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信条][Altair/Leonardo无差] The Unparalleled》大**子

3、（3）

　　罗马，圣天使堡。

　　莱昂纳多跪在自己的行李箱旁，小心地拿出一张藏在夹层里的稿纸，自言自语道：“又到了祈祷的时刻了。”他的手有些颤抖，因为这叠珍贵的文件自从得到的第一天起就仔细地包好，从来没有打开过，可是现在……

　　“我需要你，阿泰尔。”

　　两天前，他刚收马里奥惨死的消息。

　　尽管他的活动范围被切萨雷限制在圣天使堡中，但艾吉奥还是会定期指派刺客与他互通消息。这个噩耗是由一个刺客学徒带来的，同时还报告说艾吉奥也受了伤正在休养。

　　莱昂纳多还记得几年前拜访奥迪托雷庄园时的事。那时马里奥还很精神，他是那么热情好客，爽朗大方，向画家张开双臂问候的样子跟艾吉奥一模一样。

　　奥迪托雷家很早就开始收集刺客组织的古老的密函，而且贴满了整整一面墙，当然其中大部分破译工作都是出自莱昂纳多的手笔，不过他还是发现了有几篇自己从未见过。

　　“真不可思议，我的朋友，我感觉好像在参加你的葬礼似的。”他对着墙感叹道，然后不禁为自己这个可笑的想法撇了撇嘴角……谁能说不是呢？一个几百年前的刺客遗留下来的信息，变成碎片散落在各地，每一片重见天日，就给那个人增加一份实感，就好像莱昂纳多这二十多年来认识的人并不只是幽灵，而是一个触手可及的人。

　　“……我们努力促进和平，但杀人是我们的手段；我们努力启迪人们的思想，但却要求服从一位导师和规定；我们力求揭露盲目信仰的危害，但我们却是它的实践者……我们崇高的愿望被野蛮的手段控制了吗？我们庆祝生命的神圣，但却毫不留情地从那些被我们视作敌人的人那里夺走生命？”

　　默读完最后一句话时，那个触手可及的刺客已经站在莱昂纳多面前了。

　　“这次的召唤不同寻常，我的朋友。”阿泰尔注意到对方手中的稿纸和脸上的哀伤表情，轻声问：“你失去了什么东西吗？”

　　“不，我没有失去任何东西，”莱昂纳多依然跪在箱子旁，他仰头看着阿泰尔，说：“我夺走了别人的东西。”

　　是的，切萨雷拿走了他最新的火枪设计图，马不停蹄地并投入生产，然后就带着军队离开了。他攻进了艾吉奥的家，害死了马里奥，还让无数人失去生命。如果没有莱昂纳多，这一切也许都不会发生。

　　阿泰尔静静地听他说完，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他低声道：“你认为自己有罪吗？”

　　莱昂纳多微微一抖，他垂下眼睛，说：“我知道这是战争的罪。可是我……哈，即使再给我一次选择，我也不会拒绝切萨雷的机会，我有太多的设计想要完成，太多的好奇心需要满足，有时候甚至不在意是什么满足了我。我试过在一些设计图里做手脚，让他们什么都造不出来，可是想看到成果的渴望就像恶魔一样占据了我的心……让杀人的机器更强大更有效率，这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呢？就算不是切萨雷在使用它们，就算拥有武器的是艾吉奥，这又有什么不同呢？更多的血因我而流。”

　　“可你依然为自己的设计而骄傲，这才是你痛苦的原因。”阿泰尔一针见血地说，可他的动作却不像话语那样冰冷，他也跪坐下来，轻轻扶住莱昂纳多的双肩，轻柔地好像担心碰碎什么东西。

　　阿泰尔看了一眼右手从未用过的袖剑，平静地说：“在我还活着的时候，我曾经杀过很多人，多到你无法想象，这曾经是我最习惯的生活方式。但是后来我发现，杀戮带来的问题往往比解决的问题更多。我开始思考，什么是罪，什么又是真正的裁决，还有赎罪的方式，”他停了一下，直视着莱昂纳多的双眼，“直到今天我也不敢说有了明确的答案，我只能说，我的朋友，在你的世界里，我从未杀过任何人，因为我知道你爱着这个世界，也许不是以别人能理解的方式去爱，可我不想污染它。”

　　他停了一下，仿佛一下子说那么多话有些不习惯，他转而握住莱昂纳多的手，那双天才的手，最后道：“也许曾经有人因你而死，我不确定你究竟负有多大责任，但我所知的是，有人因你而得救。”

　　莱昂纳多睁大了眼睛，他完全没有想到，像阿泰尔这样冷峻的刺客，也能为他的心注入暖流，他努力眨掉眼眶里一下子涌出的泪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谢谢你……对不起，不……我感觉好多了。”

　　阿泰尔把他拉起来，装作没有看到画家窘迫的表情，只是用同样冷淡的语气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莱昂纳多走到工作台前，平复了一下心情，某种自信的光彩又回到了他的脸上。“我有比逃走更值得做的事。”他翻出一张罗马城的地图，在上面标了几个点，然后递给阿泰尔，“我需要艾吉奥做几件事，但是我不能随意离开圣天使堡，只有后天有短暂的机会出去采购工具，如果可以拜托你的话……请到图上的这几个地址画上标记，”他又在地图背面画了标记的图样，“这样他就知道去哪里见我了。”

　　阿泰尔点了点头，接过地图，郑重地说：“如你所愿。”

　　一个人住在圣天使堡的日子里，莱昂纳多总是忍不住想见阿泰尔。手中未使用过的密函只有六张，现在已经用掉了两张，他曾经异想天开地想象：如果金苹果真像密函中记载的那样强大，为什么不能让死去的人留下呢？然后他又自嘲地摇摇头，干预自然法则从来不是他的兴趣，还是不要产生这样的妄想比较好。

　　自从与艾吉奥制定了销毁战争机器的计划后，他终于卸下一点心上的负担，开始关注起其他事情来。他已经有几个月没回家了，不知道萨莱有没有好好收拾屋子练习绘画？会不会到处惹是生非？

　　阿泰尔从窗口里跳进来，悄无声息地落在老朋友身后。他最近被召唤的频率明显增多，或许跟这座半封闭堡垒和莱昂纳多的高强度工作有关。他本以为这次对方又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不过那人转过身来，张开双臂迎接他，脸上是无比熟悉的灿烂笑容。

　　“我真希望能带你逛一逛这座堡垒，它的设计真是绝妙，可惜我的时间不多，也不能让被人看见跟你在一起，不过……”他拿出一张地图，指着上面精心标出的红线说：“你可以照着这个路线走，从这穿上去，旁边有一道暗门，最后爬到顶上往下俯瞰的风景可美了……”

　　阿泰尔接过地图，道了声谢，又补上一句：“如果你想走的话，我也可以带你走，你知道这并不难。”

　　莱昂纳多眨了眨眼睛，说：“我很愿意跟你一起，不过，我在这里的任务还没有结束，切萨雷明天就要回来，我必须在那之前完成手头的设计……我会取得他的信任，让情报的天平倾向艾吉奥那边。”

　　“好。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没有什么，我想……其实，我很抱歉以前总是让你在我的工作室里陪我过夜，这都是我的私心，你的时间那么少，而这个世界还有许多美景值得一看，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还能见你几次。

　　“你对我无须道歉。”阿泰尔说，“你值得我的时间。”

　　莱昂纳多感觉自己的脸微微红了起来，但他在内心说服自己，这不过是因为阿泰尔说话太直率而已。他忽然想起另一件事，于是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去我的工作室，看看我的学徒萨莱的状况吗？他应该在家，也可能不在……要么是在附近的小酒馆，或者……”为什么越说脸越红了呢。

　　阿泰尔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虽然不明白萨莱是谁，但还是答应了。

　　事实证明，萨莱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家伙。

　　阿泰尔从酒馆的人群中悄然退出，没有惊动一个路人，可是内心却不平静。这一趟短途旅行告诉了他很多关于莱昂纳多的事，不能说是坏事，他朋友的个人喜好并不让人厌恶，他只是厌恶那件事被表达出来的方式。

　　他又一次翻进圣天使堡中那个隐秘的小房间，一路上经过了什么地方都毫无印象。他本来打算先想想怎么开口，没想到莱昂纳多忽然转过身来，直接与他打了个照面。

　　看来他是每隔几秒钟就看一次窗外，猜到这一点的阿泰尔不禁皱起了眉。

　　“你找到萨莱了？”他有点犹豫地问，因为阿泰尔的表情并不常见，“出了……什么事吗？”他不知道自己是为可能发生的坏事而担心，还是仅仅因为对方那一闪而过的情绪而在意。

　　“什么事也没有，他一切平安，只是缩在盗贼们的酒馆里躲债，”阿泰尔恢复了冷淡如石板的脸叙述道，“这几个月里他花掉了身上所有的钱，还用你的名字赊账。我想过不了多久，要债的人就会来找你了。”

　　“哦。”莱昂纳多舒了一口气，看来这不过是小恶魔又一次耍坏，稍微过分了点，不过幸好没有弄出什么事端。他扯出一个微笑，说：“谢谢你，这个消息至少不算太坏。”

　　阿泰尔不喜欢他这种笑容，心里刚压下去的情绪又翻涌上来，他忍不住说：“有更坏的消息。萨莱不是值得你花费金钱或心思去浪费的对象，他在别人面前毫无顾忌地说你的坏话，说你是……”他停住了，那个词他说不出口，他无法忍受萨莱这样对待自己珍视的朋友。

　　“如果你认为他需要教训的话，我可以代劳。”阿泰尔僵硬地抛出一句话。

　　莱昂纳多惊讶地看向对方，显然被某种从未习惯的暴力的思考方式吓了一跳，然后慢慢地摇了摇头：“不，不用……”他垂下头，脸上甚至浮现出某种抱歉的神情。然后他转过身，呆呆地看着画架上未完成的一幅肖像画，画的是一个男人，但只有轮廓，看不清脸部。过了好一会，莱昂纳多忽然低声问道：“阿泰尔，这是罪孽吗？”

　　“从我年轻的时候起，就时常有人对我说这是罪孽，说神造的子民不该如此。我很少祈祷，更少去教堂，我厌恶那些虚伪的崇拜，我相信人的能力远不止于教会规定的理想。我甚至……也不在乎死后去哪里。他们说，那是渎神的傲慢，天堂不会接受我的灵魂……这些我都可以忍受。”

　　“可是，如果说我是不会爱、也不配爱的残缺之人，这公平吗？”莱昂纳多回头看向阿泰尔，蓝眼睛中满是泪水。

　　阿泰尔不是第一次见到莱昂纳多流泪，他有时不解，有时理解，可是这一次，心灵中却生出一种无可救药的震颤，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裂开，又在同一瞬间连接起来。他还以为，这世上没有什么悲伤能侵袭那颗美好的心灵。他一时间无法言语，而只是本能地走上前，双手捧住对方的脸，吻那双流泪的眼睛。

　　阿泰尔慢慢把他抱在怀里，让那淡淡的咸味沾湿了嘴唇。他所信奉的教条不曾解答任何疑问，也无法辨明对错，他只知道此时此刻，这是一个同样残缺之人能够想出的最好的答案。

　　TBC

　　注1：AC2中大番茄住过E叔家，所以设定他在那里的书信墙上得到了自己之前没有见过的六篇密函（又有一次性召唤符啦）。

　　注2：1500年时，大番茄在切萨雷手下做军事工程师，游戏里切萨雷攻打佛利时用过一种枪，据他自己说就是大番茄的作品。不过真实历史上的达芬奇是主动找到波吉亚家这份工作的，他有很多设计都有缺陷无法实际运作，有一种猜测是他留了一手，因为不想将战争机器投入使用。

　　注3：这章中的二太爷有点像忏悔神父，我觉得他本来性格就挺僧侣感的~ 游戏中Leonardo应该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情绪的，这都是我在困扰他（二太爷你为什么总是弄哭人家！）。

　　注4：虽然我在这里把萨莱写得很不堪，不过实际上未必如此，抱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