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轨站》洛静安

3、第三站

　　姚今今天一直在想。班里的窗帘裂了个口子，透着点被线纵横交错而分割开的天空的蓝，姚今就看着那里发呆。
　　“姚今你在想什么啊？”许欣凑过来，“你知不知道你自己一想事情就经常这样捏耳垂，说不定耳垂都要被捏大了。”
　　“等等，”姚今吓了一跳，放下手，转过头，“耳垂会变大吗？”
　　“你怎么抓不住重点啊，”许欣翻了个白眼，“耳垂变大变小变漂亮都无所谓，重点是你我好奇你一直在想什么好吗。”
　　姚今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又感觉说不太出来。上课铃正好在这个时候打响，姚今听见许欣轻轻地“啧”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把身子挪正。姚今掏出历史书，翻到上课要讲的一页。
　　下午三点多，除了老师在讲台上讲新课的声音，到处都是安静的。窗外的树是安静的，鸟也不叫，今天没有风。看着身边拉上的窗帘微微的晃动，地板被窗外的光投射出一点明亮又刺眼的部分，姚今忽然觉得阳光是有声音的。明明是安静的，却有一种安静的好听感。
　　楼梯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安静和好听突然被打断了，姚今看着教政治的陈老师急急忙忙地赶过来，打断了上课，把教历史的班主任叫了出去。
　　“林晓彤你出来一下。”跟外面的政治老师说了几句，班主任把人叫出去后吩咐大家这堂课剩下的时间改自习，“你们要是吵吵闹闹的，陈老师就直接把吵的人的名字交给我。”
　　陈老师在旁边紧跟着这话点了点头。
　　“我大概知道出了什么事。”许欣把声音压低，姚今却看见两个前桌齐刷刷地把头转了过来。
　　“什么？林晓彤她怎么了？”前桌的赵智聪问道。
　　“你一个男生这么八卦干什么。”姚今想用手把他推回去，可是人太重，没有推动。
　　赵智聪也不介意，拨开姚今的手：“八卦之心人皆有之。许欣你别管她，你说。”
　　“你们知道今天中午林晓彤丢手机了吗？”许欣神神秘秘地说道。
　　“哎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多前文铺垫，直接进正题，好吗？”姚今插了一句。
　　赵智聪的同桌潘意然是个温温柔柔的女生，她轻轻拍了拍姚今的手臂：“姚今你让她慢慢说嘛，你急什么。”
　　许欣白了姚今一眼，接着说道：“林晓彤今天中午去学校外边那条小吃街吃饭，走路的时候手机就放在外套口袋里。吃完没走两步，一摸口袋手机就没了。”
　　“那她最近是丢了两部手机了？不是说上两个星期她才丢了一部吗，好像也是在那条路。”潘意然接上许欣的话补上了细节。
　　“对啊，所以她报警了。”许欣挑了挑眉。
　　“报警了？”赵智聪音调高了半分，立刻引来旁边同学的侧目。
　　许欣“啧”了一声。
　　“等等，我看到林晓彤之前用的还是最新的iPhone。所以她是丢一部买一部的节奏……哇家里真的有钱。”
　　“姚今你能不能抓住重点。”赵智聪把话头接上，“不过好像林晓彤家是真的挺有钱的，要不谁家家长能丢一部买一部的。”
　　许欣轻轻敲了敲桌子，把大家的注意力重新吸引到她的身上：“所以，我觉得可能是警察来找林晓彤了。”
　　“不是吧，”潘意然撇了撇嘴，“警察还会找上门来？”
　　原来手机被偷了还能找警察啊，姚今盯着自己的桌子。明明小时候说了捡到5分钱都要交给警察叔叔的，可是身边却从来没有人因为丢手机找过警察。这分明像是警察的职务内容，可又像是警察无能为力的事情。好奇怪。
　　余光看到前桌两个人急急忙忙地转了回去，姚今抬起头迷惑地看了眼许欣，发现许欣对自己挤眉弄眼让自己重新把头低下去。姚今偏了偏头忽然就看到政治陈老师站在班级门口，心里凉了半截连忙把头低下去。
　　办公室远远传来了林晓彤的哭声：“我要去警察局，老师你让我去！”
　　姚今说不清楚自己是感觉佩服，还是觉得好笑。

　　傍晚5点钟，姚今自习课结束，背上书包回家。
　　“你自己一个人回去多寂寞啊，要不然跟我一起回家吧。”许欣一脸坏笑，背着书包左颠右颠。
　　“你跟我又不顺路，装什么啊。”姚今用力扯许欣的书包，扯得她一个踉跄。
　　许欣“啧”了一声，把书包背正，大步朝着课室门外走去，走得一个正气昂扬，仿佛刚刚坏笑的人根本不是她。
　　姚今一路走出校门，走到路上。有人聊天固然是好的，没有人聊天也不差，总之就这么一小短路，能寂寞得到哪里去，一个人说不定还能发个呆，放松一下。可是姚今突然间就想起轻轨站上的那个男人，感觉像是被打扰了。
　　不知道今天他还在不在。他是每天都来吗？姚今想。可是这样想着又算怎么一回事？姚今摇了摇头，把冒出来的想法甩出去。
　　等到去到轻轨站，姚今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必要思想挣扎。那个男人，他就坐在那里。和昨天一模一样的位置，穿着和昨天款式一模一样只是颜色变成墨绿的卫衣。
　　姚今朝着空气翻了个白眼。
　　选择了离那个长椅远远的位置，姚今站着等车。电子屏幕上显示距离下班列车进站还有7分钟。姚今第一次觉得自己身上的校服显眼得过头，她看着越来越多走上轻轨站的同校生，希望自己不会被那个男人认出来。
　　你怕什么啊！你跟他有什么关系吗！姚今心里骂了一句。
　　可是好尴尬啊。心里又有另外一个声音。车要是快点到就好了。
　　等等。姚今的目光聚焦到一个女人身上。她后面好像有个男的，身子侧侧地贴近，手好像是伸向了她的挎包。她看起来精神状态不好，可能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眼帘低垂着，对身后发生的事情没有知觉。
　　难道是偷手机的？姚今想起今天林晓彤的事情。可是随意插手这种事情，说不定自己也会受到牵连。
　　姚今握紧了拳头。总之去把事情看清楚总不会有错吧，看清楚了再说也不迟。她一步一步走过去，正正看到了那个男的把前面女人的挎包拉链拉开。
　　姚今一瞬间有点懵。她看了看左右，隔壁队列有个穿着校服的女生跟她四目相对，对着姚今摇了摇头，分明是看到了。什么意思？让我不要管了？
　　列车准备进站。姚今不知道是该跟着排上队还是做什么别的好，眼睁睁看着前面的女人准备跟着队列走向车厢，后面的男人手里像是拿到了什么，塞进他自己的口袋里转头就打算离开。
　　姚今张嘴话还没喊出声，旁边一个绿色的身影迅速地从姚今身后经过，一把抓住了将走的男人。姚今反应过来，两步跨上前拉住前面的女人：“你先别上车，你东西被偷了。”
　　看到后面两个男人的身影扭在一起，姚今把话喊出声：“警察！有警察吗！这里有小偷！”

　　轻轨的安保工作人员来得很及时，制住了两个人的扭打。姚今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握着女人的手臂，松开发现对方的雪纺衫被握出了皱褶，不好意思地朝对方笑笑。工作人员看着想要让姚今说一下具体的情况，朝着她走近了两步。
　　“没事我可以说具体情况，我都看到了。”绿卫衣的男人突然插话，然后用眼神向姚今示意了一下，“你回家。车门快要关了。”
　　姚今觉得自己好像是看到了他脸上红了一块。
　　“不是……我……”姚今没缓过劲来。
　　“你回家。”绿卫衣的男人再次强调，用眼神施了施压。
　　“哦……哦。”有种被小学老师训话的错觉。姚今头脑浑浑的上了车，车门关上了才想起来。
　　我其实没有这么急着要回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