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轨站》洛静安

6、第六站

　　现在正是中午饭点，书店里一个人都没有，姚今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原木色的桌子上有几道印痕，伸手摸过去，触到一些凹凸。一道一道地拨过来，有种难以描述的愉悦感。
　　“咖啡来了。”女生手里端着个木质托盘，里面有两个白色的咖啡杯，放下托盘的时候，被子里深褐色的液体晃了晃，溢出一些醇厚的香味。
　　“谢谢。”姚今拿过杯子，喝了一口。
　　太苦了，姚今皱起眉头眯起眼睛。
　　女生看到姚今的表情，笑了起来，脸上带了点羞涩意味：“原来你也喝不惯啊，我看别人都喝的是什么都不加的，还想着你也是那样的人，所以我自己都没有加。”
　　姚今笑了出声：“真的太苦了，受不了。”
　　“你等一下，我端回去再加上。”女生狡黠地笑了笑，端着托盘一路小碎步到吧台，“我给你放甜一点。”跟奶茶一样甜就最好了，姚今想。
　　这个插曲过后两个人的距离像是一瞬间拉近了，两个人坐在一张小桌前面对面喝着甜甜的科菲，姚今觉得自己和她和这家店都融在了一起。
　　对面的女生喝了一口咖啡，转头看了看书店门外。姚今在这一刻理解了自己走进来这家店的理由。
　　书店外的大街正处于中午与下午的转节点，阳光透过大街两旁的树叶洒落下来，人行道的砖块带了点灰色与金色的斑驳。书店的玻璃外或许有着奶茶店人们你来我往的声音，但都被玻璃门阻隔，打扰不到书店里流淌的音乐。对面女生的侧脸被阳光亲吻，瞳孔里有着醉人的蜜糖棕色，眼睫毛带着一点弧度。她的皮肤被照射出略微透明的质感，鼻尖有点发红，能看到她脸颊上有一两颗好看的小雀斑。
　　姚今看着她把头转了回来：“我还没问过你的名字呢。”浅浅的唇咧开一点弧度。
　　美色误人啊，姚今想。姚今不是一个对美特别的迟钝的人，或许只是遇见的当时总被各种复杂的情绪所主导。不能用美女来形容这个女生，“美女”这个词总带有一种张扬的跃出皮相的感觉，而她不是，她的美有种流动感。
　　“我叫姚今，今天的今。”
　　“我叫陆映台，”女生把耳边碎发拨到脑后，“我跟廖和在一个班，我还没问你在哪个班呢。”
　　姚今看着陆映台的指尖，看着她轻轻晃动的棕黑色发丝。怎么会有人这么好看呢，姚今想。
　　回过神来接着回答：“我读文科，在一班。”
　　两个人又陷入沉默。谁也没有开口，默默地喝着杯子里的咖啡。姚今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又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我那天……”陆映台突然起了个话头，“那个男人在那里，我见过他不止一次了。我看你一个女生，所以我才对你摇头的。”是说那天小偷的事。
　　“没事，”姚今摇摇头，“其实我看到了也不一定做什么，我也挺害怕的。”
　　陆映台像是安下心来地点点头。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你的名字怎么写，哪两个字？”姚今问道。
　　“映照的映，日字边的那个，台就是台风的台。”
　　“台风的台，”姚今笑出声，喝了一口咖啡，“所以你是周末在这里打工？这算是……童工？”
　　陆映台咧开嘴笑：“不算。这是我爸妈开的。”
　　“你爸妈是开书店的？”
　　“不是，他们做别的生意的，这个书店就算是个兴趣爱好。我妈一直想要开一家书店，于是就开了，”陆映台环绕四周看了看，“这个店也不大，挺好的。”
　　“所以你是每周周末都来……？”
　　“我不是啊。我是突然今天想来就来了，觉得煮煮咖啡挺有意思的。刚好今天本来有一个员工请假了，另外一个在里面午休。”陆映台指了指吧台里面的一个小门。
　　“大概下午两三点人就开始多了，我们这里也算是小网红店。”陆映台语气里带着点可爱的得意。
　　“我知道。”姚今跟着也笑。
　　“你知道？你连咖啡都不喜欢喝。”
　　“我家就在附近。”
　　“真的？”陆映台瞪大了眼睛，“哇，真的好神奇，你看你以前大概也经常走过这里吧，我也不是第一天来这里了，没想到我们现在才这样认识。”
　　“我也是没想到，这家店初中的时候就开了，真的也是过了很久。”姚今想了想：“所以你来这里就是煮咖啡？”
　　“吧台不是提供饮品吗，我会做的还挺多的。而且啊，这家书店买东西结账也在吧台，我有时也收收钱啊。”
　　“我感觉那个好玩，我以前去超市总是觉得收银台很有意思。”
　　“我也觉得。”陆映台看着姚今笑。
　　“不过你作业做完了吗？你怎么这么有空，我总听说理科作业挺多的。”姚今话锋一转。
　　“啊……怎么说那个嘛。”陆映台扁起嘴，“还差一点点。”
　　“反正我还有好多。”姚今看到陆映台的表情忍不住笑。
　　姚今左右环顾看了看，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在这里的话，平时也看书吗？”
　　“看啊，”陆映台的咖啡杯已经见底了，“这么多书，挑点喜欢的，什么都看看呗。”
　　“那你都喜欢看些什么？”
　　姚今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对什么都不太感兴趣，却从小就认定自己是个读文科的人。选科的时候也没有什么犹豫，选完以后才发现自己对文科其实也没有那么感兴趣。不过我的理科成绩更差，姚今这么安慰自己。理科生平时都读什么书，姚今实在不太知道，像是廖和的话，就没有听他聊起过。
　　陆映台凑近姚今：“我喜欢封面好看的。”
　　姚今有种想要大笑的冲动。
　　陆映台又补充说：“本来封面好看的都是些旅游类的书籍，不过最近越来越多什么小说啊，人文社科类的书也做得越来越好看了，于是都看看。”
　　姚今身后正好有一个书架，她起身转过去，数着书架上的书。
　　“啊……青春文学的书架？李应声、韩墨、杜韦文、颜致……”姚今小声念着作者的名字。
　　“我挺喜欢李应声的小说，颜致的我也喜欢。”陆映台插话道。
　　“我不怎么看这种类型的小说……”姚今转过头。
　　“怎么说呢……他们写的不是那些恋爱堕胎的故事，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你可以看看嘛。”陆映台应该是十分喜欢了，语气里带了点推销员的性质。
　　“嗯，有机会我看看。”姚今应付了一句。反正是不会看了，她想。
　　两个顾客结伴推门进来，站在吧台打算点单。陆映台“刷”地一声站起来，连忙把喝完咖啡的咖啡杯放回吧台。
　　两个人点完单后找了个位置坐下。姚今看着在吧台忙碌的陆映台，再看看门外好像又有些人要来了，于是摆摆手说了再见。
　　“下次再来啊。”陆映台隔吧台对姚今摆摆手。姚今走的时候看见她急促地敲了敲吧台里的小门。

　　回到家的姚今瘫在沙发上，忽然就觉得这一天，像是已经过去了一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