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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苍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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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并不大,打扫得一尘不染,两旁栽种些耐寒植物,为终年的白增添了几抹绿色,显得别样雅致。空气里弥漫着青青袅袅的烟雾,和院落一样,似乎也褪去了凡尘的味道。一踏足这里,好像尘世喧嚣尽数远离,对看青灯古佛,内心也变得宁静。
明玥照跨进院门,先深深吸了口气,待那丝丝清香的味道渗入五脏六腑,好像轻松了许多,俏丽的双眉也稍稍松缓。抬头看了看刻有“易水轩”三字的匾额,她按住兴奋鸣动的阴枭剑,推门走了进去。
正面墙上悬挂着一幅字,书写了一首偈颂: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正下面工整的摆放了两把红木椅子。左手边供奉一佛,为燃灯佛,前摆紫金香炉,端端正正插着三柱香,下面放着一个鹅黄蒲团,有一位青衫男子正跪在上面,双目微阖,缓缓拨动着手中十八颗香麝串。整间屋子与其说是客厅,不如说是佛堂。
两人都没有说话,似是不忍破坏这宁静的氛围。只是悬挂于明玥照腰间的阴枭剑愈发激烈的鸣动着,与此相和,高高挂在墙壁上的阳烈剑也发出阵阵呜鸣。两剑同出一理,雌雄共生,一旦靠近,便会感应到对方的存在。
闭目默诵佛经的男子眉头微微一皱,似是被打搅了心境,屈起中指凌空弹出,空气凝结成力道极大的气流重重击上剑身。在这样强大的压制下,阳烈剑不情不愿的归于沉寂。
“这几天一直睡不安稳,闭上眼睛就会想起以前的事,即使入睡,梦境也全是过往。”他静静的开口,声音无起无伏,有一种大悲大喜后的平静,彷佛骤雨初歇时平和而湛蓝的天空,但却透着丝丝迷惘,“这么久了,我还是没有觅得心灵真正的安宁。”
“那我还是向萧神女要些安神植物,”明玥照轻轻的说,好像不愿搅扰对方的心绪,“总是很有效的。”
他眉宇间有些嫌恶:“不知道为什么,那些花草虽然能助我安睡,却夹杂了血腥气,令人不快。”
“沉璧,你知道我一直在等你的改变主意。”明玥照恳切的说,“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无论什么事也该淡忘了。”
“那你也应该知道我是不会改变心意的。”曦阳护越沉璧冷冷的说,“大哥一直都深深的爱着你,就算未过门,你也应该为他守志。”
“可是他已经过世了啊,”明玥照不死心,“他在天有灵,也会希望我开始新的生活……”
“够了!”一直无起无伏的越沉璧陡然提高了声调,“你这么做对得起大哥吗!”
明玥照被他厉声的呵斥怔住了,呆呆的望着他,冷笑一声:“那么又有谁对得起我?许久以来我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不是不知道。”
两人皆含恼怒,不服输的互相瞪着,良久越沉璧眼中的火焰忽闪了一下,熄灭了。他复将视线投向神龛上供奉的燃灯佛,无声的叹息。他觉得方才的言语有些伤人,想说些安慰的话,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明玥照死死盯着他的背影,刚才刹那间从对方眼底流出的少年张狂,令她几乎以为自己又看到了“那个人”,可是假象只现了一瞬,便归为虚无。她转身意欲离开,脸上满是失望。
“对不起,我不像大哥那般刚强,如果是他,一定不会让你伤心难过吧。”越沉璧垂下眼帘,平静的语调含着些许颤抖,“你比我坚强多了,一直都是,所以,你不需要我的照顾。”
明玥照并未回身:“我会一直等——你也清楚我的个性。”
“我忘不了眼睁睁看着他死去的景象……”越沉璧将手中的数珠捻成了齑粉,却浑然不觉,“不知道为什么,我始终觉得他并没有死,死的应该是我……或是我希望代替他赴死?”
他的呼吸渐渐紊乱,语无伦次,彷佛梦呓般喃喃自语。明玥照回头望了一眼那陷入思绪混乱的身影,语气隐隐不忍:“沉璧,不要胡思乱想了。死者已矣,留下的就要好好活。”
推门出去,她脚步匆匆,几乎是奔跑到外面,身子无力的倚向院墙,眼眶泛红,明丽的眼睛顿时泪流。她捂住面颊,无声的抽泣着,腰间的阴枭剑也似感应到主人的悲伤气息一般,不安的鸣动着。
遥遥相应的阳烈剑也发出低沉的呜鸣。呆呆凝视着掌心齑粉的越沉璧被惊醒,抬头望了一眼自己的佩剑,彷佛明白了什么突然冲向房门,到了门边却又停住了,已握住门扇的手微微颤动,终是没有将其打开。
他转身以脊背抵住房门,瞥见了寓意过去的燃灯佛,自己就像是回忆的奴隶,挣脱不开桎梏,陷于一种无法自拔。
自己,一直都是这样软弱啊,这样令人憎恶的软弱……
仰望着额匾上斗大的金字“卉纹山庄”,明玥照朗声道:“月阴护拜见萧神女。”自丹田运气,声调不高,却字字清晰,径直传入主人的耳中。少顷,紧闭的朱门缓缓敞开,并未见人,只一条白蔹蔓枝缠住门闩,将其打开,随即迅速退却,在前引路,灵活如蛇。
尽管见了多次,明玥照还是忍不住的惊讶,跟着那条被赋予生命的藤蔓,来到笼罩在层层花海中的居室。
萧泠璎已备好了香茗,静静的立在室外:“是为曦阳护取宁神药草么?”她轻舒柔臂,先前引路的白蔹不知从何处又冒出来,昂着头,上面挂着一只精良的锦袋,散发出馥郁香气。
明玥照拿下打开,里面放着十几只小巧的香囊,里面放置的熏衣草皆是萧泠璎以御木之力提炼的精粹,嗅之宁神。
“曦阳护若是心神不宁,还是找沐巫诊治诊治吧,”萧泠璎也不明白她为何总是索取安神药草,“这些花草总是些辅助之物,不能根治。”
“他得的是心病,”明玥照怅然,“又有什么治疗之法。”
“常言道心病还需心药医,”萧泠璎握住温热的薄胎茶盏,空洞的眼睛似在凝视,“这又谈何容易。”
“如果有办法消除记忆就好了,他会忘记以前所发生的一切……不像现在,还留下痕迹。”明玥照突然盯住她,“我看到了无忧花——长得真好。”
九里香的茶水洒出些许,萧泠璎若无其事的将烫红的手指收入衣袖:“要在这里盛开,并不是很容易。”
“离情总是恨,回首叹无忧。”明玥照轻轻吟诵,蓦地目光灼灼,“你一定可以做到的……完全消除记忆。”
萧泠璎垂首许久:“是,我可以做到。但那真的好么?”她定定朝向对面,似在劝告:“没有过去,半个人生皆是空白,不知自己是谁,为何生存……他甚至会忘记所爱之人的存在。这样,真的好么?”
“我……不知道。”有着凛然霸气的女子垂下眼帘,眉宇间显出痛苦的神色。明玥照呢喃:“可是也总强过陷入混乱吧,那种纠缠不清的回忆混乱,早晚他会……”她忽然住了口,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
敏锐察觉对方的心思,萧泠璎也不便追问,摸索着伸出手覆在她冰冷的手指上,轻柔的说:“想要告诉我什么的话,随时欢迎。总感觉你伤痕累累的。”
触及到内心的柔软之处,这个平日刚强的女子变得像孩子一样,柔弱无助。萧泠璎隐隐苦笑:“偌大的昆仑山上,也只有你善意对待我们姐弟。八年前的事,给其他人的心里留下了太多的创伤。”
“但我却很感激。那个时候,我几乎觉得他回来了,回到了我的身边……”明玥照浮出苍白的笑意,目光迷离,沉浸于刻骨铭心的往事,“我甚至想如果再发生一次,该多好啊。”她突然警觉的嗅到空气中飘散的淡淡血腥,而腰间的阴枭剑更是因此鸣动不已。她皱了皱眉:“这是……”
萧泠璎平淡的解释:“养料而已。”她握住白蔹鞭的枝头,迅速转向西苑花圃,那种速度甚至超出常人。西苑长满了盛放的无忧花,这种伏地而生的淡蓝色碎花比平时更加灵动的摇曳着身姿,欢腾雀跃,纯净的蓝色波浪起伏,像微微海风下的大海涌动,与天一色,铺天盖地,令人眩目。
萧泠璎心引着白蔹鞭,那条绿色的枝蔓呼啸而出,越过高高的墙壁,很快就又返回,不知卷回一个什么沉重的东西,扔进无忧花淡蓝与纯白的海洋之中。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至,小巧的碎花彷佛注入了强心剂,欢呼一声尽数扑上,分开的泥土将那物吞没,继而闭合,留下的血迹瞬间就被花根吸取。这些花似在享受盛宴一般,欢笑不止,甚至能够听到咀嚼之声。
随后赶到的明玥照目睹了一切,惊愕的瞪大了流光美目:“这,这是……”
没入土壤,迅速化为养料的东西,竟然是人!
那人应该是刚刚被杀,脖颈处涌出的鲜血尚自温热,已成了无忧花兴奋的源泉。它们争先恐后将花根插入血脉,尽情吸取,以血肉化为花萼,以骨骼溶成绿茎,芙蓉面下的森然白骨令人惊骇!而旁边站立的萧泠璎挥动着白蔹鞭又卷取一具尸身,抛入如饥似渴的花丛中,淡雅如天山雪莲的素颜平静如水,脱俗宛若天人的身影和这等血肉翻滚的景象显出无比鲜明的对比。
“你知道无忧花为什么会开得如此美丽了吧,因为它的下面埋葬了无数血肉之躯,”萧泠璎自嘲的笑着,“很可怕吧。每当这个时候,我就觉得双目失明也是件值得庆幸的事……”
明玥照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这么美丽,清理无双的花,宛若九天之上的素雅绛珠,其真面竟会如此狰狞!她忽然明白为什么越沉璧会说花草中含着淡淡血腥了。
“本不该让客人看到这些的,可每月朔望必要喂养,否则就会死去。”萧泠璎有些歉意,想要转移话题,“土壤总是不能将养分很好的送入花根——如果流砂郡主肯帮忙,就会方便很多。”
明玥照也并非深闺小姐,虽初时有些震惊,但很快就恢复往常。听到提及这个名字,她秀丽的眉头紧皱:“荆湮下山了……有情报说她好像去了中原。”
萧泠璎疑惑不解,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抓住她的衣袖,焦急的询问:“她……她去了中原?是不是去找萧儿了?会不会……”声音戛然而止,她不敢继续说下去。人人皆知流砂郡主荆湮是前朝公主,与前朝司马封立炽的结盟无疑于狠狠插入她心口的利刃。
“应该不会吧……”明玥照自己也不敢肯定。她扶住萧泠璎的肩膀,用振奋的语气安慰:“放心吧,教主已经委托一人暗中协助,一定不会有事的。”
“是谁?”萧泠璎还是担心。
明玥照左右张望,确定无人后才压低了声音说:“洛神主,慕凌散。”
一听到这个名字,萧泠璎不觉惊异,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她怎么会……”
洛神主穆陵散几乎成了传说中的人物,就连教中耆宿也未能得见真容,新晋的年轻一代更是只闻其声,甚至于怀疑此人的存在。
明玥照眺望远方,透着对这位神秘前辈的向往:“应该会施以援手吧,毕竟是当年助教主登上大位的人……”
萧泠璎稍稍宽心:“家母曾在年少时得见一面,说那是位很美丽的女子,即使过了许多年,她仍然记忆犹新。”
明玥照哑然:“如今怕也是韶华不再了。”
弹指一挥间,当年的张扬少年已变成两鬓花白的老人,岁月又怎会对一人格外开恩?
萧泠璎独自立在波浪起伏的无忧花海之前,指尖深深没入掌心,任凭从山顶呼啸而笑的冰风鼓动衣衫而浑然不觉其寒。感受到了她情绪的波动,宛若布达拉宫上方最纯净苍穹般的无忧花浪浪翻滚,躁动而不安。
没有过去,半个人生皆是空白,不知自己是谁,为何生存……他甚至会忘记所爱之人的存在。这样,真的好么?
片刻之前,她这样劝解孩子般无助的月阴护,连自己都不明白这话是在说给谁听。
值得庆幸,那人直到记忆一片虚无也不曾忘记自己的存在。虽然双目已不能视物,但她可以真切的感受到,映入那双墨金双瞳眸子中自己的倒影。可他却不记得其他人了,那些过往交织而成的罟网,就这样被自己无情斩断。
“萧儿,对不起……”她覆住自己的脸庞,晶莹的泪珠自茫然的空洞中落下,“擅自做了这么自私的决定,对不起……”
蔻丹长甲沾染了温润的水珠,愈发的娇艳鲜红,如血欲滴,却无法掩盖甲缝深处透出的隐隐的紫色。
她止住啜泣,抚摸着寸许长的红甲,彷佛穿过眼前终年的黑暗,看到了那妖娆而诡异的丝丝蓝紫。
“快了,想不到会这么快,”她喃喃自语,“我的时间不多了……”
一定要在那一天到来之前,结束一切。
晨光熹微,便有人扣响萧逸轩的房门唤他起床。梳洗停当,他在花厅中见到整装待发的时念连,两人皆是眼睛泛红。
“没睡好么?”时念连笑眯眯的问。
“嗯。”萧逸轩的神色有些疲惫,“好像喝了太多的酒。”
一夜之后,两人彷佛把昨天的事全然忘记,绝口不提,神色自然如往常。
“不要在这里吃饭了。”吩咐仆人套好马匹,时念连翻身上马,在前带路,“去过醉红楼之后,我再带你去见识见识金陵第一酒楼——天尊阁。”
天尊阁坐落于繁华闹市中心,此刻东方刚刚泛白,往来的行人并不多。将马缰交给门前伙计,萧逸轩上下打量这座极负盛名的酒楼。酒楼高三层,建造用的木料皆是从豫章运来,从此便可看出不凡之处。中间悬挂着一副匾额,斗大的金字:天尊阁。
小二见有客登门,立刻擦抹桌案,满面堆笑问:“两位客官,想吃点儿什么?”
时念连随意要了些早点。柜台后的店主眼神闪了闪,附耳吩咐店小二了什么,长相精明能干的小二匆匆赶去后宅,临走时有意无意的扫了他们一眼。待他们吃完后,店主不动声色的问道:“客官吃得可好?”
时念连满足的拍拍肚子:“很好,很好。”
“那么,可否移驾后宅?”店主恭敬的让路,“我家老爷想与二位一见。”
毫不在意的时念连抬腿便走,还不时欣赏两旁种植的花花草草。穿过两层院子后,店主停下了脚步,弯腰施礼:“我家老爷就在里面恭候大驾。请恕小人只能带到这里。”
刚一迈入院门,就听见有人朗朗道:“今日喜鹊鸣枝,竟不知有贵客盈门。”
庭院中央一位男子长身而立,褒衣博带,一副儒者打扮,手中握着书卷,正喜气洋洋的看着他们。
时念连语带挖苦:“我还以为你去考进士了,怎么还在这里经营酒楼这么世俗的事?”
那人苦笑了一笑,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扫向默然不语的萧逸轩,迷惑的皱了皱眉头,突然恍然大悟,倒身下拜:“苍龙御叩见少主!”
两人以前见过几次面,但仅仅是点头之交。这次看到他一身儒雅的打扮,萧逸轩不觉有些诧异,更没想到总坛就建立在这般大张旗鼓的酒家之内。
“每天下午他还会教私塾。看,兴趣多广泛。”时念连看出好友的疑惑,补充道。
“开酒楼,做私塾先生,都是为了多赚些钱,”苍龙费毓将他们让进厅堂,一边斟水,一边斜睨着趁机讽刺的时念连,“不然怎么够某人的开销?还要为他逛青楼贴银子……”
“好啦好啦,”时念连赶紧握住他的嘴,打哈哈的说,“不要毁坏我的光辉形象。”
我不认为你还有形象可以毁。”萧逸轩借机揶揄,然后口气严肃,“苍龙御手下可有人去过离淮阴不远的韶家庄?”
“少主可是问不久前血洗韶家庄一事?”在此地界任何风吹草动都会传来消息,费毓显然已经明晓,神情怃然,“属下派人去探察过。太惨了,整整一村子的人……”
“还有一位幸存者,”时念连接话道,“她说整件事因一个魔教徒所起——应该就是我教中人了。”
费毓紧缩眉头思索片刻,有些不敢肯定:“我不知道是不是他……半个月前,我曾派氏堂的堂主汪亟查些事情,至今未回,大约……是不在了。”萧逸轩与时念连对视一眼,应该就是他了,只是不知道汪堂主无意中到底察觉了什么了得的事情,竟会遭到这般的兴师动众。
“比起这个,属下有更重要的消息。”费毓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摸出一片纸笺,平摊在桌子上,“这是前日教主传来的信息,要属下在二位前来时务必告知。”
看来自己的一举一动皆在教主的掌握之中,两人于一瞬间都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纸笺上只有寥寥数语:本座已致函洛神主穆陵散,望其助你们一臂之力。上缀着千,下写着万。
看到了那个名字,两人齐齐惊愕。
御水之洛神主穆陵散,入教甚至早于当今教主,据说教主当年能够登上那个宝座,她功不可没。此人生性怪僻,任由心意一贯的我行我素,离开昆仑山脉消失在茫茫人海,彷佛人间蒸发一般,竟是连各路耳目都无法查到其行踪。
当然,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过了半百时间,见过她的人大都不在人世了。就算她尚且活着,也是个年近古稀的老妪了。
“不会吧,”时念连难以置信的喃喃自语,“这么个老女人……”话音未落,杯中的茶水突然翻腾而起,化为一道细细的水线,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道迅疾无比的冲向他的咽喉。时念连眼明手快,微微侧头,水柱几乎贴着他喉处的皮肤喷射而过,击打在对面雕梁画栋上,赫然击出一个涡形凹处!
咽喉尚自残留着茶水的温度,时念连有些惊魂未定。萧逸轩眼眉下沉:“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声音不大,却远远传出。
并无一人搭言。庭院里,只有席席暖风夹杂着万紫千红的淡淡花香,轻轻拂过门扇。许久,风中传来隐隐的女子娇媚的笑声,几不可闻,带有一种动人心魄的味道,彷佛遥远空谷散发的袅袅琴音,时断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