿聆处，长发无风微扬，衣裙也被微微撩起，似一块石子打乱了一江春水，心头微凉，不带杀意的剑气过后只觉温暖。

　　一套春水剑法完美舞毕，帝君收剑，冷冷道：“出来。”

　　阿聆还以为他在叫自己，慌得不知所措，正要迈步出来。然而，竹林里竟走出一个金灿灿的人来。那人穿着黄金色的绸衣，宽大的广袖像鸟的翅膀一般，每走一步便鼓起来。身上的饰物都是黄金打造，气质威严，一派王者风范。

　　那金灿灿的人才走了两步，帝君便毫不带余地地冷漠道：“趁本君还未发怒前离开。”

　　那金人也是气势不减道：“笑话。你带回来的小丫头，本皇也是出了力的。本皇今日是来找她的。”

　　“出力？你不过是跟踪本君过去的罢了。现在她是本君的侍女，你不配见她。”

　　金人蹙眉道：“你这是要打架吗？”

　　“又如何？”千年前一战后，他也算许久未真正动用法术了，这次许是可以动动筋骨了。

　　剑拔弩张中，一少年急匆匆地从天上降落，拦在两人面前，道：“凤皇，帝君，息怒！”这位少年乃是掌命少君陆成浩——掌命星君的唯一继承人。

　　帝君眉头一蹙，道：“成浩，你来的正好，本君从未允许他上山，这事你去解决！”

　　陆成浩率真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嗫嚅道：“帝君啊，这边……凤皇这边……”

　　话未说完，那金人也就是叫做凤皇的人，道：“本皇可是花了钱上山度假的。你这座院子如今归本皇了。”

　　帝君冷着脸看向成浩，陆成浩却低下头不敢看帝君一眼。想来这孩子又是在人间花光了钱，手头紧张，只好将他的院子卖给了凤皇。这孩子做事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陆成浩不好意思地抬头，弱弱地问：“帝君，我……我……”

　　话未说完，帝君冷着脸道：“回去后到你爹那领罚。”说完看向凤皇，“成浩收了你多少？本君替他出。”

　　凤皇道：“这可不是金钱的问题，而是他在本皇这里按过手印了。你这院子现在属于本皇了。”说完，从袖中拿出一张纸。

　　只是还没看清上面的字，一把无名的火便将协议书烧得一干二净。

　　帝君冷冷道：“好了，你可以走了。”

　　凤皇还来不及反应过来，手中的纸就化成了灰烬。他拍了拍手中的烟灰，冷笑道：“那可不行。本皇与掌命少君是有协议的，就算书面上的被烧了，但口头上也还是算数的。不然……”眸子旋即凝聚了杀气，盯住陆成浩。

　　陆成浩平日里不成器，胆子还特别小，虽然长得十分秀雅，却还是孩子心性，充满了满满的稚气。他立马害怕地躲到帝君身后。

　　平素他这落英山没有什么人来，也只有掌命星君与其子陆成浩时常来看望他。天上统共有十二星君，其中掌命星君掌管天下凡人的命运，向来是侍奉西衡帝君的。除了掌命星君，还有位卯日星君掌管天下时间，只是卯日现在不常来，他早被帝君安排去为中央天帝效力了。

　　凤皇充满杀气的眸子很快从陆成浩身上移到了帝君身上。

　　陆成浩只觉遍体生寒，低头一看，才发现那股寒气竟是从帝君的剑上发出的。陆成浩心惊，这下完蛋了，这天下的两大神要是打起来，岂不是要毁天灭地了？想劝他们不要动手，但因他们现在还没有动手，自己这样说岂非多此一举？

　　剑拔弩张中，似乎连呼吸都能引起惊涛骇浪、地动山摇。

　　阿聆躲在墙后，不明情况。听到陆成浩叫那金人为凤皇，心中已有些想法，便走了出去，欢喜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话音刚落，帝君的剑没了寒气，凤皇的眸子也不再充满杀气。

　　陆成浩大大地呼了口气，大感庆幸。因为刚才那紧张氛围差点就要了他的命。只是不知突然冒出来的小姑娘是何许人也！

　　阿聆走到凤皇身边，拿手指着他道：“你是不是就是之前救过我的……”伸开手，做成鸟的形状，还用手掌上下摆动了几下。

　　凤皇暖笑道：“正是。”

　　阿聆激动不已，没想到她竟然猜对了，他果然就是之前和帝君一起来救她和村民的那只凤凰。他身上的衣服颜色与那只凤凰的颜色所差无几。虽然之前阿聆看那只凤凰的颜色是七彩色，但那只是因为在太阳的余晖下像是七彩色，其实它的颜色是金色为主。

　　阿聆的手突然被人一把拉住。

　　阿聆转过头来，只见帝君站在自己身侧，“帝君……”

　　帝君放下她的手，手从她的脑袋上拂过，温柔地抚落一片竹叶。这不经意的一个举动，却让阿聆几乎紧张地停止呼吸，心却是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帝君将一只手放在阿聆的肩上，阿聆骤然猛地大口呼吸，脸也红了大半，为了缓解尴尬和紧张，她回头，哪知身边竟没了凤皇的影子，甚至连陆成浩都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