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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流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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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荔鸾引领着,余应觉发觉自己置身于一处小巧雅致的别苑。中间是一环碧波,甚是清澈,虽已冻结了厚厚层冰,但湖底的鱼儿竟然清晰可见。这是昆仑特有的鱼种,九天之上的凌波仙子玉腕翻转,将自己池中蓄养的金尾鱼倾倒人间,落入雪域之颠的瑶池,它们便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顽强繁衍生活,如此旺盛的生命力甚至令人自叹不如。它们摇动金色的鳞尾,吐出一连串的水泡,甚是可爱。围着河塘栽种着梅花树,已经绽放,朵朵白梅傲立枝头,散发着不同于春季百花的别样清香。两者为长年冰雪的素妆平添了几分暖意。
水榭之上坐着两个人,菜分五味,玉液满斟,桌上工整摆放着三副碗筷。荔鸾将余应觉领至亭下,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一怔之下还是惊喜的叫道:“时公子!”
已经把披风除去的时念连愣了愣,笑着回应:“真不愧是荔鸾,一眼就认出我来了。”他做出伤心的表情:“唉,看来我的易容术还是很差劲啊。”
“你终于发现了。”萧逸轩不失时机的讥讽,“我一直没好意思告诉你。”
“不是的!”一急之下,荔鸾的反驳脱口而出,待反应过来,粉面涨的通红,既羞涩又害怕的低下了头。
两人俱是一愣。萧逸轩咳了一声:“现在就知道袒护了。荔鸾,你算是白跟了我那么久。”
以为少主真的生气了,荔鸾扑通跪倒,吓得泪珠掉落:“奴婢知错了,请少主人原谅……”
萧逸轩有些茫然:“你这是怎么了?”回头看着一脸坏坏笑着的时念连,“我是在开玩笑啊——不像么?”
拍了拍他的肩膀,时念连肯定的点点头,语气无比沉重:“一直没好意思告诉你,你的玩笑实在很没水准。节哀吧。”
荔鸾破涕而笑,向二人施礼后离去。走到月亮门口,住了脚步,忍不住向水榭上深深的望去,目中突然有种与性格不相称的深沉。
那个彷佛万古凝结的冰琴一般的少主,也只有在他的面前,才会展露与年纪相符的开朗吧,那一瞬,彷佛冰河融化……
不会吧……这个就是传说中的血色修罗时念连?
余应觉呆呆的上下打量:时念连用一条蓝色绸带随意扎住发丝,一身同色的衣袍,腰间束着月白丝织大带,连系两端佩玉。手上还不怕冷的拿着一把十三股墨黑扇面的雅扇,虽然时日已久,但由于精心保护,看起来如同新制,下垂红色丝绦缀着一块通体晶莹碧绿的玉石,加上温和的面容,简直——就是一个大户公子。
被他专注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时念连哗啦把扇子一合,笑眯眯的说:“不能除下这人皮面具有点儿可惜。告诉你啊,我本人长得比这帅了十倍。”扇尾偷偷一指冷着脸的萧逸轩,小声说:“你觉得他已经是长得世间罕有了吧,也就够得上我五十花甲的水平。”
一物破空而至,时念连微微一瞥,扇尖轻拨,就把那件不明物体弹至庭院中,落进积雪发出沉闷的声响,原来是一只赤玉卮,盛满的酃酉录酒泼洒在雪中,竟然冒着滋滋热气划出一滩冰水。
时念连委屈至极:“就算我说了实话你不爱听,也不能下毒啊。”
萧逸轩面色不改:“死不了,只是想毒哑你。”
“那个,”余应觉好容易得了说话的空隙,“找我来有什么事?”
“坐下来说话。”萧逸轩示意他坐在对面,“教主希望和封立炽将军订立盟约,把你安插于他身边。过几日就跟我们一起下山,前往中原。”
“不!”余应觉猛然站起来,撞击桌子的力道颠洒了面前的酒樽,酦醅美酒顺着平滑的桌面流下来,濡湿他的前襟。萧逸轩不动声色,冷眼看着他。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余应觉慢慢坐下,神情恢复镇定:“在下不肖,报不了父母的大仇。千里奔赴西域,就是想学得绝世武功,杀了那恶贼以慰二老的在天之灵。现在……竟然要我去跟一个打仗的将军。我,不能去。”
时念连将扇子插入腰间,伸手扶正华疏,透着不着痕迹的压力:“你是不是搞错了?这不是询问你的意见,而是教主下达的命令。”
出乎意料的,萧逸轩制止了他的施压:“报仇也并非只有学武这一条路。家姊,就不会任何武艺。”
天望教有太多的人令余应觉感到意外了。身为五圣之一的司花神女萧泠璎,竟然……是位不懂半点武学的弱质女子?
看出余应觉的怀疑,时念连冷然笑着点头:“不错,若没有那种御华的能力,她就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盲女,但是——”顿了顿,他露出敬畏的神色,“没有任何人会小瞧她。”
“掌控兵马胜过绝世武学,借封立炽的力量,报仇指日可待。”萧逸轩说得语重心长,“你只需监视他,随时传送消息,立下大功后,本教自然会帮你了结恩怨。”
余应觉闷闷的说:“报仇不需假借他人之手。”气鼓鼓的自顾自斟了一杯酒,仰头一气喝下,酒液顺着唇角流入领口,他也毫不在意的用袖子抹去。
“挺个性嘛。”时念连摸了摸下巴,“看来他很愿意归入我的部下。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没有魅力,很失败啊?”
话锋一转,他斜望着紧抿唇角的萧逸轩,眼中深意连连,运用传音入秘径直把声音送入对方耳中:“对他这般照顾……还真是不像你的作风啊——在他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了么?”
啪的一声轻响,萧逸轩手中的酒杯破为碎片,他冷冷的说:“你今天的话还真是多——要我亲自下药毒了你的声音吗?”
摸摸喉咙,时念连干咳了几声,望向池边吐蕾散香的白梅树,转移话题:“这树长势真好。”
凝望着绽放在枝头的朵朵白梅,萧逸轩的眼中闪出温柔,呢喃道:“当然,这是家姊亲手栽种的。”
“怪不得这花开得如此清新脱俗,与神女的气质这般相称。”时念连趁机奉承。
风拂过枝梢,吹落了片片花瓣,六棱雪般的花瓣飘落在凝冰的湖面上,宛如一池碎萍,如梦如幻。
突然,萧逸轩和时念连同时坐直了身子,虽未任何举动,但两人已经暗用内力,紧紧盯住虬枝白梅。余应觉见他们剑拔弩张,尚不知发生什么状况,迷茫的环视四周。
没有任何征兆,积雪含冰的土地突然翻滚,黑色的土壤重见天日,与周围的雪白形成强烈对比,如同阴森森的洞穴,兀自涌动,汩汩喷出泥土的地泉,就像一只硕大的手掌赫然从地下推出,冲裂了冰雪的冻结。
这样奇异而巨大的冲击瞬时便将一株白梅连根掀倒在地!
形态优美的白梅树轰然倒塌,砸落在冰封湖面上,撞出一道长长的裂痕。满树的梅花尽数掉落,宛如美人香消玉殒。
时念连冷眼道:“送我这么一份见面礼真是气势不凡。偷听了那么久,也该出来了。”
女子的冷笑声蓦地响起,忽远忽近,恍若鬼魅。笑声散去后,庭院里立了一位紫衣女子,穿着打扮与西域大相径庭,与中原倒是十分相象。肤若凝脂,鹅蛋面上嵌着一双杏核美目,正怒气冲冲的瞪着二人。
其实在土地突然翻滚的时候,两人就已经知道来者的身份。拥有控制大地力量的,世间没有第二个。
这位冰肌玉肤的女子就是五圣的另一位——流砂郡主荆湮。
吃惊过后,余应觉也反应过来,得知面前的女子便是御土司的流砂郡主,赶忙凝目观望。
荆湮有着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眼波流转,娴静时宛如秋水潋滟,盼兮间又透着飞燕的灵动,说不出的动人。
可是此时却无人有此福分欣赏这对妙目。荆湮瞪圆了眼睛:“你们要去和封立炽订立盟约,可有此事?”
时念连点点头,无不戏谑的说:“怎么,想与我们同去?”
荆湮哼了一声:“不许去!”
“舍不得我么?”时念连一副调笑神情。
被对方轻慢的语气所激怒,荆湮忽地抬足踏地。时念连神色不改,未见有任何动作,便已退后一丈。
他原来所站的位置赫然开裂,彷佛突然出现的无底深渊,黑黝黝的骇人。
“你的年纪也不小了吧,还是这么大的脾气,小心长皱纹。”时念连敛容道,“教主的命令,你我都明白是不可违抗的。”
银牙咬得下唇血红,流砂郡主的眼角忽然一颤,红了眼圈。
看得这副情景,时念连和萧逸轩相顾对视——以她的脾性,应该已经找过教主了,但万人之首的决定从来不会因一人而改变。她……应该是清楚的。明知不可能仍然执着于妄念,也许这就是心中无法割舍的情怀吧。
时念连向前踏了一步,轻声说:“郡主,这又是何必。”
荆湮斜睨着,满是不屑:“用你来教训我?”目光落在一旁静立的萧逸轩,眼中怒火再次喷发,她猛然转身,抬手凌空劈下,掌风形成一道凌厉的利刃,割裂空气呼啸而落,已然倾倒的梅树发出呜咽的声响,树身赫然裂成两段!
就在下一瞬,堆积于地的白雪尽数扬起,似被强大的飓风推引,化为锋利的粒子,以无法阻挡的气魄迅疾向荆湮扑去。荆湮转动身形,顺势拉开紫色的斗篷遮住颜面,足尖划出一道弧线,冻结的土地变得松软,忽地喷向半空,形成一堵墙壁,阻拦凛冽的雪流。
本已成功挡住前面的汹汹来势,但那道飞土屏障突然出现一道雪亮的光,横空而至卸去尘土的力道,黑色的土壤纷纷下落,再次变得无生气。随着那道刺目的光芒,有一个人影快如闪电,瞬间便来至荆湮身侧,微翻手腕,斜斜削向她的肩膀。那只手掌握着的,只是一个剑柄,并无剑身。
瞥见那半截剑柄,一直镇定的杏眼闪过一丝慌乱,流砂郡主俯身躲过那一剑,双手顺势按住大地,对方脚下的土地倏忽喷涌出一股涡流,宛如地下泉喷发,旋转凝聚着巨大力道向空中冲去。那人影点足飞掠,退出两丈。两人的身形乍合又分,暂时对峙。
这几下兔起鹘落,迅捷无比,只眨眼间便已过了数招。余应觉瞪大了眼睛,满是惊奇。
萧逸轩衣袂翩飞,苍白消瘦的容颜没有任何表情,但墨色的眼眸金光大作,其中的双瞳显得分外妖冶而诡异,如同地狱燃烧的爁炎烈火。
他……竟然对同僚动用了承影剑!那一刻,是真的想将面前之人斩杀么?
时念连微微摇头,叹息着望向天望教万人膜拜的少主,眼底噙着隐隐悲悯。
萧逸轩手腕下压,承影剑有影无形的剑身在雪地上投下一个淡淡的影子,他的语气平直而压迫:“郡主,请不要破坏家姊的一番精心照料。”
荆湮暗自调匀内息,嘲讽道:“姐弟情深,令人感动。”
萧逸轩目中的金光瞬间流动。
眼见二人剑拔弩张,时念连飞身立在中间,朗声说:“郡主,我们有负你的所托,实是无奈,请郡主回吧。”
勉强得了个台阶,不想纠缠的荆湮一声冷笑,音散后,已消失不见。
时念连解释般的说:“她毕竟是前朝公主……体谅下吧。”
“这我并没有放在心上,”萧逸轩显出痛惜,“只是她毁了家姊精心呵护的草木,可恶至极。”
他俯下身,抚摸着树干的断痕,宛如失去重要东西一般痛心不已,目光迷离,喃喃自语:“她爱木成痴,若是见了,又该伤心了……”
时念连定定看着,罩于袖内的双手一点点紧握成拳,指节泛白,几近断裂,唇角犹有不甘。
“那个流砂郡主,是前朝公主?”
被余应觉的询问打断思绪,时念连点头:“她是前朝最后一位皇帝,昭荆宣的异母妹妹——昭荆湮。十年前被前任流砂郡主受为弟子,遗弃了自己的姓氏,加入本教。”
原来如此……余应觉暗自感慨,天望教,竟有这般身份显贵的人。
在厚厚积雪中前行的流砂郡主脚步踉跄,忽然膝盖一软跪倒在地,慌忙双手撑地使自己不至向前扑倒,一口鲜血喷洒在雪地上,像一朵盛开的红棘花。
荆湮冷笑着抹去嘴角的血迹,气息紊乱。传说那人是百年一现的武学奇才,今日一见,果然了得。不过,自己的身体,竟然连已然化解六成的力道都抵挡不住了么……
视线有些模糊,有什么东西在跳动……是火!漫天的大火映红了一方天空,烧尽一切的气魄吞噬着一切。火苗舔着雕花户牖,发出滋滋剌剌的可怕声响。浓烟滚滚冲向半空,熏呛得无人敢进入这座烈焰地狱。
“快救太子哥哥啊,太子哥哥还在里面……”一个女孩儿哭喊着,见侍卫都不敢冲进去,便拖着长衣广袖就要奔入火场。旁边的贴身护卫一把将她拉住,焦急的说:“公主,您不能进去,太危险了!”
“我要进去救太子哥哥!你放开我!”小公主一口咬住侍卫的手背,小小的银牙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霎时侍卫的手几近血肉模糊。
趁着一瞬的松懈,小女孩跑进了火势猛烈蔓延的太子府,一双杏核美目透着决绝,如同一只脆弱的蝴蝶,义无反顾的投向火海。
椽梁被烧成焦木,轰然倒塌,整座府邸化成了迷宫。小小的华服女孩儿凭着印象奔向太子哥哥的寝殿,一路拼命呼喊哥哥的名字:“荆宣哥哥,你在哪里啊——”忽地吸进一口浓烟,呛得她剧烈咳嗽,眼睛被烟雾熏得睁不开,泪水如断线珍珠的不停落下。
突然被倒塌的木梁绊倒,公主扑倒在地,雪白娇嫩的脸上划出道道血痕,可她彷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挣扎着要站起,然而,体力的透支让她颓然跌倒。
周围跳动的火焰如同欢舞的恶魔,早在一旁蠢蠢欲动,此时欢啸一声,蔓上女孩儿的袍角,发出滋滋的骇人声响。
面颊碰到地面时,小公主闭上了灵动的大眼睛,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簌簌滑落。
“哥哥,对不起,我救不了你……”她喃喃着说,忽地展露明媚笑靥,“不过,湮儿跟你一起死,这样,你就不会寂寞了……”
烟雾张牙舞爪的向那弱小的身影扑去,狞笑着,霎时便覆盖了她全身,从口鼻争先恐后的冲入她的体内。小公主觉得咽喉针刺一般痛痒,剧烈咳嗽起来,肺部如同火烧,渐渐不能呼吸,意识逐渐模糊。
但她的心里,却并不感到害怕。闭着的眼前,清晰浮现出一个少年苍白的面容,细长的眼眸含着戏谑,微微上挑的唇角彷佛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湮儿……”那唇终于开启,亲切而疼爱,和过去的时光里无数次呼唤的声音一样。
闭着眼睛等待最终时刻来临的女孩儿觉得自己身子变轻了,似乎在飞翔,这……难道就是死后的感觉么?睁开眼,眼泪冲去视线的模糊,她看到一位黑衣女子正抱着自己,飞在半空之中,几个起落就脱离了火场。
小公主瞪大了眼睛,黑白分明的双眸盈盈如水,满是惊奇。这个女子,好漂亮,还会飞……是神仙姐姐么?
黑衣女子俯身平视着她的眼睛,笑盈盈的柔声问:“你没事吧。这样冒失的跑进来很危险的。”
小公主猛然清醒,转身又要冲进火红的修罗地狱,哭着喊道:“太子哥哥还在里面……他会死的!”
一只手轻轻按住她的肩膀,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女子温柔的说:“你乖乖呆在这里,我去救你哥哥。”
“真的?”女孩儿握着小小的拳头惊喜的问,粉嘟嘟的脸上还挂着晶莹泪珠,甚是可爱。
那女子忍不住在她面颊上吻了一下:“我马上就把你哥哥带回来。”
晚风吹起神秘女子黑色的衣襟,她悄无声息点足飞掠,很快就到了已被火势完全封锁的寝殿外。火龙喷吐出通红火焰,跳跃在她的芙蓉面上,散发出炽热的温度,炙烤着皮肤。那女子毫不在意,径直向里面走去,所过之处,两旁的土壤赫然翻滚,迅捷冲向高空,形成一条黑黝黝的通道,似是沉默坚定的黑色卫士,保护着她毫发无伤。
黑烟滚滚,几乎已经侵占了所有空气。躲在角落的少年被烟雾熏呛得几近窒息,神智昏迷。神秘女子叹了口气,伸臂把他抱在怀里。
意识模糊的太子呢喃问道:“谁……”
女子柔声回答:“只是一个侍女,来救太子殿下。”
抱着锦衣少年回转原地时,小公主已经急得如同火烧。瞥见那道熟悉的锦衣华服,她眼睛一亮,大声喊:“太子哥哥,湮儿在这里——”
那女子将食指竖在唇边,低声说:“殿下睡着了,不要吵醒他。”
小公主懂事的点点头,双膝着地规规矩矩向她拜了三拜,正色道:“恩公的大恩大德,我昭荆湮没齿难忘。恩公的姓名,可否告知?”
看着她粉扑扑的脸上这样一副严肃的表情,黑衣女子扑哧笑了,抚摸着她的黑丝长发:“我的姓名只告诉你一个人,不能让别人知道,明白么?”
小女孩儿重重点头,许下一个孩子郑重的誓言。
晚风习习,送来一个温柔沉静的声音:“我是西域昆仑天望教的流砂郡主,柳青霜。”
前朝的末世公主懵懂的点点头,暗暗记下这个名字。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场偶然的相逢,竟悄无声息的改变了她人生的方向。
刺骨寒风吹醒了荆湮的神智,她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呼吸着冰冷的空气,宛如溺水之人初上岸。咽喉深处涌出一股腥甜,气血再次翻滚于前胸。她伸出二指闪电般点下天突、中脘两穴,暗运内力调匀气息,才慢慢压制住血气的翻涌。
自己的身体,经历了地狱烈火的炙烤,吸入大量浓烟的肺部已经开始腐朽,过去的近二十年中,那针扎般的疼痛不时扑面袭来,几欲窒息。原来……已经衰竭到这种地步。
这个拥有一双灵动开朗眼眸的女子,始终是那样的充满活力,谁也没有想到她居然日日饱受病痛的折磨。
呵,姐弟情深,姐弟情深……
荆湮突然合掌猛击雪地,扬起一片冰凌。
那时蛮横的劈断那棵已然倒塌的白梅树,不仅仅出于恨意,应该还有嫉妒与羡慕吧。
和哥哥一起大难不死,天真的以为必有后福,可哥哥还是死了,被至爱的人狠狠刺穿了生命。
哥哥,你总是那么的寂寥,从你用那样热切的目光望着母妃时,我就知道你多么害怕孤独。现在有你挚爱的女子陪同赶赴常世之国,就不会孤单了吧。
可是,我却好寂寞啊……