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易容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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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留香摇着扇子，苦笑道:
“可要去见赊刀门的人，‘楚留香’这三个字反倒却是最大的麻烦了。”
苏蓉蓉转眸在那数百个小抽屉上扫了一扫，嫣然道:
“那便也只好化成那些不如你的俗流模样了。喏，去瞧一瞧六十四号吧。”
楚留香收了扇子，走过去将抽屉拉开，放在里面的是一件叠得方方正正的麻布衫子，上有一封信笺，并着一柄小巧的四方铜牌，用一把精钢阔刀压着。旁边还有一双再普通不过的皮靴子，做成五成新的样子，靴边已被磨得有些破损。抽屉的最里面，藏着一个用鲨鱼皮制成的小袋子。
楚留香打开信笺，念道:
“姓名:郭越”
“身份:济南马头帮二阶弟子”
“年纪:三十出头”
“嗜好:无”
“特征:刀不离手，夜晚睡觉时也要将刀抱在怀中；沉默寡言，常常一日也不说一句话；须发皆长，满脸络腮胡……”
读到这里，楚留香直接将那纸折起，塞回抽屉里，摇头叹气道:
“教我扮成这般模样，还不如教我直接从这船上跳下去。”
苏蓉蓉笑道:
“你这等水下功夫，便是跳下去也似蛟龙入海，又有什么干系？你既不喜欢这个身份，那就再去瞧瞧一百零八号吧。”
楚留香依言拉开另一个抽屉，里面是件绸子织成的白色长衫，面料比方才那个舒服不少，不过样式看起来仍然极为普通，另有一双崭新的靴子，一条丝绦腰带，一柄长剑。除此之外，仍然有一封信笺和一个鲨鱼皮袋子。
楚留香拿出信笺，扫了几眼:
“姓名:王飞宇”
“身份:关外天残十六剑门下弟子”
“年纪:二十八九”
“嗜好:抚琴，舞剑”
“特征:极好干净，衣衫向来一尘不染；平素惯用右手，但使剑时却用左手；滴酒不沾……”
看到此处，楚留香再度叹息起来。
苏蓉蓉见状便道:
“是你自己教我每一样人物的资料都备上一份的，连叫花子你都扮过，怎么这样的人反倒不行了呢？”
楚留香摆手道:
“叫花子可以酒不离手，可剑客却要滴酒不沾，教我选的话，我宁可做叫花子。”
苏蓉蓉再度笑起来，这次不必楚留香动手，她直接拉开身边的一个抽屉，说道:
“那么你看看，这个扮得扮不得？”
楚留香接过她递来的信笺，只看了几眼，便将嘴角勾起。
“姓名:张斯年”
“身份:京城游侠”
“年纪:二十六七”
“嗜好:烈酒，美人，好马”
还未看完，他便抚掌笑道:
“有趣，真是有趣。”
苏蓉蓉揶揄道:
“怎么，这小小游侠终于入得盗帅法眼了？”
楚留香仍然笑道:
“入得，真是太能入得了！”
苏蓉蓉微笑不语，将抽屉里的鲨鱼皮袋子取出，楚留香却轻轻按住她的手，说道:
“不急，我还有一个人没有见。”
说罢，他直直向外走去，出了船舱，纵身一跃便落在了二层甲板上，落地时轻巧无声，好似无物。
此时夜已过半，夜幕之上一轮弯月悬空，撒下柔柔光辉，并着点点星光将西湖染成了一块银色的绸子。凉风阵阵拂过，带着早春特有的清寒和湿润的水汽，像是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抚弄着楚留香的脸颊。
楚留香索性躺倒在甲板上，双手枕头，翘起腿来，喉咙里发出舒爽的喟叹声来。世上恐怕再没有比春日夜晚躺在船上赏月亮更令人心神舒畅的事了，此时若是再有美人相伴、美酒在手，那便是用皇位来与他交换，他也是毫不动心的。
楼梯上响起“哒、哒、哒”的脚步声，苏蓉蓉托着一壶酒，并着两只银色酒盏走上来。楚留香笑看着她，眸子在月色下闪着光，像是两颗宝石。
“果真知我心者，便是蓉蓉了。”
苏蓉蓉嗔道:
“楚留香极好美酒，天下谁人不知？却又说甚么‘知我心者’，你这花言巧语的功夫，真是越发厉害了。”
楚留香但笑不语，坐起身来，接了酒壶，将两只酒盏斟满。酒香随风飘散，尚未入口，便醺得人有些微醉了。
四周只有水波随风轻摇的哗啦声、水鸟自桅杆之间滑翔而过的扇翅声，除此之外，一片寂静。两人均不再言语，好像说一个字便会将这天地间的宁静打破似的。
楚留香啜了一口酒，辛辣却又微甜的味道立即自口中弥漫。他静静瞧着眼前这一片暗夜，瞧着半边月亮倒映在水面上的清影，不知怎的，竟是想起了在醉仙阁里遇着的那个白公子。
如此月色，如此好酒，若是能和那般如玉佳人共饮一杯，怕是一大乐事吧。
两人饮了多时，眼见着天边已亮了鱼肚白，星月也渐渐隐去，苏蓉蓉忽道:
“你等的人何时来？”
楚留香看了看天色，将最后一口酒咽下，笑道:
“我听人说，他每日晨时都会于湖上泛舟，弹一曲古琴，此时初阳已露，想是快了。”
话音方落，忽见远方水天一色处，朦朦胧胧的晨雾之中，飘来一叶扁舟。伴随着船头划开水波的微痕，隐隐约约传来悠扬乐音，清凌凌好似珍珠落地，令人不禁心神荡漾，连过往的飞鸟都噤了声。
楚留香一跃而起，双手背于身后，悠然道:
“说曹操曹操便到。”
苏蓉蓉极目远眺，也笑道:
“我说何人能教楚留香这般苦等，原来是归藏阁的阁主安风子。”
楚留香微微一笑，身子突然跃起，向着湖面而去。
苏蓉蓉惊道:
“你干什么？”
“去找安阁主聊上一聊。”
话音还未落下，他的身影已经飘至数丈之外，双脚凌空在水面上点过，竟是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似乎比那贴着湖水滑行的水鸟还要轻快伶俐。
待到那最后一个字随风飘散的时候，他的影子已消失在远处晨雾中了。
苏蓉蓉立在原处，不由幽幽叹道:
“这普天之下，怕是没有他去不了的地方吧。”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易容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