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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 1 ...

  •   直到这时我才聊以忘却那无法形容的疲劳与倦怠,以及那不可思议、庸碌而无聊的人生。
      ——芥川龙之介《橘子》

      1.

      2014的夏天之于广末凉子无非是整箱整箱的瓶装啤酒泛起泡沫,并相互碰撞的声音,生猛得使人反胃的闸蟹,新鲜得无味的三文鱼,连续几晚宿醉的感觉,微醺的一手扑克。像是怀旧的约翰·列侬的《佩珀军士寂寞的心俱乐部乐队 》适时响起,一群人的哄笑——那大概是大四的暑假,每天都有人掏腰包请客,每天都在上演着轰轰烈烈的告别预演。于是她举起杯,来者不拒。

      她也开始尝试着写剧本,曾经通宵达旦的完成了六个剧本的结尾,每一个都狗血得如出一辙,且多半不会被采用。她的妈妈对她的前途深表担忧,到处让人给她联系工作和男友,枉顾她的自身意愿,令她哭笑不得。她的哥哥也给她打电话,就人生、理想、永不泯灭的艺术热情等重大命题同她进行深刻探讨,她也只是笑着摇头并转移话题,开始控诉老妈的专制行径。

      一如既往的,待她控诉完毕,她的哥哥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继而开口:

      “去翻《莎士比亚全集》的149页第三幕第四场,那上面有老妈的心声。”

      她照这样做了,第一眼就注意到哈姆雷特那句著名的台词:

      “我得残暴些,其目的是为了变得仁慈。”

      而这除了再次显示了她哥哥良好的文学素养外,又同时使她吐槽无力。

      假期在望的时候,她也曾托人给她找过兼职,未果。如今她闲置在家,唯一彰显存在的方式就是各种社团活动。至于日常,似乎没有什么能把她从杂乱无章中拉出来,除了打开冰箱排列整齐的听装啤酒以外,摆在餐桌上的瓶瓶罐罐,四处散落的报刊杂志,床头柜上倒躺的塑化剂,灭虫器被搁置在电脑桌上,需要剿灭的对象则在厨房飞舞,一切都是无序的。

      邋遢的人往往不擅长记忆。因此当她竭力回想事情的开端,便益发的感到艰难。记忆官能难以对付想象,它战胜想象的唯一方式就是屈服于想象,与之媾和。像是一块陈旧的抹布在透过窗户的一缕阳光下抖开所四散的絮状物。

      事情起源于那个午后,当那个微胖的、头发总是油油的杂货店老板正准备午睡之时,她刚好前去买杀虫剂。那个除了衣服和头发有些标新立异以外,其余都与常人无异的男人正是在这时出现的。他甚至还先于她和杂货店老板说了几句话,谈话的内容她记不清了。那男人还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警惕,只有冷。
      那眼神使她在一瞬间感到惊异——诚然,她也追过各式各样的漫画,但大都是比较短的。至于太有名但她不是很有感的便是泛泛而看,诸如《火影忍者》。于是马上她又感到一切如常。事后她回想起来,觉得自己理应察觉,但是没有。许是天太热,她买了东西立刻赶着回家去了。

      要等到多年以后,当她偶然读到伯格森的艺术主张:“人是通过熟悉与陈规的胶片来洞察现实,但恰恰熟悉与陈规模糊了现实”,再回想此事,瞬间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记忆官能于是立刻给当时的行为追加理由,完整的记忆就此宣告合成。

      2.

      “这需要时间,但他们会爱我的。在所有的老太婆都和十几岁的男孩睡过之后,在所有的年轻女孩都和她们醉醺醺的叔叔睡过之后,在所有的黑种男人睡过所有的白种女人,在所有的白种女人吻过所有的黑种男人之后,在看守强/奸了所有的犯人之后,在所有的妓女都睡了她们的老鸨之后,在所有的同性恋都睡了他们自己的母亲之后,在所有的狗干过所有的猫,仓库屋顶上的每一个风向标都飞下来压到猪身上之后,那时就会有一点剩余的爱给我,而且我知道那会是什么滋味。”①

      她躺在沙发上,念出这一段台词,起初用一种近乎儿戏的口吻,到后来竟然起身,声音被迫的抑扬顿挫起来,末了还不忘叹了一口气:

      “真是摧枯拉朽的一段话呀!”

      “你喜欢就好,”她的伙伴池田武弘耸耸肩:“猜猜后续如何。”

      说这台词的人演的是上个世纪的一个黑种女人,在全民反对种族歧视的浪潮里,她大抵是随波逐流的,并没有自身的体悟,这样逆来顺受的人。在承受苦难后依然不愿意去思考,妄图在欺凌她的生活与人那儿寻求慰藉。直到最后,面对侮辱和损害她的人,她说了这样一段话。

      “地板刚打了蜡,太滑,她摔倒了。”她这样回答。

      池田瞪大了眼:“怎么可能?无论是从戏剧效果还是观众的反馈来看,那些人在她说完这番话后,当然是无一例外的理解了她,这是人之常情。”

      “地板太滑人会摔倒,这更是人之常情。”她不假思索。

      “但是这么严肃的主题出现这么滑稽的一幕……”

      “谁规定在生活中严肃和滑稽具有界限吗?”

      “如果是我就会这样安排,事实上我也正是准备这样安排的,她在声情并茂的说完这段台词后就摔倒了,于是人群发出了哄笑。”她接着说。

      “这也太任性了吧……”

      她像是没听到这话一样:“这个时候就该响起柴可夫斯基的第六号交响曲了,②无论如何,生活一切如常。”

      池田被她此刻严肃的敬业精神给震了,但嘴角还是忍不住抽搐:“那么多八点档式的剧情你都写了。”

      “这部戏剧不一样,” 她喝了口水,”这部可是向理想致敬的作品呐!”

      上次你私自篡改剧情的时候也这么说,池田腹诽。

      她就这样近乎儿戏又偏执的生活。如果没有那件事,那这种状态或许近十年也不会有所改变。但这样的偏执,如同她哥哥所说,“是要死人的,是要生活不能自理的。”于是善于排斥异己的生活修改了有关她的剧情,使她明白世界与人终归是要和解的。诚然,世界不会做出妥协,那么究竟是谁来妥协,答案不言而喻。

      3.

      有那样一本账簿,它的主人正是楼下的那家杂货店老板。她去买东西的时候看见它摊开,那纸张泛黄,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有人名,像是一个世纪。她本以为那是一份赊账名单。但看了上面的名字,枢木朱雀、库洛洛、云雀恭弥,凉宫春日等等,她又觉得赊账这种事大抵不会牵涉到二次元。合理的推测是:老板是一个宅男加闷骚——即使是世界也无法阻止一个奔四的老男人对委员长诚挚的爱慕之心。

      她就没有想过老板其实不简单。至于那家杂货店,无论是在那件事开始之前还是结束之后都与寻常无异。在见证世界由有序走向无序,由此引发世界与人之间的信任危机之后,幸运的是,一切如常;不幸的是,一切如常。

      她接到老板的电话已是下午了,她没睡午觉,莫名的觉得烦躁,同时惊异为什么老板会有自己的电话号码。

      “嘛,出了一点问题需要委托你呢。”耳边响起老板欠揍的声音。

      “就是你上次看到的那个账簿啦!”听她没回话,老板打了个响指。

      “什么事?”她总算开口。

      “就是那个账簿上的人由于我们那儿的一些故障,都不小心滞留在这个世界了呢……”

      听到这里她已打算挂掉电话,那头像是有所察觉:

      “你现在要是挂掉,会断网的哦。”

      但他怎么会知道她在上网,在这一午睡时间?但怀着对常识的认可,她还是挂掉了电话。

      她就这样回到电脑桌,发现没什么反常,但几乎当她一坐下拿起鼠标,马上就断网了。

      用具体的操作不是不能达到这一效果,但在这样的短时间内,而且如此精准……

      她起身回到客厅,以飞快的速度回拨了电话,几乎瞬时就有人接了。

      “嘛,我就说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可以想象老板正嬉皮笑脸的。

      “我需要你详细的给我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事?”她有些不耐烦。

      “承接到刚才的问题,滞留的人员通通表示十分不满,我虽然承诺要上报组织,积极维修,争取让他们分别在来时的时间点返还原有世界,不耽误既定的大事件。但是,你也知道,他们当中每一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其中好些人更是有可能成为这个世界的究级威胁。所以我承诺给他们安排住宿——当然让他们流落街头你大概也无法想象吧。但要是让他们待在小店里,齐聚一堂,这……因此我四处打听合适的人选,所以,少女,不要大意的加入到拯救世界的行列中来吧。”他大概是眉飞色舞的说完了这段话。

      “那么是谁?”

      “一位叫宇智波斑的异次元来客呢。”

      “为什么是我?”

      “毕竟年轻人更容易接受这种事嘛,再者你一个人住,又没有来自长辈的压力……”

      “可否换一个我熟知的。”

      “这个嘛,”他听上去有些苦恼:“因为他大致属于究级威胁的一种,因此即使让平日里喜欢这个角色的人接受起来都有些困难呢,不过也没什么,他们都答应了我不对这个世界造成威胁。他今年一百多岁了,你就当供奉一个老人吧,对了,这样说来他还是个人瑞,沾沾福气什么的也是好的吧……”

      “那我现在应该干什么?”她打断他。

      “要么你下来接他,要么我让他直接上你家来。”

      她尽量保持冷静:“你跟他说在我楼下站着别动,我来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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